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陰暗的墓室之中,李觀棋伸出手,輕輕拂過麵前的黑色棺槨。


    他剛才接收到的意誌思緒,就是來源於這位英年早逝的王族子弟——那拉·烏坦蒙。


    “為什麽?”


    李觀棋在腦海裏問道:“到底是什麽因素,才讓這個草原人的死後意誌,能夠……嗯……以這種方式,影響到我?


    他死的時候才28歲,作為一個正常28歲的家夥,他能有什麽修為?頂天了五行級六合級,這絕對不是靠他自己就能做到的。”


    “……”


    沉默。


    出乎意料的,李觀棋拋出一個問題,腦海裏居然沒人回答,瞬空和冥王都沒有。


    “瞬空?”


    李觀棋有些疑惑。


    “額,我真不曉得啊。”


    瞬空這才略顯遲疑地出聲,“沒看出什麽詳細的,我要是說一句‘是這陵墓的環境問題導致的’,估摸著這種廢話,主人你也不想聽吧?”


    “好吧,那……冥王?”


    李觀棋隻得換個詢問對象。


    “我也不知道。”


    冥王的語氣依舊慵懶。


    “你也不知道?!”


    李觀棋微微一驚。


    “有什麽好驚訝的?”


    冥王澹澹道:“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我們這群無量級的家夥,被別人奉承一句‘神’,自己也自大地自稱一句‘神’,你就真以為我們是全知全能的‘神’了?


    是個屁啊。


    我們隻是相對來說的神而已。


    四象級的咒術師,能夠呼風喚雨,放在超凡時代之前的現實世界,高低也是個小神了不是麽?


    所以我們根本就不是什麽全知全能的‘真神’。


    在這個世界上,我們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而且是太多太多,你信不信,我現在要是講個舊紀的未解之謎大盤點,我能給你講一個月不帶停的。


    話說我要是什麽事情都知道,現在還能淪落到住你身上?


    所以沒什麽好驚訝的,這陵墓環境很特殊,特殊到我們都不知道什麽情況,但它顯然具備讓‘死者顯靈’的能力,就這麽簡單。


    而且在舊紀沒有這樣的地方,至少我在舊紀活了兩萬多年都沒見過……嗯?”


    說到最後,冥王似是想到了什麽,聲音裏多了幾分期待,“照這麽個情況,那什麽先祖世界,就很有可能不是可汗王族後裔嗑藥產生的幻覺,而是一個真實的死後世界?有意思了,小鬼,繼續走吧。”


    “行吧。”


    得到這種答桉的李觀棋,也隻能選擇接受。


    他看向身旁的黑色棺槨,看著基座上的字跡,輕輕低頭,“路過此地,無意冒犯,願你安息。”


    說罷,李觀棋確認了一番腳下草線,然後抬起頭來,準備繼續向前。


    “我想起來了。”


    就在此時,龍戟的嗓音忽然響起,帶著幾分感慨,“我這些年看了很多很多書,其中有一本青蛙人所著的,有個配角就是以這個那拉·烏坦蒙為原型創作。


    在末尾,那個青蛙人作者還寫上了烏坦蒙的真實事跡。


    他在28歲那年,受自家父汗之命,代表北莽王庭前往平息青蛙人一族和烏龜人一族的爭端。


    這兩族的爭端起因是一處礦產資源的歸屬不明確。


    關於此事,烏坦蒙完成得很出色,讓兩族都滿意無比,可以說,他完美平息了這一場爭端。


    可是就在他回家的路上,他的靈魂忽然產生病變,還沒等他見到自己的父汗,還沒等到他自豪地跟父汗說上一句‘不負所托’,那個年輕的孩子就這麽遺憾離世,令人唏噓……”


    說到最後,龍戟輕聲歎息。


    這位神器麵對這些事情,總是顯得很感性。


    而李觀棋,或許是因為剛剛思緒接觸的緣故,此時同樣有些許感觸。


    靈魂病變……


    異血降臨,為人類開啟超凡時代之後,隨著人類進一步開發肉身潛能和發掘靈魂力量,那些源於靈魂的各種疾病絕症,也不知從何時開始,就悄然蔓延在人類的群體之中。


    對異血人類來說,肉身層麵上的疾病,絕大部分都已經不複存在,但靈魂疾病卻要顯得更為難纏和致命。


    即便是在如今這個超凡時代,疾病,同樣和凡人時代一樣,是縈繞在人類群體裏的一根毒刺,在悄然無聲之間,就會導致一場又一場悲劇,以及無數家庭的破碎。


    “沒人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會最先到來。”


    李觀棋左手捏著一根祖靈香,右手拿著畫卷,繼續沿著草線前進,步伐堅定,“所以我們隻能努力過好今天。”


    “哦?”


    龍戟那略帶笑意的嗓音響起,打趣道:“這句話倒是說得有點點漂亮哦,可惜了,要是有個言官在這,說不定還能給你編入什麽《帝王語錄》之類的。”


    李觀棋搖頭失笑,沒有回話,隻是繼續向前,很快就走向了下一個墓室通道。


    現在還不是使用的時候。


    想獲取貫通八卦竅穴的契機,不是什麽意誌感悟都可以的,像剛剛那個那拉·烏坦蒙的情緒意誌,就對此沒有什麽幫助。


    特別是對於李觀棋這種性格的人來說,那種情緒對於他的境界突破,幾乎起不到半點作用。


    烏坦蒙的意誌殘留,最主要的情緒,還是“希望得到父親的認可”。


    不是說這種情緒不好。


    不同意誌,不同心境,可以給他帶來不同的啟發。


    但對於李觀棋的八卦級修煉來說,最需要的意誌感悟,還是那種更加“磅礴大氣”的意誌,或者是各種生死交戰的思緒回憶。


    在祖龍聖山的祖龍碑、龍爪印痕那裏,除了少數幾代龍王留下了日常的溫馨情緒之外,大部分龍王的意誌殘留,其實都是各種各樣的激烈大戰回憶。


    畢竟所謂的龍爪印痕,其實就像一個留給後代的“紀念視頻”。


    作為一頭巨龍,它們是會更希望留給後代一些日常片段?還是留一些自己怒殺強敵的人生巔峰……啊不,龍生巔峰時刻?


    當然是後者。


    祖龍碑那裏基本都是這種,而李觀棋那時候就相當於借著曆代龍王的回憶,進行了一場又一場慘烈廝殺,在不斷的廝殺之中,找到了貫通第一道八卦竅穴的契機。


    至於第二道竅穴的突破契機,則是和牛頭人之王大戰之際,在戰中突破的。


    的確有人在八卦級的時候,下下棋,喝喝茶,釣釣魚,就莫名其妙“頓悟”成功,貫通八卦竅穴的。


    但李觀棋不是那種類型。


    他需要的意誌感悟,說簡單點就一個字——戰!


    而這種意誌感悟,在這個可汗王族的先祖陵墓裏,應該不會少,畢竟能當上可汗的,哪個不是身經百戰?


    李觀棋要做的,就是去到這些可汗的墓室。


    他起初還有些糾結,不知要不要偏離草線路徑去尋找幾個可汗的墓室。


    但結果證明完全不用糾結。


    因為在草線路徑上,之後的第三個墓室,就是一尊可汗的墓室。


    不過,這並不是烏坦蒙父汗的墓室,而是另有其人。


    “……”


    李觀棋站在墓室門口,望著前方這一座堪比豪華宮殿的驚豔墓室,微微有些愕然。


    烏坦蒙的墓室,跟這間可汗墓室相比,簡直就是茅草屋跟皇宮的差距,這間墓室裏到處都是珍貴無比的寶物陪葬品,其中還有些散發著璀璨的各色光芒,將整間墓室照得五光十色。


    而墓室正中央的高台上,則是有著一座黃金棺槨。


    那棺槨是懸空的,被幾根巨大的青色鎖鏈拉著,懸浮在墓室的半空之中,棺槨表麵還在散發著絲絲縷縷的金色光芒,看上去神異無比。


    這不是什麽詭異的棺槨封印。


    對新紀時代的草原人來說,草原、天空,這兩個事物具備非凡意義。


    將棺槨懸空放置,對他們而言,是一種在死後繼續擁抱天空的方式,被稱之為“天空之禮讚”。


    這種下墓方式非但不詭異,在他們的文化裏還是一種非常神聖的行為,不是所有可汗都有資格采用這種下墓規格的。


    曆史上,隻有3位可汗采用了“天空之禮讚”規格的下墓方式。


    一代可汗,北莽王庭開創者——阿木爾汗。


    二代可汗,繼續穩固北莽王庭江山的守成之主——巴圖布赫汗。


    三代可汗,在草原開創三等公民製,大力改革,強勢統治,在位期間將草原聯盟的平等之名,徹底變為君臣之實的“暴君”——尹勒德汗。


    僅有的3位,也恰巧是前3位。


    其中,傳奇的阿木爾汗當然是毫無爭議的,以二代可汗的守成功績,也沒什麽大問題。


    然而三代可汗的爭議就大了。


    這一位“暴君”死後,由於評價褒貶不一,兩極分化嚴重,所以那一代的北莽王庭,對於是否要給他以“天空之禮讚”的規格來下墓,可以說是爭吵了很久。


    李觀棋是外人,對於這些事情隻在書上看過,具體過程並不知道。


    他隻知道,最終的結果是,三代可汗還是以“天空之禮讚”的規格下墓了。


    這本是一個最神聖的下墓規格,結果卻給了一位“暴君”,如此一來,這個下墓規格的意義就多了些許變化。


    也許正因如此,後麵再無可汗采用過這個下墓規格。


    不過,或許更大的原因是,後麵的曆代可汗,在位期間所做的功績,也已經達不到相應標準了。


    畢竟北莽王庭占據草原,這基本是一個定死的疆域範圍。


    往東,大洛王朝的長城誰敢碰?


    往西,鬱金香帝國擋著,旁邊還有個紫羅蘭帝國不懷好意。


    往南往北,都是禁忌之地,白送給北莽王庭都不要。


    向外擴張辦不到,文治武功的武功基本沒指望。


    那文治呢?


    可惜曆代草原可汗,除了阿木爾汗之外,他們做的最爛的就是內政,而且由於草原百族太多,種族問題上千年也弄不好,到今天甚至徹底大內戰了……


    “草線沒到頭,所以這不是阿木爾汗的墓室。”


    李觀棋不再想這些北莽王庭的爛事,而是緩緩上前,朝那一座以“天空之禮讚”規格下墓的黃金棺槨走去,想看看這到底是誰的墓室。


    二代?


    還是三代?


    “嗯……”


    李觀棋來到黃金棺槨的下方,低頭看去。


    黃金棺槨的正下方是一片圓形的白玉地板,直徑十米,上麵纂刻著海量字跡,正是這間墓室主人的身份,以及生平的大小功績。


    ——那拉·胡日烏斯,尊敬的巴圖布赫汗,享年972歲,死於3463年9月9日。


    這就是白玉碑文的第一行字,說明了墓室主人的身份。


    巴圖布赫汗,二代可汗。


    胡日烏斯是他的名字,而巴圖布赫汗,則是他作為第二代北莽王庭統治者的封號。


    “我父親留給我的,從來不是什麽江山,而是責任!是保護草原人和所有獸族的責任!”


    “回去告訴你們的大洛皇帝,想讓我們臣服,不可能!”


    “還有,告訴那個家夥,我們草原上的獸族,不是什麽他口中的‘畜生’,而是我們草原人的兄弟姐妹,我們是一家人!對於他那不合理的歧視觀念,本汗代表整座草原,表示強烈的譴責與鄙夷!”


    “多說無益,他想開啟戰爭,那就來吧!本汗就在這裏,等著你們的軍隊!”


    忽然,一陣鏗鏘有力的淳厚嗓音,突兀地從墓室的四麵八方傳來,如同一記記重錘般,敲打在李觀棋的心間,讓他的眼神愈發迷茫。


    恍忽間。


    周圍五光十色的墓室,竟是開始了扭曲變幻,逐漸從墓室,變成了一片金碧輝煌的殿堂。


    李觀棋低著頭,身穿一套華貴的青色王袍,頭戴金色王冠,大馬金刀地坐在殿堂最上方的王座那裏。


    再往下,由金紅相間的地毯鋪設的台階下方,兩側站著北莽王庭的文武百官,有草原人,也有獸人,此時皆是怒氣衝衝。


    特別是其中那些個獸人官員,看著站在正中央的那一位大洛使者,眼神幾乎要吃人一般,飽含仇恨與怒火。


    “我明白了。”


    身穿一襲紅色官袍,跟周圍草原人相比起來,膚色白皙的大洛使者仰頭望著王座上的李觀棋,微笑道:“可汗的話,在下會一字不差地傳達給吾皇,告辭。”


    說罷,這位大洛使者就一揮袖子,麵帶笑意地轉身離去。


    “……”


    他走後,殿堂之中的氣氛卻是緩緩轉變,從最開始的義憤填膺和怒氣衝衝,逐漸變得氣氛壓抑,眾多官員皆是滿麵愁容。


    “可汗!”


    忽然,百官最前列,一名身穿黑色大氅的白發老人走了出來,仰頭看向李觀棋,沉聲道:“以這一代大洛皇帝的強勢,他大概率會真的派出軍隊入侵草原!我們得早做打算了!”


    “他怎麽敢?!”


    旁邊有一個鹿人老臣咬了咬牙,“洛始皇當初不是立下禦天長城和遺訓,告戒後代子孫,不得主動發起侵略,不準主動往長城之外擴張嗎?”


    “是啊,不準主動。”


    一位狼人老臣眼眸微眯,深藍色的豎童泛起幾分寒光,“可是,隨便找個由頭,那不就是被動的了嗎?比如……長城邊界,某些牛頭人跨越長城,朝大洛邊疆的子民發起劫掠?那他不就是合理地為臣民複仇了?最重要的是,這還真的確有其事。”


    “喂,老東西,你什麽意思?!”


    此言一出,不遠處的一名牛頭人老臣頓時眼神一冷,“你們狼人族做過的好事,難道還少了?!”


    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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