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街上的時候,正陽光明媚。安萁在前麵蹦蹦跳跳地引著路,小姑娘一改往日的沉重心情,似頗有歡快之意。謝修齊跟在後麵,望著長腿小姑娘在前麵蹦蹦跳跳,身形修長婀娜,身姿搖曳,倒也頗有幾分賞心悅目之感。


    而讓他更感興趣頻頻四望的,自是這古代的一草一木了。


    看得出來,這是一座欣欣向榮的小城市。


    正值正午,街上人流不多,但也算是井然有序。青石鋪路的地麵平坦無比,更似時時被人灑掃清理過,光可鑒人,道旁更是偶有綠樹蔭蔭,為炎熱的正陽天添上幾許涼風,幾絲暢意。


    與現代都市相比自是顯得頗為狹窄的街道古色古香,街道兩側,則或是籬笆紮出的小院、或是高牆青瓦的大院、或是兩三層的小樓。各色古代建築錯落有致地排列著,卻也是整齊萬分。


    一切的一切,都讓踱步於其中的謝修齊頗有一種新奇之感。


    隨之,漸漸的,他卻是有些詫異了起來。


    這似乎又不象記憶中的古代――那些建築,那些街道,很明顯地帶著現代城市規劃的痕跡,整齊無比,而自己走過的任何一個地方都似更整潔萬分,倒似乎自己還沒穿越,還在遊覽那座現代古城。


    奇怪啊……古代還沒有城市規劃、城市衛生一說,應該是我們現代人眼裏髒亂差的那種吧……前身這該死的混蛋,讓我替你受過也就罷了,好歹多給我留點記憶啊!


    謝修齊默默想著,隨之,他卻也是為前往二虎家的急迫心情所替,倒也無暇顧及旁觀風景,隻是招呼著安萁迅速走過。


    二虎家乃是在縣城北郊,離身處北城的謝修齊小院倒也不算很遠。不多時,一路急走的兩人已是遙遙望見了一個依山靠海的小漁村。


    “少爺,那就是二虎家了,我們快點去吧。”


    安萁遙遙指著小漁村靠外的一處殘破農家小院,向謝修齊言道。


    謝修齊微笑望著這個被自己一路催促急行,已是有些氣喘籲籲,額角更在烈日下隱現汗珠的小姑娘,他的心中已是油然生出一股憐惜之意――


    方才在街上一路走過的時候,少不得有人對自己兩人鬼鬼祟祟,指指點點。


    自己倒是爛泥巴糊了滿褲襠,卻也不以為意――反正又不是哥幹的,你們指的是咱前身那個混蛋好咩?


    但安萁何辜?受自己牽累不說,更聽到有人竊竊私語什麽西夷怪貌之類的。到了後麵,倒是不用自己催促,安萁也是低著頭一路疾走了,更是早沒有了出門之時的歡快之意。


    現代的極品混血小美女在古代居然如此不受人待見,謝修齊大罵這群混蛋有眼無珠之時,卻也對小姑娘頗有了幾分同情之意,更是明白了當初自己見到她時,她那些一閃而逝的自憐自艾與強裝倔強,都是從何而來。


    謝修齊想了想,卻是從身上摸出了一條絲帕拉住了安萁。


    “辛苦你了,安萁,不急,來,先擦擦汗。”


    他溫聲言道。


    安萁渾身一顫,她楞楞地看向了謝修齊。


    這還是自己那個少爺嗎……


    小姑娘楞楞想道。


    然而望著謝修齊溫潤的目光,小姑娘修長的柔荑卻不由自主地顫抖接過了絲帕。她猛地背過身去,身軀微微顫著,將絲帕在臉上一陣胡抹亂擦。


    “少爺,我擦好了,您也擦擦。”


    良久,遞回絲帕時,小姑娘已是低垂著頭聲如蚊呐。


    謝修齊卻是望著似乎被水浸透了的絲帕一陣苦笑――小姑奶奶,你哪來這麽多汗?


    隨即,他倒也是迅速明白了安萁剛才擦得更多的多半是什麽,卻也是不言不語,將絲帕收入了懷中。


    “走吧。”


    他再次溫聲言道,領著忽然變得有些愣怔的小姑娘大步前去。


    “咦?這是幹什麽?”


    才走了百十步,謝修齊一聲驚訝頓時打斷了小姑娘的愣怔,抬眼望去,二虎家的小院似乎很是熱鬧,院內站滿了人,更分成兩撥對峙。


    一撥人圍繞著一個滿是憔悴的中年婦人與一個半大少年,個個麵上隱有怒色,卻似發作不得的模樣。


    另一撥人卻是都團團站在對麵,人數雖少,但似乎個個趾高氣昂,占盡優勢,人群中更似有幾人在大聲嗬斥著什麽。


    安萁眼中也是露出疑惑之色:“我也不知道……許是……二虎家有什麽事?”


    小姑娘好不容易收攏了心思猜測道。


    隨即,兩人卻是三步並做兩步走進了二虎家。


    見兩人出現,似乎還在紛擾吵著什麽的人群頓時一靜,隨即,趾高氣昂的人群中更是有幾句竊竊私語傳來。


    “這是?”


    “噓,噤聲,似是那個城北小霸王,他不會是聞聽了消息,來給顧二虎撐腰的吧?”


    “怕什麽?他現在恐怕早已被陸大人厭棄萬分――沒有陸大人的庇護,他不過也就是個被逐出家門的無賴子罷了,更是廢物一個。”


    “就是!此事本就我等占理,就算說到皇帝老子麵前去也不怕不是?他難道還敢以勢壓人不成?了不起咱們去巡察署擊鳴冤鼓――水藍懸劍可也不是吃素的!更何況,他現在能不能仗陸大人之勢還兩說呢。”


    “說得也是。誒?他身邊的那個就是他那貼身丫鬟吧,果是體貌非常之異種,嘖,她爹真是造孽啊……”


    安萁聞聲猛然垂下了頭,謝修齊心中卻已是隱有怒氣,他不動聲色地看了看人群,徑直走向被人群團團圍住的中年婦人與半大少年。


    “二虎,怎麽回事?”


    謝修齊沉聲問道。


    “少爺,您怎麽來了?”半大少年半詫異半喜悅地迎了過來。


    隻見他著一件麻布衣衫,下麵卻打著赤腳,約莫十六七歲大,相貌倒也算得上端正,虎頭虎腦,卻是正與二虎之名相得益彰。


    在他身側的似是其母顧李氏,粗布衣裳的中年農婦,卻已華發早生,如今,臉上更滿是愁苦痛悔之意。


    顧李氏腳下,一個頗為清秀的十來歲小丫頭正抱著她的腿,怯怯地望著人群,眼中早已泛有淚花,這卻是二虎的幼妹三兒。


    二虎的麵上,此時也正蒙著一層怒容與愁苦之色。


    “沒什麽,自家一點麻煩事,外頭曬,您先進屋小的再與您分說。”


    他看了看謝修齊,又厭惡地掃了一眼人群,向謝修齊恭謹輕聲說道。


    “進屋說什麽說?”趾高氣昂人群中忽然有個人尖聲叫道:“你顧二虎不是一直當這廢……當這人是你家少爺侍奉的麽?不妨就在這,當著你家這少爺的麵說個明白!”


    謝修齊循聲望去,卻是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村婦,隻見她張著一張血盆大嘴,卻是有些興奮:“各位父老,你們說對不對?既然二虎家的少爺來了,咱們就讓他少爺為他做一回主嘛!”


    她向身周的人群尖聲笑道。


    人群中頓時也有哄笑傳出。


    “讓這個廢物來做主?大壯家媳婦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正是,真真要讓人笑掉大牙了,他?讓他來日來飲喜酒倒是一把好手。”


    “你們瞎說些什麽,小聲些――三少爺且慢進,咱先來好好談談嘛。”


    謝修齊豁然轉身,又是冷冷地掃了人群一眼。


    哄笑聲漸漸平息了下去,盡管知道傳聞中他已是被陸大人所厭棄,靠山盡去,早成落水狗。事發後牽累陸小姐,更隻會在自家整日酩酊大醉,被引為笑談。


    但不知怎的,人們卻總覺得那雙幽深的眸子讓人滲得慌,掃過身上,更令人遍體生寒。


    謝修齊幽幽看著眾人。


    “我若想進,誰敢阻我?”


    他冷冷道。


    虎死威尤存,當日長治北城小霸王的威名卻也不是吹的。人群再次靜了一靜,直到見謝修齊領著二虎等人大步進屋,那村婦才小聲說了句“進就進去,反正今日之事若不給我家個交代,我等定不幹休,還真當怕了你不成?”


    隨之,人群也是一陣喧鬧附和,隻是再沒有了方才的分外囂張之意。


    一進屋,安萁就把二虎拉到了一邊分說了幾句,二虎恩恩地聽著,不時看向正傲然坐於桌前的謝修齊,眼中異色連連。


    隨之,他卻是遲疑了下來到了謝修齊桌前謹身侍立。


    謝修齊看向二虎:“安萁都跟你說清楚了?”


    二虎躬了躬身:“是,少爺。”


    謝修齊點了點頭:“那跟我說說,到底怎麽回事?”


    “是這樣的,少爺。”二虎想了想,卻滿是苦惱的輕聲敘述了起來。


    盡管方才安萁把他說得醉死回生後簡直判若兩人,但他倒也是沒指望眼前的少爺能幫著出點什麽主意。但少爺垂詢,卻總是要回答的。


    二虎如是想著,卻是將眼前之事細細分說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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