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家請來的美女們一走,馬家請來的喇叭班子好像受到了奇恥大辱一樣,把氣一下子都撒到了喇叭上,使勁地那個吹呀,好像不把天吹破不罷休似的。這個喇叭匠子吹累了,就換上那個喇叭匠子繼續吹。你別看他們隻是一個班子,可他們不停地吹,也相當於兩個班子的力量。你想想,兩個班子在一塊吹,能吹到一塊去嗎?不管什麽事,隻要一飆上勁,那就不好辦了。


    魯家請來的兩個喇叭班子一聽馬家的喇叭吹得震天響,也不甘落後,都拚命地吹。但是,就是吹不到一塊去,往往叫人聽著不知他們吹得是什麽?如果,一個班子一個班子地吹,那請兩個喇叭班子有啥用?不如少花錢,請一個班子嘍。為這事,武壯出來專門給他們開會。於是,他把兩個喇叭班子的頭頭喊到了一塊,說:“你們兩個喇叭班子,要團結在一起,戰鬥在一起,拚命地吹。在氣勢上,一定要壓倒馬家。”


    兩個喇叭班子的頭,聽完武壯的話後,說:“在一塊不好吹。要麽一個一個地吹。”


    武壯一聽來煩了,說:“怎麽不好吹?你們要吹就同時吹,要吹就吹同一個曲子。”


    在武壯的壓力下,兩個喇叭班子團結了。不團結,他們怕武壯扣他們的響錢。走江湖的人,一天出來不掙個三桃兩棗的,光圖混個肚子圓,有什麽意思呢?再說了,武壯就是管吹喇叭這事的,要是得罪了他,能有什麽好果子吃?你說怎麽吹就怎麽吹吧。於是兩個喇叭班子就拉起了清單,上麵寫上一吹什麽二吹什麽?兩張白紙密密麻麻地寫滿了曲目,要吹就吹同一首曲子。這件事統一了,可是,別的事情又來了,兩個喇叭班子不見得都會吹紙上的曲目啊,不會吹就不吹吧,這還不好說?可是,那氣勢不行了呀,你不吹,喇叭就不響,武壯一聽就聽出來了。為這事,兩個喇叭班子,不知挨了多少熊。說真的,就是兩個喇叭班子在一塊吹,看熱鬧的人也沒聽出喇叭有多響,分貝在那擱著哪?所以,想叫全村的人都來聽魯家的喇叭,很難。


    最後,武壯也沒有辦法了,他把寶壓到了文工團的身上。不到六點,武壯就安排廚子早早地開起了文工團演員們的飯。七點,演出正式開始,一曲荷花仙子下凡來,拉開了序幕。隻見那一個個仙女,漂漂亮亮,翩翩起舞。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一會兒轉圈,一會兒拉手的樣子,就喜煞了人。節目一個比一個好,人也越來越多,隻看台下人擠著人,密不透風。


    魯含出來一看喜壞了,他要的就是這種氛圍。他在心裏估摸著,馬家那兒,肯定沒有人看熱鬧了。


    還真叫他估摸對了。別說去他馬家看熱鬧的人沒有了,就連到他家燒紙的親戚朋友都走光了。


    這事,不是馬家沒有料到,而且在上午就被馬正耀料到了。那是文工團二十八個美女從他這兒走過之後,他就想到了晚上必須有這一出戲。他想不到不行,這是他的職責。特別是辦喪事,主家把盤子拿出來之後,錢一到賬,一切事情不管了,就在那裏哭爹叫娘了。事情要是辦不好,主家是會說話給大老執聽的。抱怨不抱怨的不好說,拿樣給他看是自然地。為此,馬正耀對晚上送盤纏這件事,采取了強硬的措施,改變了傳統地做法。


    他深知,辭靈送盤纏可不是小事。


    在農村辭靈送盤纏,是送殯頭一天晚上的重頭戲,主要內容是給死去的老人磕頭作揖,將魂靈送到天堂。這磕頭作揖可有講究了。弄不好,是會被人笑話的。孝子磕頭最複雜,必須磕一個頭唉一聲,也就是哭一聲。通常大孝子被別人扶著,一切活動聽從大老執的指揮。兒子磕完頭了,兒媳婦接著磕。再次是閨女,閨女婿。依照親戚的遠近,先後磕頭作揖。凡是來的親戚都得磕,不管是七大姑、八大姨,表弟、表外甥。親戚磕完了,那就是朋友,仁兄弟接著來。在磕頭的時候,也有磕錯的,誰磕錯了頭,就會被人家恥笑,說他不懂事,沒教養。所以說,不會磕頭的人,沒來燒紙前,都得向會磕頭的人去學習,進行實地訓練,待學會了為止。送一個盤纏,往往得持續五六個小時。時間的長短,取決於來燒紙人的多少,親戚朋友多了,時間就長,親戚朋友少了,時間就短。因此,這一活動,主家很在乎,要求來的人越多越好。如果來的人少了,主家就沒麵子。


    磕完頭,辭完靈還不算完事,還得接著送盤纏。其實辭靈送盤纏是一個事情的兩個方麵。


    這送盤纏也挺有意思,就是把死者的魂靈送到天上。怎樣才能把死者的魂靈送到天上呢?就是用農村收的秫秸點著火燒著,孝子賢孫在前邊哭,其他親戚朋友跟在在後,排成單排往前走,圍著燒著的秫秸轉一圈,每個人手裏都拿著一根點著的香,誰走到著火的地方了,就把香扔到火裏。待走回來,儀式就算結束了。在這整個儀式當中,不吹喇叭,專吹長號,那玩意一吹塢塢的響,很悲鳴。據說,吹它,魂靈升天升得快。


    為了辭好靈送好盤纏,馬正耀是費了一番腦筋的。他的殺手鐧,就是在辭靈送盤纏前不安排吃飯,等儀式搞完了再吃。他當時想,一切活動往前趕,避開魯家的幹擾。天一黑,辭靈活動就開始,他魯家想拉人也拉不過去。


    馬正耀想得很周密,天衣無縫。可是,魯家不聽他的指揮,天還沒黑,大戲就開始演了起來。要知道,魯家辦事的人也不是憨子,魯華發是魯含的大爺。此人賊精賊精,也是一個人頭,成天的給人辦事當主管,什麽風浪沒經過?再說了,魯含費了那麽大的勁,請來了那麽多的吹鼓手和文工團,不敞麵敞麵還行。光這事,爺倆就翻來覆去地商量了不下十遍。可以說,計劃周密,措施到位,幾點幾分開場都寫在了紙上,印在了腦子裏。如果,這一切還不行,他就準備用紅包砸,一個包裏裝一百元錢,他不信魯家拉不過人來?


    人,其實簡單地很,魯含裝了那麽多的紅包,一個都沒有用上。那鑼鼓家什一響,人就呼啦一下子全部跑了過來,除了剩下幾個鐵杆給馬家辦事的人員之外,差不多的都來了。


    當時,到馬家燒紙的親戚,一燒完紙就覺得沒有什麽大事了,在那裏無非是喝茶聊天,晚上辭靈送盤纏。你想想,那魯家的鑼鼓家什先敲響了一步,誰還能沉得住氣,不往魯家那兒跑幹嘛去?再說了,你馬家又不開飯?這真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馬正耀當時考慮的就是怕先開飯,人一吃完,就跑到魯家去看熱鬧了。誰知,這件事,他弄巧成拙,人都被魯家拉了過去。他懊悔的了不得,哪知事情能是這個樣子?他要是能料到會是這樣,說什麽也得先開飯啊。


    天黑了起來,離辭靈定下的時間早已過了點。於是,馬正耀坐立不安起來。他走到了棺屋,看馬繼成正若無其事的坐在那裏,又退了出來。一會兒,他又走了進去。這時,馬繼成覺得他有事,抬起了頭,問他:“大叔,你有事?”


    他張了半天的嘴,然後,囁嚅地道:“繼成,辭靈,咱晚一會吧。”他不說原因,馬繼成也知道。


    “大叔,一切聽你安排。”馬繼成說得很輕鬆。說完,又低下了頭。


    “那人——”他把後半截子話又咽了回去,接著走出了棺屋。


    馬正耀來到了外邊,一眼看見了小四,就把他喊了過來,對著小四的耳朵說起了什麽。


    小四麻麻利利,一會兒就按照馬正耀的安排,找來了九個鐵炮。他裝上藥,點起了火。通,通,通,九門鐵炮依次響了起來。那響聲,驚天動地。這時候,在魯家看戲的人都聽見了。可是,聽見了有什麽用?鐵炮再響,也抵不過魯家的戲吸引人呀!


    這鐵炮原本就是準備好了的,馬繼成沒有叫放,他覺得鐵炮還是不放的好,那玩意太響,不安全。於是,就擱置在了那裏。為了喊人,他馬正耀顧不了那麽多了,就叫小四放了起來。


    他看著表,半個小時過去了,人還是沒來一個。一個小時過去了,人仍舊沒有來。他又喊小四,叫小四又往鐵炮裏裝藥。他不信,馬家的親戚不明白放鐵炮是什麽意思?於是,小四又撅起腚一個一個地裝起了炮。一小會兒,九個鐵炮又依次地響了起來。彭,彭,彭的響聲,震天動地,震得人們打了一個冷顫。可冷顫過後,人們還是照舊看戲,哪管馬家辭靈不辭靈的事。又是老半天的時間過去了,可馬家的親戚還是沒有過來。馬正耀這回沒轍了,他坐在那裏,唉聲歎氣了起來。


    那晚,不知是人們真的被魯家的戲迷住了,還是如今不將就了,小四連續放了三次鐵炮,可是一點作用也沒起,真是你放你的炮,他看他的戲。看來,精神食糧對人來說,真是太重要了。馬家沒法了,隻好等到魯家的戲散場了,才開始辭靈。


    這晚,魯家真是高興死了。門前擠得人山人海,就連外村看熱鬧的人都來了。來看戲的大人孩子,都散場老大會了還是不走,留在那兒,看二十八個美女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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