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寬大運動裝的恬靜少女安靜地站在他房間的窗簾邊,夜風微微拂起她的黑發,秀美的容顏讓沙發上的男人心裏也為之一蕩。


    徐瀟望著他的眼睛,並沒有因為他毫不掩飾的侵略目光而躲閃,她淡淡地道:“你還敢喝東西?”


    伊曼斜瞥了她一眼,調笑道:“有什麽不敢?”


    “你周圍的人病了,病因我不知道,但肯定是液體傳播,而且有傳染性,如果你不相信,可以找你的秘書來看看。”


    “病了?”伊曼眸色一斂,臉色也沉了下來,“有多嚴重,你怎麽知道的?”


    “城裏還有幾萬人活著,如果不製止,我不敢保證最後還剩幾個人。至於我怎麽知道……”徐瀟頓了頓,眉頭輕揚,“那是因為你的秘書希望我也染上那種病而對我下手。”


    伊曼是個喜歡觀察別人的男人,特別是身邊的人。如果徐瀟隻是說出有病而沒有指出周玫的話,他或許隻會當做一場不甚高明的玩笑。但是關於周玫,他也發現了她的躲閃,若不是今晚時間特殊,加上怪物出動數量異常,他早就查看她哪裏不對勁了。


    “好,我就見見她。”伊曼是個果斷的人,微一沉思便將對徐瀟的念想暫時放下,先處理周玫的事情。


    周玫被叫過來的時候,臉上還是帶著職業化的笑容的。


    隻是當她見到徐瀟那刻,笑容難以控製的一僵。她畢竟是個普通女人,身體的反應要快過大腦,壓抑的不甘在她還未發覺的時候便已經暴露端倪。


    伊曼看在眼裏,什麽也沒說。


    “伊總,這個時候找我?”周玫輕輕一笑,還順便開起了玩笑,“難道你不擔心我會打擾你和徐小姐?”


    “徐瀟說你生病了。”伊曼單刀直入的說。


    周玫笑了:“我要是生病了還能站在這裏,伊總平時這麽照顧我,別說藥物醫生我可以隨便調用,就算是些補品我也有資格享受,我能生什麽病呢?徐小姐是太操心了吧?”


    “上衣脫了。”


    伊曼直接命令道,態度極為冷然囂張。


    周玫身體一僵,諂笑道:“伊總,還有人在,不好吧……”


    她東扯西扯的說話,已經讓伊曼有些不耐煩,連麵子也懶得給她:“你以前沒做過,現在裝什麽清白?”


    周玫一咬唇,臉色有些屈辱的難過。那個男人他喜歡玩,喜歡美女成群的在身邊,她容忍了,但不代表她甘心這樣沒自尊的被踐踏。


    她心裏不甘,卻也順從的配合,有些事裝模作樣推諉下,點到即止,過猶不及。


    隻是那道怨恨,卻完全的轉給了站在伊曼身邊的徐瀟。


    曲線優美的身體展現在伊曼和徐瀟麵前,讓徐瀟意外的是,周玫身上光潔幹淨,別說那些泡泡膿包,連一絲傷痕也找不到。


    “伊總,這樣可以了嗎?”周玫眼底泛著霧氣,低垂著腦袋。


    見她一副受傷的表情,伊曼心裏也是有些不忍。


    畢竟是跟著他多年的女人,他也不是鐵石心腸,聞言淡淡點頭:“行了,穿上衣服出去。”


    說著,他轉身望著徐瀟:“你會給我一個解釋的,對嗎?”


    徐瀟凝神看著周玫緩緩往外走,心裏疑惑更多。


    她不會看錯,也沒有聽錯,周玫的確有問題,可是為什麽突然就沒了痕跡。


    如果她真的看錯,小白也不可能出錯,回去接父親兩人的時候,她還看見小白把最後一個卵泡狀的東西津津有味的吃下去。


    周玫應該不知道她來了這裏,不然剛才看見她的時候,周玫也不會瞬間有些驚訝。


    徐瀟的沉默,在伊曼眼中看起來就是一副盯著近乎平靜的神色沉思的模樣,好像她在努力思考,怎麽給他一個解釋。


    這樣的她,眼神清亮,露出好看的下巴弧線,薄薄的紅唇讓人有一親芳澤的衝動。


    “等等!”


    徐瀟突然出聲,話音未落,身形已經消失在原地。


    伊曼單手沒有撈住她,心中正在暗自懊惱,卻見徐瀟已經攔住了周玫的去路。


    “徐小姐,你還有什麽事啊?”周玫無奈一笑,“你看了我上半身,該不是還想看下麵?”


    “對,褲子脫下來。”徐瀟聲音淡淡的。


    周玫這次是真的變了臉色:“莫名其妙!”


    她不由分說使勁一推徐瀟:“讓開!你說脫我就脫,你是什麽人,憑什麽指揮我?!”


    原來這就是問題所在。


    徐瀟樂見其成的側身讓過,雙手環抱,歪著頭對伊曼挑了挑眉。那分明是再說,伊總你看著辦。


    周玫也知道自己反應過大了,徐瀟一讓開,便迫不及待地往門外衝。


    “很久沒陪我,不想多留一會兒?”伊曼的聲音淡淡的傳來。


    周玫背脊一寒,沒有回頭:“徐小姐還在呢,我先走了,伊總。”


    忽然間,她不敢動了。


    連話已經邁出的步子都頓住,停在半空不知道往哪裏落腳。柔軟濕潤的觸感圍繞著她的臉頰和脖頸打轉,一根粉嫩色的觸手直接抵住了門,擋住了她出去的路。


    徐瀟明顯怔住,愣愣地看著從伊曼背後伸出的張揚的數條粉嫩觸手,這家夥……


    形態真變態!


    “伊總……”周玫艱難地從喉嚨裏發出聲音,她被一條觸手勒住脖頸緩緩提到空中,眼睜睜的看著另一條觸手順著她的褲腳口往裏鑽。


    “不,不要……”


    伊曼眯了眼睛:“你不想給我看,我偏就看了。”


    一聲衣衫撕裂的聲音,長褲的布料瞬間化為蝴蝶般的小片在空中揮舞,那些軟綿綿的觸手並非看上去那樣無力,至少這種鋒利程度,不亞於任何名刀。


    沒有衣著的遮擋,周玫身體的一切完全暴露出來。


    饒是伊曼也倒吸了口涼氣。


    兩大團泡狀的膿包從周玫腰部起到大腿|根部,纏滿了她的全部肌膚,蠕動的泡狀甚至還在順著她兩腿縫隙往裏鑽,分明就像是有生命的一般。


    “你看到了!這下你滿意了!”周玫此時撕破了衣衫也幹脆的撕破了臉。


    她幾乎尖叫般的笑著:“現在不光是我啊!很多人,隻要喝了今晚物質發放的水的人,很快都會變得和我一樣了!水啊,是生命之源,什麽都能缺,唯獨不能缺少水,對不對?”


    伊曼此時倒是沉靜下來,盯著周玫:“所以?”


    周玫一愣:“你還不明白嗎?”


    伊曼:“你要我明白什麽?”


    “你必須想辦法救我們啊,不能拋棄我們,如果你拋棄了,你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一起都毀了,基地也好,據點也好,在沒有形成之前,健康的人類才是基礎,這是你自己說的!”


    伊曼眸色一沉,視線危險而陰冷:“愚蠢的女人!”


    一道拋物線從伊曼所在的大樓劃過,落在地上的悶響很快消散在寂靜的夜裏,隻有破碎的玻璃巨響,久久回蕩在城市上空。


    “伊總,出了什麽事?”


    很快便有人來查看。


    當見到安靜站在一邊的徐瀟時,來人警惕地紅了眼睛,身體顫抖,微微有異變成攻擊模樣的趨勢。


    “給我站好,跟她沒關係。”伊曼用濕巾反複擦拭著自己的雙手。


    “是。”


    伊曼又轉頭看向徐瀟:“你知道水源為什麽會出問題嗎?”


    “不知道。”


    “我會去查。”伊曼盯著徐瀟一會兒,“你也記住,速度快的不止你一人。周玫為什麽必須死,你想清楚了告訴我。”


    事態緊急,他的內心並不像表麵這樣風輕雲淡,簡單地敲打了徐瀟兩句之後,便動身出門。


    不管周玫該不該死,有一點她說得很對,對他來說,健康的人類才是他的基礎,不得有失。


    徐瀟站在破碎的窗邊,低頭看向樓層下方摔死的女人。


    為什麽必須死嗎?


    很簡單,因為她試圖威脅他並且自作聰明了。


    對伊曼這樣有野心又自負的男人來說,絕對不能容忍威脅他自身的存在。


    不過伊曼的警告毫無意義,因為徐瀟根本不想跟他起衝突。他動手的那瞬間,徐瀟完全沒跟上他的速度,如果那一下不是抽在周玫身上而是她自己身上,恐怕她也不一定能閃避開。


    更別說伊曼因為動手而瞬間爆發出的等級威懾力。


    d物質改造的生物是有嚴格等級的,高等級對低一等級有著絕對壓迫感。就像是一個王者俯視自己的臣民,不容任何的反抗和質疑。


    伊曼的等級目前高於她啊!


    雖然徐瀟內心深處那個冷漠的情緒告訴她,她不用懼怕。但是等級差造成的壓迫感,讓她的手指現在都有些發抖。


    徐瀟看了看房間內還在運行的機械時鍾。


    十二點三十八分,她已經離開父親那兩人半個小時了。


    伊曼的調查結果一時半會兒拿不出來,她決定再去確認一次他們是否安全。


    “伊總,我們跟丟了。”


    接到手下報告的伊曼,正翹著長腿,冷然地審問著關鍵人物。聞言他淡淡地道:“你們跟不上很正常,她的速度我勉強才能看清。”


    “她會不會跑了?”有人擔心的問,“其他兄弟剛才去了她父親落腳的地方,本來想要帶他們回來看管。發現她早就把他爸給轉移走了,剩下的兩人也不知道她帶他們去了哪裏,隻留下這個紙條給你。”


    伊曼結果紙條,仔細讀了兩遍,若有所思的一笑:“如果她要跑,就不會通知我。看來這個世界上,真的還有人多管閑事操心別人性命的。她會回來的,肯定。”


    ――――――


    “謝叔?”


    “小白?”


    徐瀟踏入洞穴那刻,就察覺到不對勁,兩個大活人的氣息就這樣消失了!她沒想到謝叔的擔心成了真,連小白都不見了,恐怕不是他們自己爬出洞穴的原因。


    她一咬牙,順著繩子往下再落下一段距離。


    黑暗之中什麽也看不見,連聲音都混沌一片,可就是這樣模糊的環境,居然讓徐瀟看見了一絲銀光。


    銀色波光點點,就像是蝴蝶的扁平羽化的塵狀鱗片,薄薄一層依附在岩壁上。


    這是什麽?徐瀟伸手捏了一些在手上。它們居然是自身就能散發銀色金屬光澤的東西。


    下麵的溫度,不應該還有生物啊!


    什麽東西能在這麽炙熱的高溫裏生存?


    寂靜中,徐瀟突然感覺背脊一寒,全身汗毛都瞬間豎起。


    她的尾巴嗖地穿破衣衫,防禦地揚起。


    尾巴尖的能量光團散發的光芒,讓她清晰的看見了一個無聲無息靠近她的生物。


    那種美麗的姿態奇妙而絢爛,沒有多餘繁雜的醒目圖紋,銀色的光芒仿佛月亮鋪灑的清輝,華麗麗地泄滿了周圍。


    她看見了蝴蝶的觸角,看見了蝴蝶的口器和腹部。


    最讓她不可思議的,是那對觸須輕輕向她擺動的時候,她竟然感覺到它在呼喚她的名字。


    “你叫我……啊!”


    徐瀟拉在手裏的繩索突然斷開,毫無征兆。


    不,或許在她驚豔於眼前的生物時,那對揮舞的翅膀就已經割斷了她的繩索。


    她失重,落入洞穴深處,迎麵而來的滾燙熱浪瞬間將她淹沒,奪去了她全部的意識。


    自然界裏越是美麗,越是致命。


    徐瀟再次醒來的時候,明亮的光線晃眼得她半晌沒能看清周圍。


    背部、腿部和肺部都有些疼,不是摔的便是被那詭異的熱浪給衝擊到的。


    她撐在實體的地麵上,慢慢地起身,慢慢地站起來,當她適應一切時,才看見同樣躺在旁邊的傷痕累累的謝叔。


    “咳!咳!”她伸手去觸碰謝叔,好在還有呼吸,隻是不知道傷在了哪裏,怎麽搖晃都昏迷不醒。


    不知道她父親是否也在附近。


    徐瀟開始往前移動。


    卻不料她往前緩慢地邁了兩步,視線落在不遠處,剩下的隻有震驚。


    隻見一個男人無聲無息地躺在地上,地麵不知道是什麽,一直彌漫著深淺不一的霧氣,他的全身都被那種霧氣纏繞,五官看起來也是隱約模糊。


    但是徐瀟隻看了一眼,就認出了這個熟悉的身影。


    她扶著旁邊的岩壁,幾步走了過去,蹲在他的身邊,震驚之餘隻剩下心驚。


    那張原本清俊漠然的白皙臉龐,上麵布滿了青黑色的血管,他的嘴唇也泛著不正常的黑,看得徐瀟心跳紊亂。


    她視線再稍微往下,就能看見他肩膀裂開的巨大傷口,根根白骨都張揚地暴露在外,凝固的血痕堆在背後都快集結成堆。


    徐瀟捂住嘴,偏轉過臉,隻覺得鼻子有些發酸。


    出什麽事了,怎麽會弄成這樣?


    她的心跳很快,而且混亂,仿佛下一刻就要衝出嗓子眼。


    就這樣靜默了數秒,徐瀟強迫自己轉過頭,用盡量沉靜的目光凝視著他。她緩緩伸手,探向他的鼻尖:“杜教授,如果這不是做夢,你一定不會有事,對嗎?”


    她的指尖在觸碰到他鼻尖時,痛苦的顫抖了一下。


    他毫無氣息。


    她使勁地瞪著他,瞪到眼睛發澀,不知不覺臉頰上已經布滿了濕潤的淚痕。


    明明他雙目緊閉的表情安靜而平和,可是她卻瞬間被沉重的痛苦給吞沒。


    “一定是假的,我是在做夢,否則那種高溫早就燒死我了,怎麽可能我還活著?”


    徐瀟自我否定著,卻無法抑製自己的視線停在他的臉上,眼淚一直在掉,止都止不住,苦澀的淚水滑落在嘴裏,蔓延開痛苦的味道。


    她還記得他們最後一次通話。


    “他們獲救了就好,我會繼續搜尋幸存者,之後也拜托你了。”


    “隨你。”


    徐瀟難過的閉上眼睛,腦海裏卻是揮之不去的那雙冷清的琥珀色眸子。


    “想太多毫無意義,你隻需要知道一件事。”他的聲音平靜而漠然,“你已經不算是人類。”


    “餓死自己就能解決問題?”


    “難道我不需要擁抱?”


    “那換你來……至少每天親一次。”


    “我的壽命很長,你不用害怕。”


    ……


    原來不知不覺從認識之初到現在,原來兩個人已經從疏遠陌生變得親密。親密到堆積了一個又一個的承諾,大多都是他給予的。


    徐瀟睜開眼,咬著唇,血腥的味道和劇痛讓她精神一振。


    “我相信了你,你不能這樣失約。一定還有救,你不是說你壽命很長嗎?沒這麽容易死!”


    她掀開了他身上被血跡粘連在一起的衣衫碎片,露出大片肌膚。


    沒有呼吸,也得確認是否沒有心跳。


    她的手觸及他的傷口時,指尖抖得厲害,但是還是狠心按了下去,隻有真正貼近才能感覺到他的溫度。


    還有體溫!


    徐瀟麵上一喜,有溫度就還有希望不是嗎?


    嗤――


    周圍實在太安靜,身體被穿透的聲響,也清晰回蕩在徐瀟耳邊。


    她緩緩低頭,看著胸口前穿透的一根觸須,然後撕裂的劇痛傳遍了全身。


    鮮血就那樣噴了出來,灑在杜墨生的臉上、胸膛。


    她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血噴濺,明明頭腦一片清醒,身體卻動彈不得。穿透胸口的傷勢,還帶著麻醉她身體的功效。


    “小……白?”


    她還看見毛毛蟲掙紮著想要撲向她,似乎還發出了根本不可能的尖嘯聲。可惜它還是個沒長大的幼體,它正被另一隻華美銀色的蝴蝶按在地上,動彈不得。


    徐瀟的視線也模糊起來,身體卻保持了受傷的姿勢,跪坐在杜墨生身側。


    意識恍惚中,她似乎能聽見對麵的那隻生物的話語。


    “救他……你死。”


    “你活……他死。”


    選擇題嗎?徐瀟淡淡一笑,本來她還擔心他的傷勢這麽突然這麽嚴重怎麽辦,原來自己可以起作用,那就再好不過了。她嘴唇動了動,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她心裏的想法卻準確的傳遞了過去。


    “救他。”她沒有遲疑。


    “其他兩個人,既然你們沒有傷害他們,也麻煩你們送他們去安全的地方,我……承諾過的,不想食言。”


    她想起了母親去世的那一天,想起了撿到徐元的那天,想起了雙手沾滿鮮血後隔著實驗室的玻璃望著杜墨生的那天,明明已經變成了怪物,但是還能被當作人類一樣對待真是幸運,隻是好像還是有些寂寞啊……如果一個人就這樣離開這個世界的話……


    徐瀟雙眼有些木然地盯著前方,已經不怎麽看得清東西。


    刺穿徐瀟的那隻銀閃蝶,身上的光澤也在漸漸消散。在空中扇動的翅膀,越來越無力,塵狀的鱗片紛紛揚揚地頹然落下。


    身前杜墨生的嘴唇動了動,就像瀕死的魚兒獲得了氧氣,無意識的、近乎貪婪的將她的血液給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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