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蕭永遠記得那一瞬,他所看到的解剖台上的年輕男人,正是--他自己。當他發現自己正赤身裸體地躺在解剖台上,身體正中被拉開了一道裂縫,自己的五髒六腑都一清二楚地呈現在了眼前,這種感覺是任何人都沒有經曆過的--看著自己的屍體被解剖。在那個瞬間,葉蕭渾身冰涼,似乎和解剖台上的那個人一樣,他一動不動地看著解剖台上的自己,看著自己的心髒被法醫取出,裝在一個白色的盤子裏。就在一刹那間,他感到自己的心頭一陣劇痛。葉蕭對自己說--他們在謀殺,他們在殺我,不,我已經被他們殺死了,我已經死了。於是,他大聲地對法醫喊了起來:"住手!"


    屍檢室裏回蕩著葉蕭的聲音,然後,又恢複了死一般的安靜。


    法醫一愣,抬起頭看了看葉蕭,目光有些輕蔑,然後又看了看躺在解剖台上的那個年輕男人的臉。法醫略微一怔,接著再一次抬起頭看著葉蕭,終於,法醫的嘴角掠過一絲微笑,他對葉蕭點了點頭說:"嗯,確實很像,我是說你長得很像這個死者。"


    說完,法醫俯下了身子,繼續他的工作。


    葉蕭終於喘出了一口氣,原來躺在解剖台上的死人並不是自己,隻是和他長得很像而已。他又看了看那個人的臉,那下巴的線條和臉頰的輪廓,還有眉骨、鼻梁、顴骨,是的,這一切都很像。但是,他們並沒有到像雙胞胎那樣相像的程度,初看使人疑惑,但細看就不一樣了,總之兩個人還是很容易地就能分辨出來的。然而,還有一樣他沒有看到,那就是死者的眼睛。


    接下來的幾分鍾,葉蕭覺得自己仿佛已被浸泡在了福爾馬林溶液裏,變成了一具被解剖後的人體標本,直到解剖台上的年輕男子的身體被重新縫合起來,然後被推進冷庫。走出屍檢室以後,葉蕭才問清了死者的名字,然後,永遠記住了那個名字--江河。


    葉蕭終於把思緒拉了回來,看著電腦裏顯示出的死者的全部資料,一周以來,他已經對這份資料看了無數遍,但還是想看下去。


    死者出生於一個偏遠的農村,在本市上了大學,畢業後分配在了大學附屬的考古研究所。工作後表現一向良好,精通業務,沒有任何不良嗜好,也沒有任何犯罪記錄,也沒有什麽仇人,社會關係比較簡單,在本市沒有親屬,隻有同事關係。有一個女朋友,是搞美術的,他們已經訂婚,原定一個月以後舉行婚禮。他的女朋友曾經告訴警方,出事那晚接到過一個電話,但沒有說話,她覺得應該是江河打來的,後來警方到電話局去查過,事發當晚的那個電話確實是從考古研究所裏打出來的。打電話的人隻有兩種可能,一是江河,二就是凶手。但是,這次案件有凶手嗎?至少大部分人都認定沒有什麽凶手,是江河的意外死亡。解剖結果是死者沒有外傷,也沒有有毒物質的殘留物,死者生前很健康,但葉蕭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那種感覺讓他心裏有一股莫名其妙的不安與躁動。死因不明,也許永遠都弄不清,現在屍體已經火化了,這個謎誰能解開呢?葉蕭知道江河的遺體昨天就火化了,而許安多就是在昨晚出的事,他肯定出席了江河的追悼會。也就是說,他剛剛參加完同事的葬禮,不過幾個小時就莫名其妙地失去了生命。難道僅僅隻是酒後駕車嗎?


    葉蕭站了起來,看著窗外的黑夜,一張臉正映在窗玻璃上,這是一張蒼白而恐懼的臉。


    這張臉是誰的?是葉蕭,還是江河?


    這是死者的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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