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尹,今天我們去喝咖啡吧?”


    英倫的下午,陽光中帶著慵懶的味道。縱然一口不熟練的英文,麵對一群完全不熟悉的陌生人,十三歲的小尹也堅持來到了這裏,就為了見那個人。


    所以……


    “我要去李瑞家裏,今天就不和大家一起了。”小尹抱歉的笑了笑。


    “是你說的那個哥哥嗎?”


    “對啊,所以下次吧。”


    和學校裏的同學分別後,小尹乘坐電車經過了好幾條街,終於在一座樣式古樸的老建築前站定。


    這個時間,他應該不在家吧,小尹望著緊閉窗戶的樓層。


    不過他說過想要吃她做的飯菜,所以她常備有他那裏的鑰匙,先進去再說。


    獨身男人的公寓,顏色單調簡單,黑白色的現代感家具,一台永遠亮著的筆記本電腦,小尹係上圍裙的時候,視線無意識的滑過室內所有的擺設,隻是看著,都覺得充滿了他的味道呢,她小小的臉紅了一下。


    “唔,周末啊,我今天要做一頓超豐富的大餐……”


    從下午四點到七點,做好一切的小尹趴在餐桌上等著,屋內的時鍾滴滴答答聲響,寂寞地回蕩在這間二三百平米的公寓內。


    她撥打了幾次電話,但似乎沒人接。


    “幹脆再幫他打掃一下好了。”


    小尹是個有行動力的孩子,穿上罩衣,就開始了打掃。不得不承認,李瑞家雖然冷清,但是總保持得一塵不染,她好像用力用錯了地方。


    轉了一圈沒什麽事的小尹,在電腦桌邊坐下,手不小心碰到了鼠標,屏幕上顯示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不僅僅是一場戰爭,也是一個男人和女人的故事……”小尹讀了一排,身體一僵,雙手捂住了眼睛。


    不行!不行!她怎麽能偷看李瑞哥哥的東西呢。


    但是,好像這是一篇小說?


    原來學霸哥哥也會看這些啊。小尹突然又感覺到自己和他的距離拉近了幾分。


    隻是小說,稍微再看一點,應該沒問題吧?


    小尹坐直了身體,手放在鼠標上,安靜的將那些文字從頭至尾地看下去。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我們泰坦星人已經站在了宇宙的頂端,許多秘密已經被我們解開,生命、空間、時間,有時候麵對那些用極端崇拜眼光看著自己的低等星球的生物,我就覺得自己仿佛成了掌控一切的神……”


    小尹用手托著腮:“科幻小說?的確像是李瑞哥哥能閱讀的東西,但我不喜歡啊。”


    她站起來,籲了口氣:“我還是去找點其他事情做好了。”


    話雖這樣說,她在屋內轉了一圈,還是等不到李瑞回來的時候,又情不自禁地坐在了電腦前。


    她的確不愛看科幻,但是剛才那一眼掃過去看到的內容,讓她很在意後續。


    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的故事,會是什麽故事呢?


    她最終還是看了下去。


    “我是瑞亞,泰坦星球空間一族的領主。瑞亞這個名字,其實隻是個名號,我有自己才知曉的名字,而那個名字,按照泰坦星人現在的規矩,隻會讓自己今後那位唯一的伴侶知曉。在那個人出現之前,還有個人知道我的名字,現在回想起來,我仍舊能記得年幼的她回望我的那一瞬的笑容。當初,我沒想過,這是一切源頭的開始。發生在泰坦星人身上的災難,不僅僅是一場戰爭,也是一個男人和女人的故事。”


    小尹的臉紅了紅,看起來很棒的樣子,雖然有點科幻的色彩,不過好像是個愛情小說?


    她決定了,要看到結局,要是李瑞回來沒時間看,她一定要把故事拷走去讀完。


    隨著文字的描述,小尹覺得眼前仿佛出現了一幕幕真實逼近的畫麵,讓她情不自禁的走進那個帶著淡淡哀傷的小說世界。


    ……


    “嗨!瑞亞!好久不見。”


    我聽到這個聲音就知道是她來了。


    泰坦星人雖然人人都近乎完美的美麗,可是這個有著漂亮琥珀色眸子的女孩,在我眼裏還是很特別。她是生命一族的領主繼承人,和我一樣,比起其他五族的領主,我們的年紀是最相近的。


    或許正因為如此,我們的關係和其他領主相比,要密切得多,我們甚至共享了彼此今後隻屬於唯一伴侶的名字。


    現在想來,或許是那時候,我並不懂得“情”,我們在幼年時期天真的約定,倘若今後沒有遇見那位伴侶,我們就結為夫妻。


    “克莉,”我叫著她那個大眾都知道的名字昵稱,“我沒有給你帶禮物。”


    她瞪大了眼睛:“咦?也就是說今天沒有找寶藏的遊戲玩?”


    生命領主對於宇宙各異的生物,有天生的探尋欲。從我們成為朋友那天起,我就會為她收集各種稀奇古怪的生物,然後利用我的能力,藏在我所製造的空間迷宮之中。


    這是我贈送她禮物,增加我們之間友誼的方式。


    但是,我年長於她少許,領域能力也強於她少許,所以沒有一次她可以準確找到我藏起來的東西,最後還是我主動把東西送給她。


    隻不過長久以來,尋找這個行為已經變成了她向我挑戰的樂趣,甚至她對其興趣濃度都超過了獲得的稀有生物,所以即使知道找不到,她依舊樂此不疲的和我玩這個“尋找”的遊戲。


    不過這一切,到今天為止了。


    我點頭:“是啊,我要去旅行了。”


    “噢?”她明顯愣住了。


    “原來如此,看來尋找你生命中的‘唯一’這件事,並沒有像你表達的那樣無關重要嘛。知道了,反正我們玩的是些小孩子的東西,我不會再用那些無趣的事情來打擾你。”她的語調帶著一些刻薄。


    我無奈地笑了笑。


    作為生命領主克利俄斯,她有著自己倨傲的一麵,因此總是一如既往的言不由衷。


    嘴上越是不在乎,心裏卻……


    所以我拉住了她的手腕:“克莉,等等。”


    她掃了我一眼,很快又移開了視線:“既然你決定了就趕緊走,待在這顆星球做什麽?”


    “我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這東西給你,如果你想去旅行,它至少可以讓你的飛船擁有更寬裕的空間。”


    她看了我一眼,最終還是收下了我的東西。


    “你就這麽想要去旅行?”她問。


    或許在她的認知裏,我會陪她很久,而不是突然離開。


    “是啊,等到一定年齡的時候,這種想法就會始終浮現在腦海裏,怎麽也揮不去。你到了那個時候,就會明白這種感覺了。”


    她淡淡地說:“簡單來說,就是你體內激素已經控製不住,需要發泄了。”


    我苦笑道:“你可以不說得這麽直接嗎?你也會有那麽一天。”


    “我可不會像你,男性和女性是不同的,”她挑了挑眉,“你們更喜歡做繁衍的事情吧?享受那種極樂的感覺。要不要在臨走之前,我順便給你檢查一下你的‘工具’,給你一個用力範圍參考值,否則那東西弄斷了可不好長出來。”


    我頓覺得下腹涼颼颼的,有些無語:“……雖然是事實,但為什麽你說出來我總覺得別扭?”


    她沉默片刻,笑了起來。


    看著她爽朗的笑容,我也笑了。


    畢竟我打算離開星球那時,我和她都已經成長,我們彼此都明白幼時關於夫妻的約定,已經不能遵守。


    她能和我一樣看開,這算是我離開前最大的欣慰。


    “瑞亞,不管你選擇了誰,尊重她,將她帶回來,給她完整的婚禮,也向所有人證明她能夠成為你唯一的妻子。”臨走前,她難得再叮囑了我一次。


    我答道:“那是一定的。”


    她挑了挑眉:“我的意思是管住自己,別讓對方懷孕,明白?”


    我:“……”


    她那時候第一次用生命領主的身份,嚴肅而鄭重地看著我,說:“我們的基因古老而複雜,幾乎能和宇宙中所有智慧生命結合繁衍,如果我們不能自製,生育過剩的後代,這對整個宇宙的生態將是毀滅性的打擊。或許在你認為,懷孕隻是一件小事,但對我們泰坦星人來說,這絕對是不能逾越的警戒線。”


    所以,她是警告我,必須遵守泰坦星人的繁衍規定。


    泰坦星人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漸漸的控製了繁衍。出生率100%,死亡率趨近於0的種族,若不控製,將被其他種族群起而攻之。或許在我們獲得漫長生命的那天,我們也失去了自由繁衍子嗣的權利。


    好在我們還能被允許擁抱那個唯一的對象。


    前提是,經過“婚誓”的考驗。


    我們及我們選擇的對象,若有一方不合格,都不能擅自生育後代。否則,將接受極端嚴厲的刑罰。


    “克莉,我一定會讓你出席婚禮。”我向她保證,“然後你會親眼看見我的後代出生。”


    她像最年幼時一樣,衝我做了個鬼臉,與我擊掌約定。


    我離開了泰坦星球,前往宇宙深處。


    臨行前,幾個領域的領主都來送我,克莉、摩涅、阿帕……以及掌握時間秘密的一族,克洛諾斯。


    我並不喜歡那個在時間流中不斷旅行偶爾出現的家夥,克羅諾斯看著我的時候,眼神總是帶著痛苦和憐憫。隻是那時候我想,對於一個可以看見未來卻又不能改變未來的人,他能背負的更多是痛苦吧,所以可能對誰都那樣。


    可惜我當時年輕,不明白那種眼神對於我有什麽意義。


    我的孩子,當你看到這裏的時候,如果有一天能遇見克洛諾斯,不要試圖去躲避他的視線,看著他,去嚐試麵對自己的未來。


    ……


    “咦?孩子,感覺好像是一位父親寫給自己孩子的東西,這個寫得也太真實了吧,明明就是科幻還這麽有感情。”小尹默默地念叨了句,忍不住打了個嗬欠。


    第一人稱是男主的文,她看得並不是很順暢,好奇的“他和她”之間,也沒有想象中的戀愛火花,更像是青梅竹馬。對於小尹這樣正處於向往愛情的年紀,什麽繁衍、懷孕都太遙遠,她更喜歡那些讓人心動臉紅的場麵。


    有些想要放棄看下去的時候,小尹卻古怪的感覺到腦海裏繼續出現了畫麵。


    明明她沒有再看屏幕了,怎麽還是有文字在繼續的感覺?


    環境詭異的安靜,靜得仿佛都不在這個空間,失去了一切的聲音和光亮,僅僅還剩下這台筆記本電腦殘留的餘光照在小尹的臉上。


    她的眼神有些茫然起來,飄遠的心神再次沉浸到了文字描述的故事中……


    我是一位不合格的丈夫、父親。


    在我發現你的母親懷孕有了你那時,我們已經回到了泰坦星,一切都晚了。


    懷孕的她,絕對不可能通過“婚誓”,我深知這一點。


    你或許怨恨、責怪我的不自製。是,我承認,我失控了,在獲得能和你的母親生育後代權利前,我占有了她。


    期待更多的觸碰,有過一次之後的再一次,一旦放開對欲|望的控製,我就沉浸在了結合的快樂中,自欺欺人地將懷孕的後果拋之腦後。


    來不及申請婚禮的我,愚蠢的選擇了將你懷孕的母親藏起來,藏在我的空間迷宮之中。


    我忘了,大部分泰坦星人不會那麽無聊來查看一位空間領主的迷宮空間,有個人卻從小到大已經習慣在我製造的空間迷宮裏探險。


    在我低調回到泰坦星後,我沒有去見過她,大概是沒有完成和她之間的約定。


    可我沒想到,她自己找來,並且進入了空間迷宮中。


    在那仿佛沒有盡頭的扭曲空間環境裏,從小到大,她都沒有一次找到我藏起來的生物。但就像命運和我開了玩笑,唯一找到的一次,便是找到了你的母親。


    離開泰坦星球三萬年,我低估了生命領主的成長和能力。


    她把你的母親帶到了我的麵前。


    “瑞亞,這是怎麽回事?”她極為平靜,但是目光是我從未見過的冷漠。


    我沒有逃避,對她說:“我愛她,克莉,放過我們。”


    她緩緩地說:“你知道後果,你我的約定,是你先違背的。”


    那一天,不管我怎麽哀求甚至最後采用了威脅的手段,她都沒有動容。被特密斯召喚的時候,我就知道她在發現你母親那刻,已經將情況上報給了那個冷酷的秩序執行者。


    這是我和她首次的決裂。


    我不能失去你的母親,在特密斯麵前,我選擇了放棄你,哪怕我今後沒有後代,我都想和你的母親永遠的相伴。


    特密斯是最冷酷無情的執行者,如同機械。


    所以我這樣在規定之內的選擇行為,是被允許的。


    隻是為此我及我未來的後代,都將成為泰坦星人流放的對象,永遠不得進入有智慧生物存在的充滿生機的星球。如果再犯,就將結束我的生命。


    對這一切,我都不後悔。


    我提出要從你母親體內取出你,卻被她拒絕。


    她說,既然都是要放棄你,不如讓她完整地度過懷孕期,生下你,至少可以看見你的模樣,往後有個想念。


    我對不起你的母親,剝奪了她做母親的權利,所以在她的堅持下,我同意將你生下後交給特密斯處死。


    並非我不愛你,我的孩子,你是我和她的生命結晶,是我愧疚而期待的孩子,但是我沒有辦法同時保住你們兩人。


    你母親懷孕那段期間,每天都記錄她的感觸和身體變化,她會不停地陪著我說話,直到她睡著,我看得出來她有多麽不安和焦慮,我擔心她的身體,找來了很多族人陪伴、開導她,可惜沒有任何效果。


    直到生命領主的她找上門來,和你母親談了許久,你母親才漸漸恢複笑容。


    我以為她是因為愧疚,而試圖做出彌補。


    可是……我錯了。


    生下你的那刻,你母親抱著你,看清了你的臉之後,就選擇了自殺,用了一種陌生的毒素。


    我瘋了一樣找遍了所有可能救治她的人,給我的答案都是去找生命領主克利俄斯。


    當時我就有所察覺,我再次欺騙了自己,所以才容許克莉和你母親多次相見。


    而我在你母親出事的第一時間,沒有想到去找克莉,原因大概我心裏也清楚,克莉不會救你的母親,甚至你母親的死,都有可能是克莉的原因。


    但最後我還是找到了她,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救救她――”我的聲音很疲憊,連我自己都不怎麽聽得清楚了。


    克莉站在我麵前,目光淡然:“你知道我不會那麽做,所以你之前根本沒來找我。”


    我默然。


    “你是不是還懷疑,她的死與我有關。”她緩緩地問。


    “沒……”


    她打斷了我的話:“你不用懷疑,我可以給你答案。她的毒素是我給的,在這顆星球上,沒有人比生命一族更了解並掌握致命的東西。”


    “為什麽?”我的聲音冷靜,但我的心已經被一簇火焰給填滿,灼痛的煎熬。


    “她向我要,我就給了。”


    我不相信:“她不會做這種丟下我的行為!”


    “那是你的認為,她並不這麽想。”克莉的表情繃得像是沒有感情的木偶,她一字一句地說道,“你也應該想明白了,就算你沒有讓她懷孕,她也不可能通過‘婚誓’。我們的伴侶,是不管任何情況下,都不會拋棄我們的存在。而她,選擇了離開。”


    有時候,我很討厭自己敏銳的判斷力,讓我無法逃避某些真相。


    “那是因為你告訴了她,如果她死去,孩子有可能被保留,我也不會受到流放,對嗎?”


    她看著我回答:“是。”


    我和她第一次發生了爭吵。


    “你根本不該把這種信息告訴她!”


    “她有權利知道事實。”


    “可你沒權利告訴她這個事實!克莉,如果你還認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救活她,我就當做你什麽都沒做過。否則……”


    “否則怎樣?”


    我想我當時的目光和聲音一樣,都冷到了極致:“你一定不會像我一樣,想去嚐試失去心愛的人的痛苦。”


    她的目光,在那刻有些回避,說了一句我至今不明白的話。


    “沒有婚誓,你本來就注定失去她……”


    什麽叫“本來注定”?


    我憤怒,沒有聽她的下文,我已經不耐煩和她繼續說下去,因為我看見了你母親徹底失去生命體征的消息,是我們的族人發來的。


    失去你母親的那段日子,我的靈魂仿佛也被人帶走,行屍走肉一般活著,對你,我的孩子,我沒有給予你足夠的關愛,所以從父親這點上來說,我也是不合格的。


    可那個時候,我滿心的被一個念頭填滿,容不下其他任何事。


    我要報複,向毀了你母親的克利俄斯報複。


    換做是任何一個人對付了你的母親,我可能都不會像對克莉那樣憤怒。我們彼此曾如此友好、親密,我們無所不談,我們的友誼居然敵不過那該死的破規則,我最為憤恨的是,她甚至沒有因為我們的情誼而對這件事做出絲毫努力,就直接將事件推向無法挽回的深淵。


    泰坦星人的女性更容易在不自願的情況下,意外受孕,我過去還想過出現這種情況,我會試圖保護克莉和她的孩子,可是在你母親的問題上,她直接選擇了揭發我,蠱惑你的母親和見死不救,一點回旋的餘地都沒有!


    因為我看重與她的情誼,但她根本對此不在乎吧?


    如果不向她報複,我永遠無法平息我內心那股持續燃燒的怒火。


    在你出生五百年之後,我得到了這個機會,她從宇宙中帶回了她的丈夫,舉行了頗為熱鬧的婚禮。


    聽說她懷孕了一個男孩時,我已經準備好了一切。


    就在她臨產前最虛弱的時候,我囚禁了她的丈夫,將他關在我的空間裏。


    當然,我不會讓他好過,那個空間會一點點的吞噬掉他的生命。


    “瑞亞!你放了他!”


    我看著渾身是血掙紮到我麵前的她,心裏有種報複的快感。


    孩子就要出生,這樣掙紮著四處奔走,身體和心裏都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吧?


    “很難受?想要相伴一生的人,就這樣眼睜睜看著他的生命消逝,這種感覺,你終於明白了?”


    “你如果怨恨我,你可以對付我,不要對他下手!”


    我冷笑道:“為什麽不能?”


    “瑞亞!”


    “克莉,你不是常說,隻要你不想讓其死的生命,就一定可以活著。現在你也可以試試,讓你這一生唯一摯愛的生命,活下來。”


    我無視了她的眼淚,無視了她歇斯底裏的哀求,我冷靜地看著她痛苦的掙紮,看著她在乎的那個生命在我的控製中漸漸消散。


    不忍嗎?


    或許有那麽一刻是有的,但是隻要有這種心情的時候,我就會想起你母親當初快要死去時的那種絕望,我也同樣哀求過克莉,可惜她沒有對你的母親伸出援手。


    所以,我也不會心軟。


    克莉的孩子出生時,他的父親也失去了生命。


    她認知了自己的丈夫死亡的事實,看我的那種充滿憎恨的眼神,讓我好像看見了五百年前的自己。


    我們彼此什麽話都沒說,錯身而過。


    但是我們都知道,這種沉默,是開戰前的平靜。


    之後數千年裏,我們空間一族的人開始逐漸死於一種病毒,無法醫治的超古老病毒。當我們發現的時候,已經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


    而我對生命一族的報複,並沒有因此而停止。


    每當我失去一個族人的時候,我就隻能讓他們消失一個族人,才能獲得心裏的平靜。


    漸漸的,我們的爭鬥被其他幾族的人發現了。


    他們有的來阻止我,幫助克莉,有的則阻止克莉,站在我這邊,還有的幹脆什麽都不管,比如本來就隻剩兩個人的時間一族克洛諾斯。


    在我沒有預料的情況下,戰爭擴大了。


    我帶你從泰坦星球逃離時,星球已經毀滅。


    泰坦星人就算失去了家園,也可以利用先進的科技知識,在星際聯盟中站穩腳。四處流竄的泰坦星人,漸漸的被星盟接收,連特密斯這樣的存在,也占據了星盟中製定法律和掌管刑罰的重要位置。


    隻是戰火沒有因為泰坦星人的分散就熄滅。


    數千年的時光對我們來說並不長,卻足以製造一個又一個的仇恨。


    即使沒有我和她的主導,泰坦星人也停止不了私下彼此的報複。


    前段時間克洛諾斯找上我,告訴我泰坦星人的人數時,我驚訝之餘也覺得理所當然。


    剩下不到二十個同胞了,這個數字還會驟減吧。


    唯一可惜的是,生命領主還活著,並且他們一族的人數,是剩下最多的,居然還有十來人。


    我現在要離開你,去找她做最後的了斷。


    我們相知相識到徹底決裂,和她的故事,總該有個結局。


    如果我失敗,剩下的就交給你了。


    泰坦星人其他人都可以活著,唯獨生命領主一族不能放過,不死不休!這是我最後的願望。


    如果你不想繼續,就想想你還在你母親腹中時,她對你的愛,想想我們逃亡多年的堅持,我知道,你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


    漫長的故事,看到最後,已經讓小尹無法承受的暈了過去。


    她永遠不會知道,自己開啟的是意識閱讀的方式,所以哪怕是她看不懂的泰坦星文字,到了她眼裏,也會轉化為她能理解的母語。


    清醒過來的時候,小尹看見坐在三米遠處的李瑞,他正在燈光下悠然地喝著熱氣騰騰的茶,他們的視線相接時,他舉了舉杯子,問:“要不要來點?”


    “哦,好。”小尹揉了揉腦袋,臉頰緋紅。


    她居然在他家睡著了,身上還蓋著他的外套,實在太丟臉了。


    而且……難道是他抱她到沙發上睡的?


    “喝吧。”李瑞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沉穩。


    小尹接過杯子,低著頭抱在懷裏。


    飄著熱氣的水麵,突然滴落下幾滴水珠。


    “咦?”小尹茫然的抬頭,沒想到李瑞已經伸了手過來。


    他拭過小尹眼角的淚水,問:“怎麽哭了?”


    她哭了嗎?


    小尹伸手摸上臉頰,才覺察到自己眼眶附近的濕潤。


    “大概,是看了你的小說吧。”她答道。


    說完,她頓了頓,說道:“好像是科幻小說,又好像是一個父親寫給孩子的信,裏麵的東西太深奧,其實很多名詞我看不懂。隻不過……”


    “隻不過什麽?”李瑞摸著小尹的腦袋。


    “覺得很傷感,其實看了就是心裏有些難受,也不知道難受什麽,我本來也不想哭的,你知道我最討厭複雜的東西和哭了,我媽媽說,人多笑一笑總是好的,痛苦的生活和快樂的生活都是活著,怎麽不能選擇一個更輕鬆的方式呢?”


    李瑞淡淡地道:“大概是因為痛苦和快樂根本無法選擇吧。”


    “不過,那麽一個故事,你傷感什麽呢?不管是失去父母的孩子,還是鬧翻了的朋友,都沒啥大不了的,現實比這悲催的事多了去,別哭了。”


    小尹呆呆地任李瑞擦幹她的眼淚,她輕輕點了點頭。


    默然片刻,她說:“我其實也就是為那個孩子難受。”


    李瑞的手在空中僵了僵。


    “你覺得他可憐,不該背負太多嗎?”他問。


    小尹搖了搖頭:“不,我隻是想,他或許會覺得要是他沒來過這個世界就好了。明明還活著,卻一直否定厭惡自己的話,肯定很難受的。”


    她長長地籲了口氣,努力展開一個笑容:“不過幸好隻是小說,作者編的而已。”


    李瑞淺淺地一笑:“是啊。”


    “沒想到你也會看這些,我還以為你隻會看《超越愛因斯坦和超空間》之類的讀物呢。嘻嘻,原來還是會看小說啊!”


    “小尹。”李瑞突然叫住了她。


    “怎麽?”


    “等你再長大一些,做我女朋友吧。”


    小尹眨了眨眼睛,滿臉震驚。


    他……他在說什麽,是幻聽吧?


    “你說的……真的?我可以?為什麽我……”小尹都開始有些語無倫次了。


    李瑞看著她:“這是你的願望,不是嗎?”


    小尹聽出了話外音,高漲的情緒頓時如同被冷水潑過,低落下來:“你還是不喜歡我嗎?其實不用對我太好,我喜歡你和你是否喜歡我,沒有關係的。”


    李瑞笑了笑,摸了摸她的腦袋,並沒有多解釋,隻說:“你可以考慮一下。”


    小尹看著他的眼睛,雙手緊緊地攪在一起。


    在他轉身站起來的瞬間,她雙手環抱了上去。緊緊地摟著他的腰,將她全部的溫度都貼向他。


    她總有種感覺,好像自己不那麽做,他就會失去全部的溫度一樣。


    李瑞遙望著遠處的星空,輕輕地閉上眼。


    “該回家了,我送你。”


    ――――――番外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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