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字入耳,饒是虞璿道心通明,也不禁生出微微的恍惚之感,仿佛這一刹那,時空倒流光陰回轉,六歲的小女孩獨自跋涉了很遠的距離,周圍沒有一張認識的麵孔,迷茫卻倔強,最後被一個溫暖的胸膛抱了起來,也是同樣輕輕柔柔的詢問。(.好看的小說)


    一切恍如隔世。


    虞璿並不避諱自己的過去,一個人的心靈是否有漏洞,並不由過往的經曆決定。無情或是有情,甚或忘情,都應當是自然而然的,並不是一開始就可以強迫選擇的道路,隻是到了那一步,驀然回首,便發現了自己的立足所在。


    隻是逝者如斯,到了那時候,想要挽留當時的情懷,也未必能留得住而已。


    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


    虞璿並是不為自己被勾起些許懷念而羞慚驚怒,隻是微微好奇。到了她這種境界,輕易不會動心,因為尋常甜言蜜語根本哄騙不了,一句話裏麵,是真情還是假意,一望而知。已經容不下種種形貌聲色虛華利弊顛倒愛欲的修飾,隻剩得最根本的心意,來判斷究竟是純粹真摯還是蒼白淺薄。


    虞璿感到驚訝的便是,秦漁這句話竟然是真的。他竟然當真對她有幾分感情!雖然並不怎麽深刻,也未必能對他接下來的行為產生什麽影響,但真的就是真的,哪怕這僅僅隻是一丁點希望重逢的微不足道的念頭。


    非為情惑,實為情感。


    這些念頭閃過,真正也不過一瞬,虞璿噗嗤一笑,撤去了幻術,笑吟吟道:“這位小哥哥,人家那天也不是故意的,其實都是你自己不好。我那法術別有不同,若是順其自然不生抵抗之心,自然不會有半點害處,但你非要運功抵抗,傷及神魂,怎怪得了別人?”


    這風涼話頓時氣得秦漁暗自咬牙,那日虞璿給他留下的印象也太深刻,雖然後來神魂傷勢完複,倒也不至於時刻惦記此仇,但偶爾想起,也總有許多不甘。秦漁暗忖:“這妮子實在可惡,縱然本神君寬宏大量不計前嫌,也要把她捉來,做個鋪床掃榻的婢女,日日呼喝差遣,方能消得這口惡氣。”


    隻不過這願望距離實現還比較遙遠,畢竟對方法力也十分高明,心機手腕絲毫不輸給他,第一次交鋒他便落了下風頭。此時縱然真人正活色生香地站在麵前,言笑盈盈,秦漁也不敢妄動,隻能在心裏狠狠想象一番理想中虞璿對他百依百順的美好情景。


    秦漁笑道:“小妹子言重了,不過是些不足掛齒的小事兒,如何值得惦記到如今?”因虞璿戲謔地喚一句“小哥哥”,他便也還了一句“小妹子”,很有幾分打情罵俏的意思。


    虞璿又是一笑,也不和他繼續扯,隻是正容問道:“你瞧上去是個大忙人,來這中洲必非無因。咱們也算是有過交情,若是嫌我在這裏礙了你的事,便離開不妨。”


    秦漁盯著她瞧了好一會,方笑道:“你不想知道我來這裏的目的了?”


    虞璿忽然起了些童心,嫣然道:“我隻是不想聽見你編謊話騙我。好了,沒別的事兒,我就不打攪你啦!”


    秦漁心中一動,不假思索便出口喚道:“等一等!”


    虞璿已經走出了亭子,聞言回身,側著臉一笑,“又有什麽事兒?”


    秦漁話一出口便有些微微後悔,但轉念又想:“此女心思機敏,說是要走,未必是真,倘若隱藏在暗處,更難提防,不如留在明麵上,順便也探探她的底細。”


    因此,他出言挽留道:“我要做的事兒也不算秘密,既然遇見,便算見者有份。在這中洲,咱們也算是一路人,分則力薄,合則兩利,不如聯手?”


    虞璿似笑非笑地反駁道:“人家生在中土,長在道門,怎麽就和小哥哥你一路人了?何況,你連名字也不肯告訴人,還要虛情假意地哄誰呢?”


    秦漁長歎了一口氣,道:“這個名字本也是真的,隻是不常用而已,就和你當初告訴我的迦梨一般。”


    他頓了一下,旋即又道:“你想知道倒也不難,我俗家姓餘,雙名清聖,清濁的清,聖賢的聖。”


    虞璿微一揚眉,“你也姓虞?”


    餘清聖皺眉道:“你說的是哪個字?我是‘損有餘而補不足’的餘字。”他心中忽然升起一陣莫名的不安,但回想一番,又不覺得有什麽,於是放下。


    虞璿抿嘴笑道:“我剛想說很巧,我俗家也姓虞,不過可惜隻是同音而已……修行之後,師父賜下道號搖光。”


    餘清聖心中微微生出一些惱怒,暗想:“這世上道號搖光的女修,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拿這名號能尋到誰?這妞兒真是一絲便宜也不肯露!不過時間久了,我總有法子叫她乖乖招供!”


    當下他也一笑,道:“原來是搖光妹子,愚兄有禮了。”


    虞璿輕輕嗔道:“誰是你的妹子?我瞧你修道也沒幾年,且報上年歲再來說話!”


    餘清聖這次卻不曾反駁,隻是微微苦笑了一下,低聲道:“當年我也曾有個小妹子,隻是後來……也沒有後來了。遇到年紀相當的女孩兒,有時便會忽然想起來,若是她長大了,該是什麽模樣……搖光姑娘不要在意。”


    虞璿聽了這話,倒也不便再去繼續諷刺他,便轉了話題,問道:“你還未說,邀我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餘清聖輕輕抖去那一絲黯然的情緒,微笑道:“這裏不便說話,搖光姑娘跟我來。”他袍袖一抖,飛出一道玄光,將二人籠罩在內,頓時消失不見。


    這二人剛剛消失,對麵小樓的窗子便被推開了一條縫,白琦一臉迷惑地往外看去,他身負異秉,隻昏睡了兩個時辰便醒來,隻覺得此夜十分怪異,但又說不上來是怎麽回事。


    ……


    餘清聖施展挪移之法,卻是將二人移到了那星宿洞天之中。雖然他煉化了鎮魔碑,較之以前,景物已經大不相同,但虞璿還是一眼便認了出來,笑道:“原來是這裏,餘小哥兒果然細心,知道挑一個咱們雙方都十分安心、不至生疑的地方談話。”


    她這話不啻承認,那最後一層地獄的鎮物萬鬼陰池正在自己手中,雖然比不得餘清聖的權限大,但想要來去也是自如。餘清聖苦笑了一下,心知自己是絕對要不回那件萬鬼陰池了,他原本以為可以重新祭煉一塊補全,但後來卻發現,裏麵有一樣東西根本無法複製,也沒法將原先那件萬鬼陰池的權力排除出去,隻得悻悻作罷。


    這一片洞天被餘清聖基本掌握,此刻兩人所在,乃是一座星辰天宮,懸在黑暗的虛空之中,四周按三百六十周天之數,諸多星辰環繞,釋放星力。這才是星宿洞天的原貌,這座洞天,似乎比虞璿上次來時,又擴大了一些,足有數十萬裏,除了沒有星辰日月,和外界全無二致,虞璿的溪山行旅圖更是不可與之同日而語。


    餘清聖重新出現的時候,已經換過了一身銀白錦袍,星冠雲履,玉麵朱唇,正是一位仿佛謫仙的美少年,他雙手一拱,彬彬有禮道:“殿中已經設下薄饌,請搖光妹子賞臉一坐。”


    這星辰天宮奢華至極,有仙雲圍護,瑞氣繚繞,殿堂門戶皆是琉璃造就,複道回廊都是珍寶妝成。迎仙橋上,彩鳳飛舞,白玉柱裏,蟠龍繞旋,琪花瑤草,瓊葩玉樹,無所不有。殿堂兩側,又有金甲神人,手持刀槍劍戟護持;無數非男非女的天人來往,俱是容貌俊雅,歌舞服侍,真仿佛天帝所居的行宮一般。


    餘清聖坐了主位,請虞璿入了客席,吩咐歌舞宴樂,而自己也殷勤勸酒,此時他倒也沒什麽試探言辭,隻是吟風弄月,隨口同虞璿講談些詩詞典故,倒也算是賓主盡歡。


    宴飲過半,餘清聖一揮手,將殿中歌舞樂工都挪去了別處,向虞璿微微拱手,道:“清聖約了搖光妹子至此,不敢以別事聒噪,實是有一件大事商議。這件事兒我的同門朋友都幫不上忙,唯有設法求得外援,幸而遇見了搖光妹子,可以省去這一番勞動心力。”


    虞璿借舉杯的動作掩住唇,遮去半張臉兒,明淨眸子裏全是忍俊不禁的笑意。


    “餘小哥,你是不是對誰都說這一番話?”原來這話她聽著十分耳熟,當年二人在星宿魔域明爭暗鬥,餘清聖正是這般說辭。


    餘清聖咳嗽一聲,道:“此一時彼一時,當時有眼不識泰山,今日卻是誠心誠意。搖光妹子若是不信,咱們可以事先立下血誓。”


    虞璿笑道:“別!你這話好像人家已經答應你了一般。同你說話,真是要留十二個心眼,否則一不小心,說不定便要給你拐去賣了。”


    餘清聖不以為意,他也習慣了這妞兒的難纏,就勢打趣道:“愚兄可沒有那般本事,何況像搖光妹子這樣冰雪一樣的玲瓏人兒,寶貝還來不及,如何舍得?”


    虞璿俯首低笑,眼波流轉,橫了餘清聖一眼,似嗔怒又似歡喜。餘清聖心頭又是突突一跳,似乎覺得剛才隨口而說的話,似乎也並不全是逢場作戲的虛言。


    他定了定神,道:“搖光姑娘可知北邙山?”


    虞璿微微蹙眉,道:“那是數十口陰//穴匯聚的天下凶地,素為鬼修聚集,提這個做什麽?”


    當今修真界,除了玄門魔道,還有一脈鬼修,算是旁門中較為出名的一種,其中最著名的便是北邙山,乃是群鬼嘯聚之地,因有一位鬼道老祖坐鎮,號為冥聖,法力高強。就是玄門大派也不願意去輕易招惹。修士們曆練,也通常都繞著北邙山走,畢竟一來鬼修所需資源和普通修士甚有區別,競爭不大,對於鬼修來說是風水寶地的地方,對於普通修士,便是煞地死地;其次也是不願意平白得罪冥聖,因此北邙山在修真界自成一格,沒事根本不會有人提起。


    餘清聖輕描淡寫地道:“我要攻下北邙山,奪了徐完的玄昊古墓。”


    作者有話要說:~~~~(>_<)~~~~


    才開始寫二號男配就被討厭,這是要逼死作者的節奏咩嚶嚶嚶,傷心大哭~~~打滾~~~為嘛為嘛~~~明明是天下第一美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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