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珠被麟晟握住的手猛地一垂,頭歪向一邊,再也沒了聲息,辰沐海公主放聲大哭,悲戚無比,麟晟身體一歪,被本就不太穩的南階扶住,風流不正經的大龍子也心疼得捂住心口,眸中一片水澤。<


    南澤閉上眼睛,一滴淚掉落在琉珠的臉上,又顫著手替她拭去,“七妹,辰沐海龍族同心同血,你不會孤獨。”他忽然大吼起來,“夠了嗎?都夠了嗎?”


    “早就夠了。”冷真看向珞瑤仙子,“母君使幻境之後,我被那太子幽燭帶到冰焰海,說是要將我蒸熟祭奠世獨千,當時我已被放入蒸籠中,爐鼎中燃燒著熊熊烈火,在我窒息到近乎沒有意識的時候,是龍三太子及時趕到救了我一命。”


    珞瑤仙子垂眼注視著琉珠逝去的場景,一言不發,隻是眸中對辰沐海一貫的仇恨不知何時已消散無終,又聽冷真道,“離開冰焰海時,女兒被華焱圈困住,在華焱圈吐出地獄赤火時,是龍三太子耗費仙法滅了大火,而後又獨鬥聯合起來的冰焰海十員大將,汐皓,燭幽,精疲力盡,身負重傷,在回來的途中嘔血,差點出了意外。”


    她咬唇,忍住哽咽,“瑾萊仙山被困,辰沐海趕來支援,七公主琉珠為此殞命,她不過活了區區兩萬多歲。辰沐海已經做到了這樣的地步,請母君原諒龍王曾經犯下的錯誤,從此再無糾葛,就當是,就當是放過女兒好了。”


    珞瑤仙子歎息一聲,“是我太偏執,恩仇分得太清也未必是一件好事,所有的仇怨,就隨它而去好了,但瑾萊仙山,會永遠記住辰沐海七公主琉珠仙子。”


    麟晟神情沉痛卻堅毅,“從今以後,辰沐海不再欠瑾萊仙山一分一毫,也不會再為瑾萊仙山作出半點犧牲。”


    冷真一陣頭暈,頭倚入楚赤暝懷中,道,“辰沐海與瑾萊仙山,從此沒有半分瓜葛,龍三太子也不必為了替父還債一次次冒險,終究還是兩清了。”


    南澤抱著琉珠,緩緩起身,看向冷真,“我說過,我們之間還有很多話沒有說清楚,即使當時你與楚赤暝當作笑話來欣賞也好。”


    他腳步微微一蹌,很快穩住,麟晟連續招下一朵朵白雲,疊鋪在一起,辰沐海龍族和大將站了上去,雲迅速上升,離瑾萊仙山越來越遠。


    冷真刻意不去看那一朵雲,然而,卻感到一束目光始終在注視著她,終於忍不住抬頭時,白雲已經化作天邊一個小點,轉瞬消失無蹤。


    驚濤駭浪之後,風平浪靜,然而,海邊卻是一片狼藉,一時間,所有人都有些發怔,珞瑤仙子目光緩緩掃過仙台,歎了一口氣,“瑾萊仙山的損失也太大了些,化掉這些屍體起碼需要半個時辰。”


    大家便默默地化遍地觸目驚心的屍體,楚赤暝掌心吐出淡淡的赤火,落到一名渺仙遺體上時,卻隻是勉勉強強地點燃了衣服,不似冷真,珞瑤,央胤那般,手掌淩空一覆,紅光閃過之後,便連骨頭帶肉地隻剩下一堆灰燼,他聞著一陣陣衣服連肌膚的焦味,頗為受挫地歎了口氣。


    冷真看出他的心思,到他身邊輕而易舉地將那具正忍受煎熬的遺體化了,說道,“這是瑾萊仙山的家務事,你也無需太操心。”


    楚赤暝微皺眉,“到瑾萊不過區區幾日而已,但發生了那麽多的事,我竟隱約以為來了不止十年,你這一生分的提醒,我倒是想起來了,不過是區區幾日而已。”


    冷真怔了怔,“我知道了,你的心情也很不好。”在這樣的情況下,誰的心情又會好?


    楚赤暝手一顫,隨即轉移到另一具遺體上方,吐出的仙赤火倒是比方才的濃烈了一些,隻聽一聲淒厲無比的慘叫,水陌階拍著胸前燃燒的火焰跳起身,然而,他肉身凡胎,又怎滅得了仙火,眼見著火勢不斷增強,眸中的驚駭很快轉為絕望。(.)


    冷真藍袖一揮,將火滅了,水陌階的胸膛已經**一片,上麵沾了許多煙塵,邊緣的衣服布料被火侵噬得襤褸不整,他抬手捂住紅腫的胸膛,苦著臉道,“以為仙境是享福之地,不料竟有這麽多麻煩。”


    楚赤暝道,“隻要有生靈的地方,就有麻煩,生命的存在,豈是僅僅為了享樂?”


    冷真一邊聽他感歎一邊化遺體,接道,“這便要看如何活了,當然,還與運氣有關。”不由得替他惋惜,“本來你活著是完完全全的悠閑享樂,遇上我以後便倒黴了,是我對你不住。”


    珞瑤仙子雖然神色沉黯,卻也有心道,“你確實對不住楚赤暝仙君,不過仙君作客瑾萊仙山一千年,有的是時間補償,是否虧欠斷言為時過早,龍三太子為父償債采取欺騙情非得已,但畢竟不是真的,你可千萬不要上了當。”


    冷真心中一個咯噔,母君竟又盤算起她的好主意了,便道,“是要補償,在仙君恢複仙元的這一段時間裏,我定然會好好保護他,直到他仙元凝聚起來的那一天。”再怎麽說,楚赤暝仙元盡散,她也占了一部分原因,心中很是愧疚。


    楚赤暝垂了垂眼皮,嘴角流露出一抹似有若無的苦笑,竟落到讓自己想要一輩子保護的人反過來保護的地步,他算是什麽,一個廢物麽?他閑雲野鶴慣了,自在悠閑,但一身仙法修為,也無幾人能敵,信手拈來戲乾坤,幾度雲湧隨風逝。


    如今卻仙元盡散,對許多危險無可奈何,他看似淡然若素,畢竟還是在意的,隻不過潛意識深處一味回避而已,說到底,終究接受不了這般辱沒尊嚴的打擊。


    然而,以他的性子,即便是再不濟,又如何會在他人屋簷下避雨,為的,不過是那一個初衷和信念罷了,否則,他寧可幹幹脆脆的,寂滅在這六海千山。


    冷真見著楚赤暝那垂眉悵然淺笑的模樣,不由得微微一怔,華焱圈中,那一襲紅衣穿在她的身上,被大火焚毀殆盡,此刻是清晨,他著一件白色裏衣,卻掩不了眸中灼灼神光和與生俱來的妖冶氣質,仿佛一朵開到極致的花,靜靜搖曳在昧旦時分,吸了天地之間所有的光澤,令一切新鮮的景致黯然失色。


    她有些局促地將視線轉移到一具渺仙遺體上,傾掌緩緩吐火,淩空點點化盡,心跳方才平甫了些,隻聽他道,“我能做的,便是讓仙元盡快恢複,並盡量不成為瑾萊仙山的負擔罷了。”


    冷真想了想,斟酌著把話說得好聽一點,“你是瑾萊仙山的一份子,便與我們一家子同呼吸,同命運,何來負擔之說,你說我生分,你的話又何嚐不生分?”


    央胤黯著一張溫俊的臉,也不由得侃道,“無論如何,終究是不生分的,冷真提前意識到更好,萬萬不可怠慢了楚赤暝仙君。”


    冷真心中一個咯噔,迫不及待地將話題引開,“待將渺仙遺體處理之後,便請求天庭降罪冰焰海,接著……”她頓了頓,聲音一下子變得茫然空落,“碧僑,碧僑還沒尋到。”


    珞瑤仙子和央胤仙君對視一眼,神色立刻泛起幾分焦慮,整夜混亂,每個人的精力都集中在瑾萊仙山的安危上,竟差點將這一樁關鍵的事情給忘了。


    央胤忽地恍然,“為了確認碧僑生死安危,可使“牽息幻感”之術,將碧僑的生命氣澤與我們三個的命澤融合在一起,這樣,她一旦發生意外,我們便能夠立即知道。”


    珞瑤目光一爍,“是了,碧僑出生後,為了探出她承了誰的天秉最多,我們取了她一丁點仙澤,放在小瓶裏裝著。”


    冷著並未留意到兩人的話風馬牛不相及,氣澤與仙澤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澤”路,湊過去問,“那承誰的最多呢?”


    央胤仙君輕歎一聲,“竟然誰也不像,但碧僑確實是你母君懷胎十年生下來的,且你母君也隻與父君我……咳咳。”


    珞瑤仙子有些尷尬地眄了他一眼,“我們又進一步取了她的命澤,幸好她的命澤各承了我與你父君一半,當時倒是看到你父君的表情釋然了許多。”


    央胤道,“也並非是我不信任你,仙澤不同倒也想得通,畢竟有的孩子仙澤任由自生,但命澤定然完全承由父母,倘若命澤也不一樣,那便值得推敲了。”


    冷真問,“那我的仙澤,當初母君取出一些沒有。”


    珞瑤斜了她一眼,“你出生的時候,母君我尚未飛升,仙元散於全身,哪來的仙澤渡你?飛升那一天,母君助你化作人形,順便渡了一股仙澤與你,免得你帶著一股俗世味上六海千山,被眾仙女比了下去。”


    楚赤暝微微一笑,“熟料竟成了六海千山最貌美的仙子。”


    珞瑤歎了一口氣,“是當時一個作客的仙人傳出去的,六海千山不少仙人皆有耳聞,紛紛上瑾萊要看一個究竟,不巧的是我偏偏在那時將冷真藏了起來。噢,對了,據說那妙鬱聽到後氣躺了一個月,偏偏不敢到瑾萊瞧一下冷真的模樣。”


    冷真心中油然而生一種自豪感,生怕母君話峰一轉,聽到一聲貶低,轉移話題道,“這仙台上的遺體才化了一半,大院中還躺了許多,我倒是覺得,將遺體堆積在一起,隻需幾分鍾便可以化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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