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


    風雪愈急。


    一場驚世之戰,兩位絕世高手生死相搏,終於落下帷幕。


    李師道負手而立,衣袂獵獵作響。


    畢玄艱難爬起,身上雪花颯颯落下,臉色蒼白如雪,胸口塌陷一片,嘴角鮮血雖已幹涸,卻依舊醒目。


    身中李師道凝聚畢生功力的一刀,畢玄已然時日無多,現在的他已然察覺到氣力正在慢慢流失,呼吸越來越沉重。


    然而縱使如此,他的身體依然站得像標槍一樣挺直,他的腳步也依然非常的平穩,甚至連他的臉上也沒有頹唐失落地神色。


    絕世高手自有絕世高手的風範,若是被人擊敗,麵臨死亡便表現的一無是處,那他們也成就不了大宗師的境界。


    漠然的接受了自己的失敗,一如漠然的接受了自己即將死亡的命運,畢玄淡淡的看著李師道,這一刻,恩怨仇恨全都消失不見,剩下的隻有平淡如水的寧靜,卓然不群的宗師氣質顯露無疑。


    他淡淡的開口,李師道便也同樣淡淡的回答。


    “我敗了。”


    “是!”


    “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麵的。”


    “這你恐怕就要失望了!”


    “我相信不會很久的……”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看來這句話不太適合你啊!”


    “哈哈哈……”


    笑聲越來越低,最終為風雪淹沒,潔白的雪花紛紛落下,黏在畢玄的身上,宛如天地為他覆蓋上一層白色的毯子。


    看著卓立著被風雪淹沒的人影,四周的士兵心中不免升起一股難以抑製的悲痛,被稱為“守護神”的巨人就在他們的見證下倒下,不敗神話溘然而死的強烈衝擊讓他們有種自己在做噩夢的感覺,內心不願接受現實。


    李師道轉身,看也不看四周的士兵,起步邁行。


    這時,藏在軍中的頡利大聲怒吼:“眾將士聽令,該我殺!敵人已經被武尊大人重創,不能讓他走脫了!”


    突利也嚷道:“誰若是能殺了他,我和頡利可汗重重有賞,地位、黃金、美女、牲畜,要多少給多少!”


    ——嘩!!


    這話一出,士兵們的呼吸聲立即變得非常粗重。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在名利地位的誘惑下,他們即便知道李師道的強悍,也依舊給自己找出非常多可觀的理由,比如“對方隻有一個人”、“對方被武尊大人重創了”、“說不定我好運呢”……在這種僥幸的心理之下,也不知道是誰最先喊了一聲,所有的士兵都雙眼冒著名利之火,悍然殺向緩慢獨行的人影。


    士兵在奔跑,喊殺聲震天轟響。


    頡利和突利等人不笨,他們心裏都非常清楚,眼前這個敵人不除,自己就無一日安寧日子可過。錯過今日,對方的傷勢痊愈,誰還能奈何得了他?自己又如何能夠率領大軍肆無忌憚的搶劫漢人?


    李師道冷目看著士兵衝過來。


    擊敗畢玄的他並非無傷,臉色蒼白,身形看起來就像是隨時都要傾倒,但此時此刻卻給人一種無法逼視的鋒芒。這種強烈的鋒芒他本來就有,現在伴隨著畢玄的死而以倍數增強,給人一種無法匹敵的感覺。


    是故如果不是仗著人多,士兵們絕對不敢輕易上前。


    “不自量力!”


    李師道冷哼一聲,劍指陡刺。


    “噗”的一聲,劍指點中最先衝來的士兵咽喉,勁力微微一吐,一條人命就此了結。旁邊的士兵見狀,立即挺刀就劈。李師道身形一轉,避開同時攻過來的數種攻擊,劍指幻化無窮,如同一朵青蓮綻放。每一朵蓮花花瓣的綻放,就是一條人命的消逝,頃刻間,便有十數條性命倒在地上。


    心知對方人多勢眾,被拖住就會很麻煩,李師道一沾既走,絕不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身形如若蝴蝶般翩然飛行,猶如遊魚般在人群中左衝右閃,每一次的閃動都是數條性命的消失,宛若傳說中的阿修羅般令人敬畏。


    最打擊人士氣的是他始終保持著瀟灑的姿態,就算是在大軍之中被圍攻,也仍是來去自如,甚至於素色的衣袍連一點血跡都沒有。


    士兵們的攻勢如同浪潮,一波接著一波,他們以為自己一定能耗死李師道,卻不知道,就在於他們交手的這些時間裏,李師道已經運轉「青璿寶鑒」將自身的傷勢恢複一些,真氣更已恢複七成之多。


    “還不出手麽……”


    幾柄彎刀從前後左右同時砍來,四周圍的密密麻麻的都是敵人,營造出一種決不給李師道閃躲空間的氛圍。而就在李師道準備招架之時,卻有一人從士兵中飛掠過來,手腕一翻,兩條細如尾指的鋼鏈子菱槍破風而來。


    “終究還是忍不住出手了吧!”


    李師道眼中厲芒一閃,氣轉周天,心神合一。


    這一槍實在是已經達到神鬼莫測的地步,重重槍影紛紛而至,分不清楚哪一個才是真正的本體,通體黝黑的神兵宛若泰山壓頂,挾帶著無可抵禦的力量洞穿而來。那槍勢快捷無比,數丈的距離瞬間消逝,和他一比,雙槍將顏裏回根本不值一提。


    整個****、厥能有這種槍法造詣,並且善於使用這種鋼鏈子菱槍的高手,就隻有“邪道八大高手”之三“魔帥”趙德言了。


    這趙德言投靠****、厥,位居國師之位,除了具備不凡的智謀以外,還有著凡的武學,氣仗以成名且名鎮魔門與兩域的兵器就是眼前這「百變菱槍」,據說其不懼神兵利器劈削,是刀劍的克星,可軟可硬,變化無窮,如今一見,果然有鬼神莫測之機!


    “就怕你不跳出來呢!”


    槍勢落下,李師道漠然冷笑,對於四周數柄劈下的彎刀不管不顧,伸手一探,手掌竟是沒入槍影之中。


    說時遲那時快,士兵們的彎刀已經劈到了李師道身上,然而,他們無比期待的李師道被砍死的那一幕並沒有出現。他們隻感覺自己看到對方身上的刀就跟砍到了圓滑的泥鰍身上,不受控製的劃開,繼而又有一股力量傳來,虎口一麻,手中彎刀便再也拿捏不住,飛了出去。


    ——咻咻咻!!


    李師道的護體氣牆旋轉卸力,將砍來的彎刀全都卸開,再以黏勁調轉,行雲流水般將所有彎刀全都彈向空中而來的趙德言。


    刀勢一點也不遜色高手故意為之,趙德言這才察覺自己上了對方示敵以弱的當兒,但此時箭在弦上不得不,倒退已無機會。


    “我就不信你還能打得過我!”


    猛一咬牙,趙德言一手控製槍勢繼續進逼,另一手倒轉百變菱槍,瞅準彎刀來勢,槍尖一挑,將數柄彎刀一一挑飛。正當所有彎刀都被挑飛時,他另一隻手突然一頓,百變菱槍中傳來一股爭奪的力道,心中大驚,已然知道不好。


    ——嘭!!


    勁氣交擊撞響,趙德言手中的百變菱槍脫手被奪。


    同一時間,李師道倒持搶來的百變菱槍,也不使用什麽高深的招數,隻是將其當做鞭子或者棍子猛地砸了出去。這一招全無章法,有的隻是沛然無倫的勁力,直接霸道,威勢赫赫,不容置喙。


    趙德言一招失了先機,便處處受製,不得不用另一支百變菱槍招架。相比於不甚了解百變菱槍特性的李師道,他對這種武器的熟練程度就高的太多了,長槍如同靈蛇般繞著另一支百變菱槍一顫一抖,便已卸去大半力道。


    “嘿!”


    李師道就是要出招,右拳一握,熾烈霸道的一拳猛地轟了過去。


    就在這以「炎陽奇功」催動的一拳轟出時,空氣中出現一股由外向內狂衝的氣流,扯動的趙德言的身形不由自主的往他的拳頭上撞去。在百變菱槍被對方牽製住的情況下,他看似已經走到了絕路。


    “朱雀拒屍!!”


    眼見對方催動的「炎陽奇功」威能絲毫不下於畢玄,趙德言頓時有苦自知,迫不得已,隻得鬆手放開成名武器。真氣繼續運轉,五指箕張,似緩似快,拙中見巧,變化無窮,把李師道完全緊鎖籠罩。


    這一招“朱雀拒屍”是他遁入******後悉心苦練多年,從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大聖獸為名並演化而來的精妙掌法的起手式,名為「歸魂十八爪」。


    “雕蟲小技!”


    李師道哂笑一聲,拳頭繼續出擊。


    ——嘭!!


    拳掌驀然對撞,後者頓時被破,拳頭直襲撞在趙德言的胸口之上,強大地力量登時將他打飛。他來的時候度飛快,回去的度卻更加的快。一種士兵驀然一驚,覺得自己剛剛的想法實在太樂觀了。


    ——嗖!!


    李師道身形再動,如鬼如魅,瞬間衝破士兵的封鎖,來到趙德言麵前,臉色漠然,冷冷的盯著他,道:“堂堂漢人居然為突、厥人做狗,既然你不把自己當漢人,那今後索性就不要做人了!”


    趙德言吐出幾口鮮血,癱倒在地上,慘然一笑:“少廢話,成王敗寇,今日就算我敗於你手,你也要死在這大軍之中!”


    “無知!”


    李師道冷然瞥了一眼淒然狂笑著的趙德言,手起槍落,一槍刺破趙德言的咽喉,雖然負手就走。


    “今日之後,突厥人入侵中原沒殺一人,我就百倍奉還!頡利還有突利,你們給我記好了這句話!”


    語畢,李師道看也不看四周的士兵,身體一晃,化身為一道光團,衝天而起,沒入茫茫雪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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