“唳——”


    好在赤紅巨鷹隻是扇了扇翅膀,然後就飛遠離去了。


    它那龐大的火焰身影,在這座地底世界裏掠向遠方,不知要去往何處。


    隻是,扇了扇翅膀。


    就這麽一個隨意舉動,便可輕鬆焚毀一片峽穀。


    五行級巔峰!


    隨意地一扇翅膀就能有這股威力,絕對是五行級巔峰,lv.59的可怕妖魔種!


    在這頭五行級妖魔種離去之後,李觀棋又在火海裏一聲不吭地趴了兩分鍾,確定巨鷹徹底遠離之後,他才從火海裏站起身來,從空間戒指裏取出點雪槍。


    “呲——”


    寒霧噴湧!


    三才級巔峰的靈力水平,施展冰屬性的降溫咒術,再配合點雪槍增幅冰係力量的效果,李觀棋很快就把方圓百米之內的火焰澆滅。


    然後……就看見了好幾具燒焦屍體。


    應該是朱家的兩儀級武夫。


    至於一元級的?


    在這股恐怖火焰之下,一元級武夫連灰都不會留下。


    “沒有秦鹿白!”


    李觀棋麵色難看。


    這些屍體裏麵沒有秦鹿白的。


    事已至此,事情已經很好猜。


    秦鹿白來朱雀福地根本就不是為了突破,她就是為了喚醒那頭赤炎巨鷹!


    至於為什麽?


    鬼知道!


    李觀棋隻知道結果——那頭五行級的妖魔,已經跑出來了!


    “嗯?”


    忽然,李觀棋身軀一晃,險些就要摔在地上。


    他咬了咬牙,右手用力捂著腦袋,強忍忽然襲來的深沉困意。


    來了。


    催眠效果。


    此前的李觀棋,靈力雖然也是三才級水平,但那終究是靈力百煉的特殊產物,說是百煉,不如說是百壓縮。


    此“煉”非彼“煉”。


    他不是三才級咒術師,自身的靈力其實並沒有“煉”過,自然就沒有三才級“煉氣境”的獨特氣息,所以陣法也判斷不出來。


    現在則不然。


    他如今武道破境三才級,身上有了“煉體境”的獨特氣息,被秘境陣法判定為了三才級的生靈,那股強製催眠的力量,也開始施加在他的身上。


    而且他的煉體,可是直接煉到了三才級巔峰,催眠力度更大。


    “啪!”


    “得快點離開秘境……”


    李觀棋直接給自己甩了一巴掌,然後強忍困意,施展禦風術飛向遠方。


    秘境陣法的催眠效果,讓他整個人昏昏沉沉,根本沒法進行思考,以至於完全忽略了兩件事。


    第一。


    五行級妖魔種為什麽跑出來了,而且還沒有被催眠?!


    第二。


    那頭五行級赤炎巨鷹飛離的方向,和他現在準備前往的秘境出口,完全是同一個方向!


    可是秘境陣法的催眠效果實在太過強大,他能勉強維持清醒已是極限,根本無法再進行更多的思考了,隻是機械麻木地在半空飛行著,不斷朝出口趕去。


    甚至他還得慶幸自己會飛,隻需要沿著一條直線飛過去就行。


    否則以他現在的昏沉狀態,能不能支持他進行拐彎這種操作,都是一個問題。


    “我……草?”


    半刻鍾之後。


    李觀棋沿著白陽和秦鹿白給他的路線圖,終於來到了這個秘境出口。


    這個鬱鬱蔥蔥的雨林,似乎已經不算是秘境區域了,催眠效果減弱了很多,至少李觀棋已經可以進行正常思考。


    然而。


    他看著眼前的出口,卻是懵了。


    大片大片的樹林被焚毀,變成了焦黑枯木,遍地火焰和焦黑痕跡,代表秘境出口的那個洞穴更是徹底坍塌,無數巨石散落在旁邊。


    赤炎巨鷹早就來過了。


    而且四象秘境可是在地底啊!


    這個洞穴是傾斜向上的,赤炎巨鷹從這裏衝上地表,那就相當於把整個洞穴都毀了,以它那龐大的體型,在穿過這個洞穴的同時,必然也會將沿途的路全部毀壞。


    不用想也知道,洞穴的整條通道內部絕對已經堵滿了巨石。


    換做三才級武夫,這條路基本是死路。


    這些普通的巨型岩石,確實擋不住三才級武夫的拳頭,一拳就能轟碎大片。


    可你在最底部打穿一層巨石,上麵又會掉下來新的巨石,一層一層打,什麽時候是個頭?天知道這個地方距離地表究竟有多少米?又有多少巨石堆在裏邊?


    但幸好。


    李觀棋不隻是武夫,他還是咒術師。


    隨便一個“如影隨形”術,就能化作影子,沿著洞穴內部的石頭縫隙,不斷向上攀,是一件很輕鬆的事情。


    可問題不是這個。


    問題是,李觀棋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


    “副本還沒有結束。”


    他最初的猜測是,完美結局的觸發條件,就是進入四象福地,破入三才級。


    但他現在已經完成了這個條件,可現在很顯然,副本完全沒有結束的跡象。


    說明不出他後來所料,這並不是最終條件。


    “所以,此次【雷城第一】副本的結局觸發,重點還是落在青龍家族布施的藥粥?重點是這件事背後潛藏的某個陰謀?”


    李觀棋皺著眉頭,不斷深思。


    【雷城第一】副本?


    這可能不是一個詞。


    他一直以為,雷城第一指的就是白陽,是那位在當年打遍雷城無敵手的老人。


    可現在看來,應該不是。


    【雷城第一】是兩個關鍵詞。


    【第一】指的是白陽。


    【雷城】這個詞,指的應該就是四大家族讓雷城百姓變得瘋狂。


    這件事情的背後,絕對不是為了維持生死擂的市場蛋糕,這塊蛋糕的大小,明顯不夠格。


    “等等!”


    李觀棋忽然麵色微變。


    五行級妖魔,再度跑出秘境?


    這不就是一個循環嗎!


    當年也跑出來過一頭啊。


    那時白陽因為家人的死,所以還處於癡傻瘋癲的狀態,正是那頭跑出來的五行級妖魔霍亂雷城,在越級斬殺妖魔,拯救雷城三十萬百姓之後,白陽才終於清醒過來。


    而現在。


    時隔三十多年,又跑出來了一頭五行級妖魔?


    【雷城第一】副本?


    白陽?


    五行級妖魔?


    循環?


    “糟糕!”


    李觀棋好像終於明白了什麽,連忙單手掐訣,施展“如影隨形”術,化作一片陰影遁入前方的坍塌洞穴,不斷向上方的地表攀去。


    ……


    ……


    “轟!”


    夜色蒼茫。


    雷城,百裏之外。


    一頭巨大無比的赤炎巨鷹在天穹之中炸開,無數血肉夾雜著漫天火星四散飛濺,猶如一場最盛大的煙花表演,照亮了半邊夜空。


    五行級巔峰的妖魔種……死!


    然而。


    夜空之上,在那血肉與火焰交織的煙花中心,也有另一道相對來說,非常渺小的浴血身影從天而降,自千米高空,飛速下墜。


    就是這麽一位看似渺小的人類,在雷城之外,憑一己之力擊殺了赤炎巨鷹,第二次挽救了雷城三十萬百姓的生命。


    這一次。


    他麵對的妖魔更加強大,當年出現的那頭妖魔,是勉強才能算作五行級。


    而這一次出現的赤炎巨鷹,是幾近六合的五行級巔峰!


    可這一次,他做的反而更加徹底,莫說雷城百姓,甚至都沒有讓雷城的一磚一瓦受到波及。


    赤炎巨鷹被封印在雷城地底數百年之久,一旦破封而出,殺戮泄憤絕對是這些妖魔的頭等大事,而距離最近的雷城自然首當其衝,絕不會有半點幸存可能!


    第二次了。


    這個名為白陽的男人,是第二次挽救雷城了。


    “白前輩!”


    就在白陽即將墜地的刹那,不遠處的一片坍塌洞穴裏,忽然飛出一道高大身影,以驚人的速度爆射而出,在半空中接住了鮮血淋漓的白陽。


    “前、前輩?!”


    李觀棋抱著白陽,降落到地麵,看著懷中的老人,不禁麵色微變。


    隻見此時的白陽麵色慘白,渾身都是鮮血淋漓一片,甚至從右肩到右邊肋骨的部分軀體,全都空空如也,失去了右臂和大片血肉……沒能自愈?


    【五行級異血武夫!】


    這一刻,不再用秘法掩蓋修為的白陽,才終於讓李觀棋得知了他的真正修為。


    四大家族曆史上從未出現過五行級的武夫。


    而白陽,這位當年的雷城第一,卻在悄無聲息間,在至少絕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悄然破入了五行級。


    曾經為了當上雷城第一,而犯下錯事的男人,如今成為了雷城的曆史第一人,卻早已經沒了大肆宣揚的心氣。


    “白前輩,我該怎麽做?”


    李觀棋攙扶著白陽,看著他身上那些觸目驚心,半天沒有愈合跡象的可怕傷口,不免神情凝重。


    五行級巔峰的妖魔種啊,這位老人將其斬殺,付出的代價,也僅僅隻是重傷而已。


    “什麽都不用做。”


    白陽雖然麵色慘白,整個人虛弱無比,但還是咧嘴一笑,“讓老夫休息一下就好,不用擔心,會自愈的,隻是需要……咳咳……一點時間。”


    說罷,他用左手擦去嘴角的血跡,而後撐著地麵,似想從李觀棋懷中起身。


    這位獨來獨往的老人,還是有些不適應小輩的照料。


    “白前……嗯?!”


    李觀棋扶著白陽,才剛張開口,就忽然察覺一絲不對,猛然轉身。


    “鏘!”


    他一掌推出,將一柄在夜色裏悄然刺來的長劍拍飛。


    “鹿白?!”


    而後,李觀棋看著出現在麵前的青袍女人,雖然早有預料,但還是忍不住麵露詫異之色,“你到底為什麽這麽做?!”


    夜色之中。


    仗劍來襲者,赫然是一襲青袍的秦鹿白!


    這個女人做這麽多,明顯就是為了殺白陽。


    她喚醒五行級妖魔,想借赤炎巨鷹殺死白陽,卻不曾想白陽早就不是四象級了,而是五行級的武夫。


    雖然五行級巔峰的赤炎巨鷹非常強大,但白陽很顯然並不輸它,雖然身負重傷,但依舊將赤炎巨鷹轟成了漫天碎肉。


    “齊宣,拜托,別攔我。”


    秦鹿白呼吸沉重,眼裏充斥著洶湧殺意,死死盯著李觀棋身旁的白陽,再次從空間戒指裏取出一柄青色長劍。


    劍指白陽!


    “鹿白,你為什麽還不跑?”


    李觀棋滿臉費解,“你的計劃已經失敗了啊!”


    沒錯,白陽確實身受重傷。


    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即便是身受重傷的五行級武夫,想殺一個兩儀級的武夫,那不還是跟玩兒一樣?!


    “白陽!”


    秦鹿白沒有再管李觀棋,而是右手緊緊握著長劍,劍尖直指白陽,大聲怒道:“如果你真的心懷愧疚,那就為你當年的事情贖罪!就現在!”


    李觀棋茫然。


    “哈。”


    可白陽,這位遍體鱗傷的老人卻是笑了。


    他望著秦鹿白,笑得開懷,“是你?你還活著?好、好啊,活著就好,活著就……嗯?”


    笑著笑著,白陽忽然麵露不解之色,“可是年齡不對,如果你真是當年那個孩子,你的年齡對不上,即便是她那腹中子嗣……且不說尚未出生,便是當年出生了,年齡依舊不合啊。”


    ?!


    李觀棋愕然。


    他看了看白陽,又看了看手持長劍,滿臉仇恨的秦鹿白,不禁麵色微變。


    白陽還不是很懂。


    可他已經完全想明白了。


    秦鹿白,就是當年那個嬰兒。


    四十多年前。


    彼時的白陽意氣風發,想要逼當年的青龍家主應戰。


    屢求不得之後,白虎家族的一個子弟出了損招,勾搭上了青龍家主的小孫女,想要通過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激怒青龍家主出手。


    那是一個年僅十六歲的小女孩,名為青禾。


    短短一個月,她的肚子就被搞大了,懷有身孕。


    可就在青禾想要奉子成婚,向那個白家子弟討要名分的時候,卻是被其義正言辭的拒絕了,還要她快點把肚中孩子打掉。


    於是,青禾,一個十六歲的小女孩,徹底心死,帶著腹中尚未出生的嬰兒,投湖自盡。


    秦鹿白當然不是青禾。


    她是青禾的孩子,那個隨母投河的腹中嬰兒。


    一介腹中死嬰,如何能夠複活?


    武夫做不到。


    但咒術師可以!


    秦鹿白的養父是赤公明,一位五行級的咒術師,當然有手段讓一介死嬰複活!


    不。


    四十年前,赤公明應該還不是五行級,四象級?三才級?


    那麽就更加合理了。


    因為時間對上了!


    複活死嬰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複活的,就算各個條件都符合,整個複活環節至少要花費好幾年的時間,若是咒術師修為低一些,十幾年也正常。


    所以。


    一切事情,水落石出。


    四十年前。


    青禾懷著身孕,投河自盡。


    她腹中子嗣跟著陪葬,淪為死嬰。


    然而,一位路過的咒術師,也就是赤公明見此,於心不忍,帶走了死嬰,花了十幾年成功複活,並且將其養大成人。


    但是赤公明很顯然,並不想讓秦鹿白迷迷糊糊地過這一生。


    她應該知道真相。


    於是知道了真相的秦鹿白,選擇回到雷城,展開她的複仇計劃!


    直至……


    此刻。


    “白陽!”


    秦鹿白死死盯著李觀棋身旁那位渾身浴血的老人,眼裏充斥著仇恨和殺意,“你白家害死了我的母親!你更是親手殺死了我的太爺爺!


    可犯錯的明明是你們!憑什麽你們還可以好好地活著,甚至還心安理得地享受大俠之名?你到底哪來的資格稱大俠!”


    “蹭——”


    話音剛落,秦鹿白仗劍而來,劍尖直指白陽咽喉!


    “鏘!”


    李觀棋直接伸出右手抓住劍尖,而後迅速探出左手,抓住了秦鹿白握劍的小手,“鹿……”


    他望著秦鹿白那張近在咫尺的仇恨臉龐,張了張嘴,卻是啞口無言。


    他要做什麽?


    阻止秦鹿白複仇麽?


    “鹿白……”


    李觀棋望著這個漂亮的青衣美人,麵色複雜,最終除了不斷重複“鹿白”二字,竟是什麽也說不出來。


    “你不叫齊宣。”


    秦鹿白看著李觀棋,貝齒輕咬紅唇,眼泛淚花道:“我知道你在騙我,你叫李觀棋,我也一直在騙你,所有事情都在騙你,我也不叫秦鹿白,我給自己取的名字,不是這三個美好的字眼。”


    “我叫……青戮白!”


    “殺戮的戮!”


    秦鹿白轉頭看向白陽,麵目猙獰,“我活著的意義,就是為了殺戮!就是為了給母親和太爺爺報仇,就是為了將白家趕盡殺絕!所以我給自己取名青戮白!”


    “可我隻認識秦鹿白。”


    李觀棋望著她的臉龐,認真道:“一個人活著,怎麽可以隻是為了複仇?


    別這樣。


    鹿白,還記得嗎?


    你是鹿,才不是戮,你應該是為自己而活的秦鹿白,而不是為複仇而生的青戮白。”


    李觀棋不知道要不要阻止秦鹿白複仇。


    可他知道,他不應該放任秦鹿白有這樣“活著隻為複仇”的想法。


    “呼——”


    秦鹿白的鼻尖似乎有些發紅,她深呼吸一口氣,右手依舊持劍,左手則是從空間戒指裏取出了一隻冰晶小鹿。


    是當初在生死擂的休息區裏,李觀棋隨手凝聚,然後隨手送給她的那隻小冰鹿。


    “砰!”


    秦鹿白左手攥緊,直接將冰鹿捏成了粉碎,冰屑從手心灑下。


    這位青衣美人仰起頭,閉著眼睛,帶著壓抑的哭腔,“李觀棋,你是一個很好的人……抱歉。”


    “現在。”


    秦鹿白再度睜開眼睛,眼眶充血,死死地盯著李觀棋,眼裏再無絲毫感情,徹底被仇恨和殺意所充斥,“讓開!”


    此時的她,徹底變成了那個一心複仇的青戮白!


    “鬆手吧,觀棋。”


    這時,白陽忽然笑了一下,而後緩緩起身,“沒事的,就當你成全老夫,給老夫一個……贖罪的機會吧。”


    李觀棋頓時一怔,茫然地看著這位老人。


    但很快。


    他懂了。


    白陽其實不知道咒術師的死嬰複活術,他也不確定秦鹿白,究竟是不是當年的那個死嬰。


    但這位老人已經不在乎了。


    他隻是想贖罪。


    隻是想借秦鹿白的手,來求自己的一個解脫,求……死。


    白陽,死意已決。


    “好。”


    李觀棋無聲輕歎,放下了抓著秦鹿白長劍的手。


    “噗嗤!”


    白陽麵帶微笑,抬起僅有的一條左臂,抓破自己的胸膛,挖出了那顆鮮血淋漓的心髒,然後隨手丟在了腳邊的草地上。


    武夫兩大致命傷。


    頭顱,心髒!


    而現在,白陽自挖心髒!


    “來吧,孩子。”


    白陽看著眼前的秦鹿白,張開雙手,臉上帶著釋然,卻也愧疚的笑意。


    “確實是老夫欠你們的,本該早在當年就一命換一命,是我這個老東西貪生怕死,多活了這麽多年,現在,也是時候該還了。”


    “刷——”


    秦鹿白沒有絲毫猶豫,眼裏帶著仇恨和決絕,仗劍而來,手中長劍劃破夜空,狠狠斬向白陽的脖頸,欲要一劍梟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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