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藍藍,雲朵白白,又是一個極好的晴朗日子。連綿起伏、巍峨雄壯的昊陽山脈整個都沐浴在燦燦的明媚陽光之下,散發勃勃生機,令人心曠神怡。


    雁蕩峰悟劍崖,高聳平滑的巨大崖壁前,一個看起來二十出頭、如鬆柏挺拔的男子靜靜而立,紋絲不動,周遭隻有風吹過葉的沙沙聲。良久,一把通體赤紅的長劍陡然平空出現,毫無預兆地撕裂了靜止的畫麵。


    眨眼間,宛若虎嘯一般的轟鳴聲爆炸開來,排山倒海一般湮沒了之前的祥和安靜,洶湧澎湃的劍氣衝天而起,霸道狂燥,立時覆蓋住了整個悟劍崖。劍氣洋洋,遮天蔽日,肆意卷動三裏之內的靈氣,一時間,風起雲湧,整個悟劍崖即刻陷入了一片灰暗之中。


    可就在三息之後,披天裂地的洶洶劍意驟然熄滅,劍氣撤離,清晨的和煦日光又重新降臨播撒,複歸平靜,再沒有之前的騰騰殺氣,隻剩一道五米長、兩尺深的劍痕明晃晃地烙印在悟劍崖上,宛若一條猙獰的長龍深深陷落,生生割裂了整個平滑如鏡的壁麵。


    “不錯,不錯,比你老姐我強多了。”楚喬從飛雲碟翩然落下,笑吟吟走向麵前形相清俊的弟弟。


    楚回收起手中的長劍,微微一笑,調侃道:“那是,與姐你上次在崖壁上留的那條細縫相比,我這可不是不錯嗎?”


    “你說什麽?”楚喬眉毛一挑,目露凶光,聲音拔高了不知道有多少倍。“你這小子怎麽沒大沒小的。你老姐我明明剛剛是在誇你,你咋反過來揭你老姐我的短處呢?再說我又不是正經的劍修,能在這測量劍意強度的崖壁上留下點痕跡就是相當不錯了好不好。而且,我留下的也根本不是什麽細隙,人家明明是有一寸深、三尺長的好不好。是很明顯的好不好。”


    楚喬心裏這叫一個氣呀,當初她用完圓之劍意在崖壁上測試完後,站在一旁的楚回便一臉嫌棄地瞅著她劃出的劍痕,好半天都沒說一句話。最後,在她的強烈目光逼問下,楚回這才頂著一張便秘臉憋出了一句話,“姐,你確定,你剛剛真的用力了?”。


    到底什麽時候那個賴在自己懷裏撒嬌耍賴的弟弟變得這麽毒舌刻薄了,她很是費解呀。如今的楚回。早已褪去了兒時的稚嫩,取而代之的則是劍修獨有的風華,宛如一把出鞘的利劍。傲骨錚錚。但不幸中的萬幸,自家的弟弟沒有染上故作深沉、麵無表情的毛病,還是保留著開朗的心性、昂揚的麵貌。


    楚回見姐姐有些生氣,便立馬乖順下來,連忙賠禮道:“姐。對不起,是我錯了。你上次留下的不是什麽細隙,是劍痕,而且是很厲害很厲害的劍痕。”


    “你,你...”聽著楚回違心的恭維,楚喬心中的怒氣更是不打一處來。噎得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上來,耳邊盡是楚回絮絮叨叨的聲音。


    “姐,自上次之後。我刻意為你打聽了一下,據說我們雁蕩峰的普通劍修弟子,隻有十之二三才會在築基期形成自己的劍意,所以姐雖然你那圓之劍意並不符合正道傳統,威力單薄不足。但卻也是十分難得的。好歹也是劍意嘛,比那些根本沒有凝成劍意的人。真是強上太多倍了。而且隻要形成劍意,往後還是有機會可以再次凝練嘛,不會一直這麽弱的。還有....”


    “打住。”尖銳刺耳的女聲突兀地插入,蓄勢待發的怒氣衝衝夾雜其中,生生嚇斷了楚回的嘮叨,使其驚愕的瞪大雙眼,安靜地望著眼前即將要怒發衝冠的姐姐。


    “不生氣,不生氣,我不生氣。”楚喬一邊做著深呼氣,一邊在心中不停地勸慰道。她這個弟弟專門就是來打擊她的自信心的。修煉太乙罡陽劍的楚回,在修劍一道上簡直就是暢通無阻,領略劍意更是易如反掌,除了勇之劍意外,今次更是凝成了第二道劍意。[]光看崖壁上留下的劍痕,便知此道劍意的不凡。而自己的這點奇巧劍意,確實是不及楚回。


    眼看姐姐眸中的落寞之色愈加濃鬱,楚回臉上的調笑即刻蕩然無存,俊逸雋秀的五官立時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凝重,清朗的聲音也隨之沉了下來。“姐,你真的很好,真的很好。”恍若雨後晴空般透亮的雙眸定定地迎向楚喬那略微有些驚異的目光,繼續道:“但我希望你能更好。劍修一道,是不允許有絲毫自滿的,一旦修劍之心停滯,就再也難以精進。”


    楚回的聲音好似落下的重錘,一下一下強勁有力地敲進了楚喬的心中,清晰響亮。楚喬這才驚醒過來,楚回今天的表現完全不同於他往日的作風,因為平時的楚回根本不會如今天一般話多,一般油腔滑調,更加不會話中有話、句句帶刺。


    而楚回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自上次之事後,他察覺到了自己修劍的懶怠,意圖重新激起自己對於劍道的探索。雖然自己仍舊每天練劍,但卻失了修劍之心,喪失了進取之意。自迷霧山頓悟後,四十年來,自己在潛意識裏已然滿足於現狀,固守在圓之劍意停滯不前,再無以前思索明悟劍道的用心,是以圓之劍意依然如四十年前一般,並無任何成長進化,哪怕是一絲一毫也沒有。


    四目相接,對視無語,姐弟二人以他們獨特的方式交流著對彼此的關心與信任。他們之間,血溶於水,互托性命;他們之間,親情永固,誠摯坦白。縱然他們真正相處的時間除去彼此的修煉,加起來也不過二三十年,但卻完全可以毫不懷疑地坦誠各自心中所想,不怕泄露,不懼背叛。


    因為在楚喬和楚回心中,對方與自己的性命一樣重要,甚至是更為重要。不要去問為什麽,因為這根本沒有理由,沒有答案,自然而然的信仰而已,就如太陽東升西落一般,理所當然。或許兒時的記憶最為深刻,或許全身心投入的親情過於珍稀,或許修仙長途中太過寂寞需要彼此相伴,或許....太多的或許,太多的可能,但卻始終沒有可以說得清道地明的解釋。


    “放心,你老姐我會更好的,要不然怎麽能實現我好好活著的雄心壯誌呢。”楚喬眸光閃動,燁燁瑩光,再沒有之前的絲毫陰霾,重現神采飛揚的明媚之色。


    楚回見自家老姐領會了自己的意思,棱角分明的臉上露出了會心的一笑,差點晃瞎了楚喬的眼睛。隻見如水晶一般剔透空靈的眸子顧盼奪目,眼角微微上揚,五官更是渾然天成,融合成一種含蓄撩人的風情但卻並不顯的魅惑,反而透著一股子英朗,極為耐看。


    可沒一會兒,楚回突然出聲打斷了楚喬看向他的直不楞登的眼神,問道:“姐,你看什麽呢?你今天突然來找我,有什麽事嗎?”


    楚喬這才神遊歸位,略微有些不好意思。話說她並不是看的入迷,隻是覺得血緣這種東西很神奇。前世她是獨生女並無兄弟姐妹,所以並無感覺有人會和她相似。而今世,她與楚回的眼睛簡直是一模一樣,隻是臉型和鼻子的略微有些差異,但卻也給她一種男版女版的奇妙感覺。


    思緒越飄越遠,果斷結束胡思亂想的楚喬道:“今天淩晨,竇武峰的車師兄給我送來了一件禮物,還沒等我拒絕便走了。現在,我不太方便再去竇武峰,省的再惹起什麽閑話,而這件事交給別人去辦,我也不是很放心。所以,你就替我給他送回去,就說他的好意我心領了,至於這件禮物,實在是太貴重了,我不能接受。”


    說完,楚喬輕拍了一下係在腰間的靈獸袋,下一秒,大眼汪汪、樣子頗為無辜的火烈狸便落在了楚喬的懷中。可是,此時的火烈狸卻絲毫沒有先前在車鉑庭麵前的乖順聽話,而是在楚喬的懷中奮力掙紮起來。然而剛剛出生不足一月的火烈狸卻是無論怎麽用力就是死活逃不出楚喬的禁錮。


    楚回一眼就瞄到了此隻火烈狸別樹一幟、不同於一般火烈狸的蔚藍色瞳孔,驚訝道:“姐,這可是變異妖獸,你不是與車師兄說清楚了嗎,那他怎麽還會送你這麽難得的東西?莫非,還有什麽我不知道的事?”說完,楚回還故意挑了挑眉毛,一臉的不懷好意。


    楚喬斜了一眼楚回,將懷中亢奮異常的火烈狸抱緊,道:“我是和他說清楚了,可是誰知道他今天午夜之時來找我,說是將它送給我做生日禮物,之後,塞在我懷裏就走了。這才讓你給送回去的。你照著做就行了,哪有這麽多的話。”


    “是是是,知道了,我不是關心你嘛。好了,把它給我吧,我這就給車師兄送去。”說著,楚回伸手就要接過早在楚喬懷中躁動不安的火烈狸。


    火烈狸的掙紮愈發強烈,兩蹄開蹬,兩抓拚命地往楚回的方向揮去,好似迫不及待要回歸母體似得,極為反常。


    “它怎麽這麽激動,明明之前還好好的,真是奇怪。”楚喬一邊對楚回嘀咕道,一邊已經將火烈狸遞給了楚回。


    “確實挺奇怪的。”楚回看著在自己懷中胡亂撲騰但卻異常興奮激動的火烈狸也是十分疑惑,而他也隻好騰出右手撫摸火烈狸的背部試圖使它平靜下來。


    可就在那張指節分明的手距離火烈狸的一寸之時,隻聽,楚回“啊”地一聲,音調不高但卻突兀非常。一時間,楚喬與楚回皆目瞪口呆地傻傻望著那個隻有半臂長的火烈狸身子上挺,死死地咬在了楚回右手的食指上。血,毫無疑問地外漏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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