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九重天底迎接的仙家,都說那樣的情景忒過淒慘。<


    拴仙鏈穿過胸膛的部分生了鏽,和著早已凝固的鮮血,更是令人觸目驚心。


    赤狐君一張臉蒼白如死,目光更是空洞到沒有一絲色彩,那一抹蠱惑人心的微藍不知在何年黯淡下去,一頭紫發幹燥無光澤,整個人沒了絲毫神氣。


    十年來,他將心愛的女子與他人的繾綣纏綿盡收眼底,一個心在蒼涼中逐漸荒蕪,那簫音一直嗚咽如訴,他卻似沒了知覺,隻隱隱有一種意識,即便是死了,也無所謂了。


    冷真,你這樣,算不算負了我?


    唯一想問的,便隻是這樣一句話。


    溫良玥抱著守了十年的赤狐君,要尋那個遺忘了一切的女子討說法,身後跟了一群義憤填膺的羽漱渺仙。


    她怎麽能夠忘記?即使是天庭封住了記憶,也不可原諒!


    “溫良玥。”懷中的男子緩緩睜開眼,聲音沙啞無比,已經十年沒有開口說話,弧度完美到極致的唇也布滿皴裂的痕跡,“放我下來。”


    “好,好,你要如何便如何。”溫良玥心痛難抑,將他放下,楚赤暝微微一踉,穩住,負手俯視六海千山,眸子有些泛紅,卻到底是一片空洞,紅袖一揮,地上一片草坪自中央分開,顯出一條透明的縫隙,白霧繚繞,隱隱透出一股戾氣。


    “八重天的誅仙鏡,便是在此麽?”嘴角扯起一抹僵冷的笑意,心中一片空無。


    “山主……”


    “赤暝……”


    一聲聲撕心裂肺的驚呼響起,那一抹紅影仿佛最美的流虹,從雲端貫下,義無反顧地撲向誅仙鏡,大風扯起他的衣袍,紫發淩亂地舞動,裹在衣中的人微闔著眼,臉上再次浮起一抹笑,快了,再也不要忍受這樣的煎熬,快要結束了。


    一旦入鏡中,便是魂飛魄散,萬劫不複。


    溫良玥縱身而下,然而,他微薄的仙力,根本無法趕上視死如歸的人,心如刀絞,他為他撫了十年的簫,到頭來,他還是不願看他一眼,更心痛的,是曾經楚楚悠然,一笑魅惑六海千山的男子,形容憔悴枯槁,為那個女子,竟要去尋死。


    赤暝,你究竟愛她多深?


    “天,有人要自殺?”冷真睜大雙眸,“啊呀,這不是楚赤暝仙君麽?”


    幸虧,白雲處於低空,救他完全來得及。


    正要飛上去接,手忽然被強有力地拽住,側首一看,南澤凝眉看她,“真兒,那不過是孽障罷了。”


    “可也是條命啊!”她急得一跺腳,掙脫他,以最快的速度飛上去,將紅袍男子接入懷中,“楚赤暝仙君,你可千萬不要想不開,那位女仙究竟是誰,我將她尋來見你。”


    熟悉的聲音近在耳旁,懷中人身軀一顫,睜開眼,那一張吻過無數次的臉正自上而下地俯視他,充滿焦急和同情,唯獨,沒了曾經的愛。


    誅仙鏡無聲愈合,仿佛方才的事並未發生。


    “她已經來了。”他凝視著她,眸子一片空洞,卻充滿致命的誘惑。


    對上那樣的眼睛,她的視線一時移不開,心慌又淒涼,無措地將他放到雲上,環顧四周,“她來了?在哪裏?我一直想看看她長什麽樣子。”


    隻有怒視著她的溫良玥,以及一群羽漱渺仙。


    他們為什麽要這樣看她,她做錯了什麽?


    “她像一朵藍色紫陽花,燦中天然雅,明媚卻冷清。”


    他神傷地道,不顧麵色越來越鐵青的龍三太子。


    她不懂,隻是想,或許他愛的那位女仙,也是命素正對藍色紫陽花,可是,為何心中的淒涼越來越濃?


    “咳咳……你們先回去罷,既然冷真仙子接下了我,或許是天意,我命不該絕。”


    溫良玥攥緊了拳頭,他又因為這個女人,想要活了。


    冷真很是委屈,這隻啃竹子的熊貓仙,十年下來,幾乎是將她當作了仇敵,離去之前,還不忘瞪她一下。


    南澤將她擁入懷中,複雜地盯著紅袍男子,“不知楚赤暝仙君十年來思過得怎麽樣了?”


    冷真扯扯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揭人傷疤,南澤並不是一個不近人情的人,為何對楚赤暝存有這般芥蒂,況且,似乎楚仙君並未得罪他,都說女人不好捉摸,男人的世界,有時也令人猜不透。


    楚赤暝仰首大笑,分外淒慘,“龍三,天庭在乎的,不過是修改姻緣簿這一觸犯天條的舉動,若我要奪過來,上麵是斷斷不會管的,況且,本君已經下了聘,你說,她該屬於誰?”


    “已經下了娉?”冷真驚呼,“那當然該嫁給你,命緣那東西又算得了什麽?”


    被南澤刺了一眼,立即噤聲,不解地看著她,她又怎麽了?


    楚赤暝笑了,眸中竟有了一絲神采,“冷真仙子真是個明理之人。”


    “她什麽都忘記了,下聘又怎樣,你曾經占有她又怎麽樣?”南澤冷冷道,周圍空氣似乎一寒,將她的手臂鉗住,帶起,掠上另一朵雲,楚赤暝落落寡和地站在下方,說不出的蕭瑟。


    那雙眸子,空洞而失神。


    冷真被太子的態度懾住,“你為什麽對他那麽凶?他從未招惹過你?”


    豈止招惹過,為什麽方才他不落到誅仙鏡中,灰飛煙滅,再不存在,他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看到此人,便隱隱生出一份淒惶來。


    “因為,他是一個孽障。”冷冰冰的一句話,澆得她心頭一涼。


    忍不住偏頭看下去,被他緊緊按到懷中,“不許看他,真兒,我們去找仙醫,治好你的病,你就可以嫁入辰沐海了。”


    他的聲音有些受傷,她訝然地看著他,“太子為何如此失態?”


    “有麽?”南澤整了整神色,流露出他那叢中賞蝶觸花心的笑來,隻是,含了一絲淒苦,看著不太賞心悅目,相反的,有些奇怪。


    這十年來,所有的仙醫通通尋了個遍,無奈之下,隻能去請教司命。


    司命閉目微酣,指了指丹草仙山方向,“龍疊珠可治。既然二位窮途末路時才想到本君,本君也隻能留待如今才給予提點。”


    冷真忽然想一掌劈了這古板淡漠的老家夥。


    南澤釋然地歎了一口氣,眸中宸芒閃爍,那是欣喜的光。


    然而,到了丹草仙山,那丹草仙雖然客氣,卻說龍疊珠百萬年才得一株,極其不易,即便是諸仙所求的鮫人聚黛珠,也換不來。


    南澤一共帶她去了三次,皆是無果而終,他的臉色越來越遠不好,眼中的希望卻依然不減不滅。


    “真兒,我一定會拿到龍疊珠,治好你。”


    他攬著她的肩,鄭重地許下承諾。


    第三次,回到瑾萊,恰碰到楚赤暝從姬翎大殿出來,他換了另一身紅袍,遮住了胸口被拴仙鏈穿過的窟窿,紫發也有了些光澤,隻是,一張俊臉依舊蒼白無比,身形略有些踉蹌,看到她,頓住,一雙眸子空洞又神傷。


    一個多時辰以前,他拜訪珞瑤與央胤,問那一場延期了十年的姻緣可還有效,雖知瑾萊更願意讓他當女婿,但命緣這麽個東西,心中也沒個底。


    果然,珞瑤與央胤雖對他一臉憐憫歎息,卻一致達成了依命定來的意見,為的,便是雙方不再受到傷害。


    “楚仙君,冷真已經記不住你,就算將實情托出又如何,她若恢複不了記憶,怎麽聽來也是別人的事。”


    “你說,天庭在乎的,不過是修改姻緣簿這一觸犯天條的舉動,其它的是斷斷不會管的,若是僅僅不遵循命緣也就罷了,可你改了姻緣簿,又受了十年的罰,若是冷真跟了你,意味著天庭責罰不起作用,實際讓改了的姻緣簿生了效力,天庭怕是連冷真也不會放過。”


    央胤微搖頭,接過珞瑤的話,苦澀道,“抹去她的記憶,將你們的孩子消掉,冷真已受過懲罰。”


    …………


    珞瑤與央胤說了那麽多,無非是暗示他不要再動冷真的主意,好聚好散,然而,他隻記得三句,像刀子一樣剜著麻木的心,依然感到淩遲般的疼痛,二位山主要退那百箱彩禮,他拒絕,將聘禮變成了嫁妝。


    十年,對於仙界而言,不過是短短一瞬,許多事情,卻俏無聲息地變了。


    走出大殿,看到歸來的她,他一下子頓住,目光空洞而渙散。


    怎麽會這樣呢?當初情濃相依,如今卻是淡漠路人,為何救下他,卻又經常與南澤在一起,讓他像行屍走肉般活著?


    “冷真仙子。”嘴唇動了動,艱澀而喑啞地擠出刻骨銘心的字,卻不知道說什麽,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


    “楚仙君。”冷真禮貌地答,對他登門瑾萊,感到有些意外,不過,從他被囚禁後,父君與母君有些黯然的表現來看,他們之間是有些交情的。


    “仙君身體好些沒有?”客氣而關切。


    楚赤暝噙著一抹蒼涼的笑,向她緩緩走來,她一動不動,怔怔地望著他,隱隱感到他或許會有一些什麽表示,果然,他到她眼前,垂下頭,在她耳邊輕聲應,“好些了,真兒。”熱氣撲到頸上,癢癢的,她一時恍惚,忘記了將這個貼著她身體的人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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