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已經水落石出,趙爵揮手讓人把王太傅看管起來,等龐吉過來接手,這事兒他不管了。展昭白玉堂不放心山下的崆峒派,決定悄悄下山觀察一番。


    被侍衛帶頭前,王太傅對趙爵說:“我有個不情之請……”


    沒等他說完,趙爵就揮手打斷,“不情之請就別說了,會給別人添麻煩的。”


    王太傅嘴角抽了抽,“你這人還真是……”


    趙爵說不聽還真不聽,毫無留戀地轉身離開,甚至沒有回頭看一眼。


    王太傅望著他的背影苦笑,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是不情之請,正常人也該停下來聽聽吧?這世上愛憎分明的人很多,像趙爵這樣幹脆的人卻不多見,黑就是黑,白就是白,絕不藕斷絲連,絕不猶豫彷徨,喜歡的時候愛若珍寶,一旦放手就永不回頭。


    趙爵這種性格,對人對己都不留後路。


    二十年前他對趙爵大吼,“你這樣沒心沒肺的人,活該一輩子無親無友!”


    當時,趙爵披著一件純白的鬥篷,站在涼亭中笑而不語。一陣涼風吹過湖麵的殘荷,卷走了傍晚最後一絲餘熱,趙爵就那樣看著他微笑,看著他氣衝衝離開,沒有辯解,沒有挽留,什麽都沒有。


    王太傅忽然眼眶一酸。


    有些事並不是不後悔,隻是無路可退。


    包拯公孫對視一眼,“大人還有什麽未了心願,學生願勉力一試。”


    誰知王太傅卻搖搖頭,“不必了,你們去吧。”見二人還有些猶豫,王太傅拍拍他倆的肩膀,“他明白我的意思,那個人就是嘴硬心軟,看似溫和隨性,其實就像一隻刺蝟,你們……不要讓他有豎起刺的機會。”


    王太傅跟著侍衛走了,留下神情茫然的包拯和公孫。


    良久,公孫摸摸下巴,“我好像明白了。”


    情商堪憂的包拯扭頭看他,滿臉的求知欲。


    公孫一本正經道:“是提醒我們不要重蹈覆轍之類的。”


    包拯望天,“說了跟沒說一樣。”


    公孫也望天,“二十年前似乎隱藏了很多秘密……”


    包拯道:“遲早會知道的。”


    **********


    九宮垂首站在佛院外,靠著院牆,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二人擦肩而過的瞬間,趙爵道:“都辦好了嗎。”


    “嗯……”九宮睡眼朦朧地看著趙爵,“如果沒有別的事,我要去睡覺了。”


    “去吧,好好睡一覺,最近都沒事了。”


    別看九宮平時懶洋洋的,執行任務期間他比任何人都清醒,比任何人都認真,隻有在任務結束後,九宮才會放鬆精神大睡特睡。


    趙爵做慣了甩手掌櫃,對藏在虛空的八卦道:“我要病危了,之後的事你自己看著辦吧。”


    “王爺!”八卦一字一頓道:“請問屬下該如何看!著!辦!”


    即使看不見臉,趙爵也能想象到八卦咬牙切齒的表情,想了想道:“引導一下輿論,把博彥送回開封,趙禎知道該怎麽做。如果趙禎趁機提條件,就把趙恒當年送糧草的事抖落出來。”


    趙爵笑得純良,“父債子償,趙恒的黑料要多少有多少。”


    八卦總算不磨牙了,自家王爺雖然懶,但偶爾說句話總能直擊要害。


    王太傅壞了名聲,自家王爺固然受影響,但趙禎那邊貌似影響更大。誰讓王太傅不僅是太傅,還是監管者京中大小書院,包括才子的搖籃大宋官學。如果王太傅被證明是個道德敗壞的人,那朝中大部分的官員包括皇上都會顏麵掃地。


    大家都半斤八兩了,誰也別想看熱鬧。


    八卦轉念一想,看來[算計王太傅]這口黑鍋,龐太師就是不想背也得背了,誰讓他是趙禎的心腹呢,帝王心腹存在的意義不就是背黑鍋嗎,憐憫那胖子。


    **********


    展昭白玉堂仗著自己輕功好,溜到鳳尾山看熱鬧。


    果然和趙爵說的一樣,崆峒派眾人正在山腳下罰站呢,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現在崆峒派就是力竭狀態,眾人已經萌生退意,隻差一個能保住顏麵的台階。


    畢竟整個門派傾巢出動,還大張旗鼓地圍山,如果就這麽灰溜溜地走了,以後還有什麽臉麵立足江湖?然而崆峒派並不知道,趙爵已經暗矬矬抄了他們老家……


    正在糾結的時候,崆峒派等候已久的台階終於來了。


    這台階不是小人物,正是新任武林盟主袁景峰。袁景峰風塵仆仆的來了,時間不早不晚剛剛好,既不用多費唇舌,又能獲得崆峒派上下的好感,簡直就是及時雨。


    武林盟主的麵子自然要給,於是崆峒派眾人昂首挺胸地走了,臨走前還不忘打腫臉充胖子。“既然袁盟主親自說情,我們就暫且離開,隻是崆峒派的弟子不能白死,襄陽王必須給我們一個說法,我們還會回來的!”


    白玉堂暗罵——要臉麽?


    展昭想的是——臉疼麽?


    袁景峰從崆峒派得了麵子,還想從趙爵身上找裏子,於是遞上拜帖求見趙爵。


    自從袁景峰出現,白玉堂就擺出一張臭臉,而且肉眼可見的越來越臭。


    展昭歪頭,“你倆有仇啊,袁大俠名聲挺好的。”


    白玉堂冷笑,“偽君子真賤人!”


    展昭用手肘蹭白玉堂,“他幹什麽壞事了?”


    白玉堂想了想,“這麽說吧,如果犧牲你一個人可以救很多人,你願意嗎?”


    展昭點點頭,“如果沒有別的辦法,我可以啊。”


    白玉堂雖然對這個答案不太滿意,還是繼續道:“那如果讓你殺一個人救天下人呢?”


    展昭有些猶豫,“那要看殺的是好人還是壞人。”


    白玉堂冷笑,“那人一輩子沒做過虧心事,是你青梅竹馬長大的兄弟,曾經為你兩肋插刀,無數次救過你的命,對你掏心掏肺那麽好。那個人信任你,從不懷疑你,而且武功比你好很多,你想殺他隻能偷襲……”


    展昭趕緊擺手,“那絕對不行啊!”


    就算要救天下蒼生,犧牲兄弟算什麽,何況還要偷襲那麽卑鄙。


    “那賤人就下手了!”白玉堂憤憤道:“袁景峰就是那樣的人,嘴上說著冠冕堂皇的漂亮話,回頭就捅你一刀,捅完了還一臉愧疚的看著你,對不起啊,我好愧疚啊,但是我也沒辦法啊,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樣做的,我都是為了天下蒼生啊,你一定能理解我的對不對,不如我們一笑泯恩仇吧……唔唔。”


    展昭捂住白玉堂的嘴,一提到袁景峰,白玉堂的憤怒幾乎突破天際。


    展昭給他順毛,“袁景峰背叛的人是衛大俠?”


    白玉堂靠著展昭歎氣,曲起一條腿,眼睛望著鳳首山的方向,“真希望他倆別遇上,否則……”否則那人的舊傷又該隱隱作痛了。


    就算傷口愈合了,被至親至信之人背叛的痛苦,依然殘留在那道傷疤中。無時無刻都在提醒衛冕,不要輕易付出信任,不要忘記背叛的痛,沒有任何人值得你信任。


    展昭安慰白玉堂,“放心吧,七星帶他去見王爺了。”


    白玉堂:“……”


    這一刻,竟有些同情姓袁的……


    **********


    話分兩頭說,趙爵離開佛院,沒走多遠就遇上衛冕。


    趙爵腳步頓住,雙眼緊盯著衛冕……手裏的餡餅。


    衛冕手上拿著兩個餡餅,其中一個咬了兩口,正散發著誘人的香氣。趙爵咽了咽口水,雙眼緊盯著沒咬過的另一個燒餅,白皙的臉上寫滿了渴望。


    衛冕雖然視力不好,但聽覺嗅覺都比常人靈敏,大老遠就聽到趙爵的腳步聲了,而且趙爵的味道特別好認。一種新鮮水果香氣,聞著心情也會變好,衛冕從未在第二個[人]身上聞過這種香氣。


    衛冕早知道會遇上趙爵,可是……這人幹嘛直勾勾瞅著他?


    衛大俠一頭霧水,“你幹嘛?”


    趙爵眯起眼睛,“你的餡餅哪來的!”


    衛冕低頭看了看餡餅,“山下集市買的。”


    趙爵嘴角抽了抽,衛冕離開他的視線才多久,這是插上翅膀飛下去的嗎,習武之人簡直不科學!好吧,借屍還魂也不屬於科學範疇……


    趙爵伸手,“分我一個。”


    衛冕無奈,“你堂堂一個王爺……”


    “這個餡餅不一樣!”趙爵表情特別嚴肅,“這家的餡餅特別好吃,可惜老板不缺錢,我重金請他他都不來,隻能偶爾叫人下山買,等餡餅送到我手上都冷了,冷了就不好吃了。”而衛冕手裏的餡餅,顯然是熱氣騰騰的。


    衛冕望天,他在鳳凰山上白吃白喝,沒理由趙爵要個餡餅都不給吧。於是趙爵得到了餡餅,雙手捧著小口小口啃,背景上開滿了小花花,連腳步都輕快許多。


    衛冕歎氣,“你還真容易滿足。”


    衛冕三兩口吃完了自己的餡餅,以他靈敏的味覺,這餡餅的味道確實不錯。


    趙爵吃東西慢,低著頭邊吃邊走,亦步亦趨跟在衛冕身後。忽然走在前麵的衛冕腳步一頓,趙爵在撞上他之前停了下來,仰著臉看他,腮幫子一鼓一鼓的。


    衛冕似乎有些為難,“回主院還有別的路嗎?”


    趙爵咽下餡餅道:“狗洞算嗎?”


    衛冕:“……”


    “算了,走吧。”


    於是倆人維持著先前的隊形,衛冕在前頭開路,趙爵在後麵低頭吃東西,又走了一會兒,迎麵遇見七星帶著一個中年人,看衣服應該是江湖人,長得還不錯,一身正氣的感覺,就像個心地善良的老好人。


    七星擠開衛冕,迅速黏上趙爵,“王爺,袁大俠求見。”


    趙爵捧著餡餅想了想,“哪個袁大俠?”


    七星對衛冕的方向擠擠眼睛,幸災樂禍道:“就是新任武林盟主袁景峰袁大俠,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俠客,宅心仁厚心懷天下,聽說是衛大俠的好兄弟。”


    從背後插了他兩刀的好~兄~弟~


    趙爵看衛冕——這就是繞路的原因?


    衛冕望天。


    袁景峰看到衛冕十分歡喜,“一別數月,竟不知衛大哥也在此地。”


    說完,袁景峰的目光掃過趙爵,趙爵捧著餡餅與他對視,腮幫子一鼓一鼓的。


    袁景峰:“……”


    這位襄陽王趙爵,果然和傳言中不太一樣。


    趙爵則是感慨,袁景峰的臉至少比衛冕老十歲,竟然衛冕才是大哥。原來展昭他們平時吐糟我的心態竟然是這樣的,果然超級違和,不吐不快。


    袁景峰迅速整理好表情,拱手道:“能否占用王爺一點時間。”


    “不能。”趙爵抬腳就走。


    袁景峰拱手的動作僵住,“若王爺有事,在下可以等。”


    “我要吃餡餅。”


    袁景峰看著趙爵不說話。


    趙爵決定換一個借口,“本王病了,準備病半個月,有事找我半個月以後再來。”這種一聽就是借口的借口,虧趙爵說得理直氣壯,竟然半點不臉紅。


    袁景峰不滿,“王爺可不像病人。”


    趙爵眨眨眼,對著袁景峰幹咳兩聲,那意思——病給你看!


    “嗬……”衛冕忍不住發笑,趙爵這性格,也不知道氣死過多少人。


    袁景峰聽到衛冕的笑聲,忽然話鋒一轉,“衛大哥既然和王爺是朋友,也幫忙勸勸吧,畢竟都是江湖同道,崆峒派死了兩個弟子,一時衝動也在情理之中。王爺能不能看在衛大哥的麵子上,先把扣押的崆峒弟子放下山,死去的兩名弟子也該好好安葬。”


    衛冕神色平淡,這種事已經習慣了。


    七星嘴角抽了抽——這話說的,還能更嫑臉嗎?


    趙爵停下腳步,第一次正眼看袁景峰——這是個人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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