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龍與悟空離開方寸山後,小白龍便一直死死皺著眉頭,等下了靈山,終是沒忍住,憤恨道:“就知道他二人沒安好心,大師兄,你真要答應?”


    悟空略略低頭,與小白龍額頭輕輕互抵,雙目直視著他,說道:“我答應過你,此間事了,你想做什麽,想去哪兒,我都陪你,如今,取經完成,當是我依從對你的承諾之際。”


    小白龍聞言,並未感覺開心,反倒大哭起來:“大師兄何必哄我?劫難將起,大師兄如何會置身事外?”


    悟空被他這一哭唬得手忙腳亂,忙一邊給他抹眼淚,一邊調笑道:“幸虧八戒不在這裏,否則叫他瞧見,定會說你是三歲小兒。”


    言罷,見小白龍仍抽抽噎噎,眼淚不停,悟空歎了口氣,伸手將他攬在懷裏,輕輕拍打著小白龍的背部,安撫道:“我還曾暗自感歎我家小太子長大了,如今看來,果然還是個孩子。我知道,你憂心大師兄的安危。可大師兄之所以答應師父,並非要去充什麽救世主,而是劫難一起,身在劫中之人便都生死難料,你我又真能置身事外?你大師兄此舉無非是想借機博一個主動。小白龍,把你我二人的生存希望交付到其他任何人手中,我都不放心,你可明白?”


    悟空說得鄭重,小白龍又如何不明白,隻是,涉及到他大師兄的安危,他終究做不到淡定自若罷了,不過他也不是個隻會哭鼻子拖後腿的人,遂推開悟空,一把抹幹眼淚,紅著眼眶對悟空道:“大師兄,我跟你一起。”


    悟空哈哈大笑,撲棱著小白龍的腦袋,道:“你不跟我一起,還想去哪裏?”


    至於小白龍為何會有如此舉動,悟空又到底答應了什麽,還要從如來所言的,地藏托敖丙帶出的那一消息說起。


    除卻凡間界,其他四界之人皆知,冥界如今由十殿閻王司管,但這十殿閻王中卻是一個叫祝融的人皆無,那當年煽動了仙界分立的鬼族族長祝融,如今又在何處呢?


    地藏曾借閻章與他閑談的機會不著痕跡地打聽過一二,閻章卻說族長祝融在冥界初立,下設了十殿閻王司管冥界□□地獄之後,便卸去族長之職,閉關修行了,但他人如今是否還在冥界,卻無人知曉。而他這一關一閉就是三萬多年,至今不曾出現,也實在可疑。


    此是其一,其二,表麵看來冥界十殿閻王司管各界生魂死魂,但在地藏看來,這些閻王們對此並不十分上心,各殿大小事宜,基本都是判官陰差處理,眾閻王似乎一點都不擔心這其中是否會出差錯,至今十殿閻王親自料理的,隻有敖丙之事。


    不過地藏言及此事時悟空尚未化形,否則,想必能驚動十殿閻王的定是要加上悟空一個的。


    而其三便是,敖丙所言,他未曾轉生的真相:閻懷曾說轉生輪無法將其送往他界轉生其實有假,因為與其說是轉生輪無法做到,倒不如說是轉生輪拒絕送他轉生。


    敖丙對轉生一事一直心中存疑。他曾被陰差送往轉劫所轉生,冥界轉劫所便是轉生輪的所在,而據說各界魂魄是在飲過孟婆湯後通過此處進行轉生的,可他被送往轉劫所前並未被要求喝孟婆湯,進入轉劫所被轉生輪收攝之時,又曾感覺到有一股力量試圖抽取他體內的一股氣,但並未成功,爾後轉生輪重新將他放出,驚動了閻懷,才有了後來的事情。


    當時五殿閻魔王對他十分感興趣,不顧其他幾個閻王的反對,將敖丙帶在身邊,後來他二人又一起在位於大海之底、東北方沃燋石下的叫喚大地獄待過幾百年的時間。敖丙對此人描述不多,隻說這人一向自視甚高,又隨心所欲,把他帶在身邊,恐怕也是好奇轉生輪為何無法將其送去轉生。


    直到後來,他修為突破至鬼帥,不僅重新修出了一具肉身,三魂七魄亦與這具肉身凝練如一,閻魔王問他是否想離開冥界,如是想,便送他離去。


    他在冥界待了幾百年時間,自然也想出去看看,便同意了閻魔王的提議。隻不過依他這般驚世駭俗的逆天修行,被其他幾界之人知曉必然會引來大禍,便是離去,也不能大張旗鼓。是以他小心掩蓋了行蹤身份方才離開冥界。


    可誰曾想,原本該隻有他與閻魔王二人知曉的事情,卻在他離去後不久暴露了出來,爾後果如他所料,幾界震驚,仙界率先派人並試圖圍捕他,接著是佛界,妖魔界,冥界,他幾乎一直是疲於奔命,東躲西藏。


    不過按如來所言,他佛界派人不過是裝裝樣子,不好特立獨行,其實他早就秘密與敖丙接觸,獲得了這些來之不易的線索。不過可惜,如來最終也未能救下敖丙,隻知他最後出現和消失的地方,便是那花果山。


    敖丙帶來的線索雖不多,但已算關鍵,後來如來對此迅速做下部署,先是假意參與幾界對敖丙的圍捕,後又學著仙界一般,介入凡間界權勢之爭,傳經布道。至於這其間發生他不滿自己的二弟子金蟬子的所作所為,將其貶下佛界,重入輪回入世修心這類小事自然就不在眾人的關注中了。


    不過如來貶斥一個原神族之人又怎會出於區區不滿這種原因。


    他對金蟬子不滿是真,但讓其入世修心卻是假。對如來而言,金蟬子重入輪回不過是讓一顆不能利用的廢子發揮他最後的價值罷了。若是能因此讓他確認敖丙所說的,轉生輪試圖抽取那股氣究竟是什麽,是否是在針對他們原三族之人是最好不過了。


    如來說到三藏一事時,小白龍很沒有同情心地撇撇嘴,爾後問道:“那股氣究竟是什麽?”


    提及此事,連如來的笑意都斂了三分,他道:“混沌之氣。凡原先三族的族人體內皆有的一縷混沌之氣,而敖丙當時受限,才未察覺出來。”


    而冥界利用轉生輪抽取這些混沌之氣要做什麽?如來並不知曉,但隻要想到師父所言日後會禍及三族的劫難,他就足夠明白,如今的原三族之人,哪一個都不能再輕易隕落了。


    ……


    “悟空,我與師弟能注意到你,是因為我師臨走之前曾於我二人胸中各種下一點靈機,他曾言,天道有常,不會陷你死局,卻不予生機,當此劫中轉機出現之時,我二人定能心有感應。是以,我才想法設法引你離去,拜我為師。而萬事皆有因果,悟空,你就一點都不曾疑心過一個行蹤縹緲之輩怎會無緣無故出現在你身邊嗎?”菩提蹙眉,厲聲問道。


    悟空沉默不言。他疑心過嗎?以前是不曾的,甚至是今日踏上這靈山之時,他也是不曾或者說不願去疑心此人的。小白龍看向悟空,麵露擔憂。


    菩提又喝問一句:“我且問你,如今,你可還想知道你欲尋之人今在何處嗎?”


    悟空雙目直視著菩提,沉聲道:“想。”


    “哦?你仍舊信他?想找到他?就不怕惹某人的不痛快?”菩提看了眼小白龍,意有所指道。


    “他不會!”“我不會!”菩提話音方落,悟空與小白龍便異口同聲回道。如來與菩提皆是一愣。


    與小白龍相視一笑,悟空又繼續道:“我想知道,與還信不信此人並無關係,而是因為,任何一個可能是我與小白龍敵人的人,我都不想避過。我此刻若是真的避開了,小白龍才會生氣吧。”小白龍連連點頭。


    ……


    “嗬嗬,他們兩個。”送了悟空與小白龍二人離開方寸山回到靈山,如來想到方才他二人的某些表現,忍不住低聲笑道。


    但此刻,菩提哪還管得了那兩個小輩,他一把抓過如來的手,躊躇道:“師弟,你方才所指,可是當真?”


    如來收了笑,肅容道:“師兄,師弟便是算計哄騙過世間千千萬萬人,可曾有哪一次騙過你?”如來一向笑臉迎人,偶爾若是收了笑容,便會叫看到的人心虛膽寒,這並非他長得嚇人,而是受他氣勢所懾。


    他平日雖有意收斂了氣勢,顯出一副寬和慈悲之態,但旁人亦會不自覺地謹言慎行,更遑論他不再收斂氣勢之時。而菩提雖不怕他,此時也不禁心中惴惴,唯恐言語不當,惹了對方不快,忙收緊了正抓著對方的手,急道:“師弟,我說錯話了。你當知曉,我今日能得償所願,難免有些失態。”


    如來又笑了起來,搖頭道:“師兄緊張什麽?我豈會出爾反爾?”


    在菩提心中,他師弟一直是個能包藏宇宙之機,吞吐天地之誌的神駿曠達之人,又怎會知曉他麵對某人時,偶爾也會冒出頭來的惡趣味。他分明知曉菩提不過是情之所至,難免患得患失,卻依舊故作誤解,無非是想看一看一向端莊持重嚴謹有餘的師兄隻因他露出緊張不安的樣子罷了。


    見如來恢複笑顏,菩提也忍不住跟著笑出來。


    如來反手握住菩提的手,微笑道:“師兄,如我們能不負師父所托,成功避過此劫,師弟便將自己整個賠給師兄,以償往昔所欠的情債,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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