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元停下腳步,轉頭看向杜墨生。


    就在那瞬間,他明顯感覺到一股精神力量波動。


    從杜墨生引導他開始接觸自己的精神力起,他便慢慢的適應了這種玄妙的東西。


    而剛才,那股不屬於他的精神力,帶給他了強烈的壓迫感。如果現在他的精神力量是一個剛剛學步的孩童,對方則是一座他完全無法仰望的高山。


    杜墨生還坐在原位,氣定神閑,臉上沒有任何對於徐元責問的話的惱怒。


    “你剛剛做了什麽?”徐元忍不住問道。


    哪知杜墨生根本不再回答他任何問題,神色淡然的對丹尼說:“我躺會兒,你看著他。”


    徐元壓下心裏的疑惑,一咬牙:“誰跟你在這裏耗著?我要去找她。”


    丹尼勸道:“現在外麵很亂,你無法幫忙。到時候你要是丟了,怪物女孩又來找你……”


    “怪物女孩?”徐元猛地瞪向丹尼。


    丹尼習慣了那麽稱呼,也是實話實說,可這時看見徐元那副要把人吃下去的表情,趕緊縮了縮脖子:“沒……沒什麽。”


    徐元想起了姐姐單手把自己甩出去的力量,想起了災難初始她在家裏發狂將金屬水管都扯斷的恐怖場景,以及她獨身從怪物肆虐的城市活下來……


    他心裏突然有些發酸。


    在徐瀟家裏住了三年,雖然不說是非常了解她,但是徐元知道她其實心很軟,而且非常害怕孤獨。


    他還記得接受了徐瀟好意,自己穿著她買的衣服終於在她住下的時候。為了兌現自己的承諾,他每天買菜學做飯給她吃。


    可是時間長了,院子裏的三姑四婆難免會對他這個經常出入徐瀟家的陌生男孩有印象。她們總是在他看見或者看不見的地方指指點點。門口的保安也是各種防賊的目光,來回打量他。


    他的手有殘疾,甚至連院子裏不懂事的小孩都嘲笑罵過他。


    最初他忍了。


    他做過賊,這是事實。


    可是徐元是個自尊心極強的人,一時忍耐不代表他可以長期接受。當他每次出門都不得不把手縮在袖子裏之後,他第二次想要離開徐瀟的家。


    而且這次,他也付之行動,的確獨自離開了一周,沒有跟她聯係。


    這一周,他嚐試過再從別人家裏撈點錢保證自己的生活,可是每次動手就會想起自己要被打死的時候,她的救命之恩。


    最後,他是真的無法再下手做這種事。


    在外麵的幾天,徐元也想了很多,最終想起自己對徐瀟的承諾,還是折返了回去。


    他或許不算好人,至少他想做個守信的人。


    重新回到徐瀟家的時候,和他離開時一樣是半夜。


    徐元沒想到深夜兩三點的時間,徐瀟家還亮著燈,整棟小樓唯一明亮的地方,就仿佛是指引他回家的燈塔。


    開門,進屋。


    他看見她蜷在沙發上裹著被子。


    對麵的餐桌上還放著兩幅碗筷,一副裏麵有些油漬,看起來已經吃過桌上的飯菜了。另一副則幹幹淨淨,空蕩蕩的,卻如同他還在的時候,擺放得很好。


    徐瀟警覺性也高,或許她並沒有熟睡,徐元進屋的動靜,很快讓她醒過來。


    她靠在沙發上。他站在她麵前。


    兩人對視許久,誰都沒說話。


    最後還是徐瀟無奈的一笑:“家裏習慣多了個人,突然自己一個人,總覺得空蕩蕩的,隻好開著燈睡覺了。”


    徐元冷哼一聲:“這麽大的人還怕寂寞嗎?”


    沒想到徐瀟輕輕點頭,竟是大方承認了。她對著徐元笑道:“嗯,不過好在你回來了,至少沒那麽孤單了。餓了嗎?桌上還有飯,你吃點。”


    “你的手藝能吃才怪了!”徐元偏頭,直接衝進自己的房間,把門緊緊鎖上。


    這種女人……


    這種……


    徐元對著杜墨生第一次聲音軟下來,他微垂著腦袋,不去看杜墨生的表情,低聲艱難地問:“她……是不是變成怪物了?”


    杜墨生靜默片刻,問:“你害怕?”


    徐元的眼睛盯著窗外,心情凝重,聲音也變得澀然:“是啊,我怕她又覺得自己是一個人。”


    獨立於人群之外的她,肯定會更加孤單了吧?


    “杜教授,”隻聽徐元繼續說道,“現在重新開始,我還能行嗎?那個實驗。”


    杜墨生聞言,唇角微勾,聲音卻極為淡漠:“已經失敗再繼續,就意味著找死,你想死嗎?”


    徐元定定地看著杜墨生,沒有任何回答,目光執拗而專注。


    ――――――――


    徐瀟來到指揮部的時候,裏麵氣氛一片凝重。


    付若楠帶來的人,都是軍方首次試驗改造成功的個體,每個人幾乎都是付出了極為慘重的代價,才獲得了d物質改造身體的能力。


    可是為了將機場奪回來,這七八個變異者居然損失了一半。


    朱陽司令的臉色非常不好。


    他知道,如果自己這方不想辦法,等待的可能便是後方的導彈過來的毀滅性打擊。


    這次的情況不一樣,凶獸並沒有大規模進攻,反而是人群被大量感染。


    為了後方的穩定,很有可能整個前線都會成為犧牲品。


    在政治家眼裏,過程怎樣並不重要,結果才是唯一。


    感染的規模必須控製,否則一旦蔓延後果不堪設想。


    “首長,機場那邊的感染者戰鬥力並不強,但是他們手裏有軍方武器,我們隻憑身體能力,不能完全對抗那些武器,我希望您能給我指揮權,我需要可以對抗那些武器的力量。”付若楠筆直地對朱陽司令行了軍禮,神情鄭重。


    朱陽司令沒發話。他身邊的參謀長卻沉聲道:“如果塔台因為交火而損傷,那麽機場就失去了它的功能。”


    付若楠:“那麽我們還是走高速。”


    “車輛不夠。”再次有人提醒。


    “那直接走,能乘車輛的坐車,其他全部步行轉移!”


    馬上有另外的人搖頭道:“平民太多了,好幾萬人,現在還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有變異的傾向,步行時間也較長,如果在路途中發生問題也是麻煩。”


    本來如果可以快速轉移的話,他們倒是能爭取時間,將轉移人員隔離出來進行檢查。


    現在沒時間給他們來慢慢折騰。


    付若楠拳頭一緊,火爆的脾氣頓時上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首長,再不行動,我怕他們已經開始準備發射導彈了!”


    朱陽司令擺了擺手,對付若楠說道:“不用說了,你趕緊回去。”


    “首長!”


    “這是命令!你是軍人,連自己的基本職責都忘記了嗎?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付隊長,帶著你的人,趕緊撤離。你們都是國家花了大力氣才培養出來的,不要耗在這裏!”朱陽司令厲聲喝道。


    “可是……”


    “沒有可是!你既然來了前線,就要服從指揮!”


    付若楠性子執拗起來,根本不會管三七二十一,她硬著脖子說:“我和我的人都不會走,直到保證你們安全為止!”


    “你!”朱陽司令頓時火了。


    就在這時,敲門聲突兀的響起。


    眾人麵麵相覷,作戰指揮的人都在這裏了,要是士兵的話也會喊報告,誰會在這時候敲門?


    有人立即開了門。


    一屋子的軍官這才看見門口站了個年輕的陌生姑娘。


    徐瀟還是第一次見這麽多級別高的軍官,滿滿一屋子人都突然望著她,她心裏也難免有些緊張。


    可是該說的話,她也必須說。


    付若楠第一時間發現了徐瀟,頓時滿眼疑惑:“是她?”


    朱陽司令問道:“你認識?”


    “她跟我是一樣的。”付若楠簡單的說了句。


    此話一出,周圍的人心裏都有底。和付若楠一樣,那便是變異者了。不屬於軍方的變異者,自然就是跟隨伊曼一起過來的那些自然變異者。


    想起伊曼到來之後提出的一些條件,朱陽司令沉聲問:“伊曼派你來談條件的?這次還有些什麽要求,一次說完吧。”


    徐瀟搖頭:“不是,我是自己來的。”


    朱陽司令倒是奇怪了:“你自己?”


    徐瀟在心裏整理了一下話語,說:“這個感染……有辦法的……杜教授說過,低等級寄生生物它們……嗯……它們沒有太多自主意識……所以……”


    雖然她想要一口氣說出來,但畢竟從未當著這麽多高官麵說話。


    太多盯著她的目光,讓她說話聲音越發緊張,最後都有些發抖起來。


    自己意識到這點,她很快就停下話語,深吸口氣。


    在眾人還沒明白她說什麽的時候,她卻突然轉身,腦袋狠狠地撞向牆壁。


    轟然一聲巨響,整棟屋子都抖了抖。


    一些佩槍的警衛員,都立馬拔出了手槍,齊刷刷的對準徐瀟。


    這不怪他們,實在徐瀟的動靜太嚇人了,腦袋一撞,居然讓整麵牆龜裂開來,潔白的牆壁上印下駭人的蛛網龜裂痕跡。


    “呼――”


    徐瀟歎口氣,揉了揉額頭。


    她再次望向朱陽司令時,表情已經平靜下來:“我重新說吧。”


    讓自己冷靜下來後,徐瀟說話也順暢多了:“我是和那些幸存者一起來的,當時在前麵的城市裏,他們也經曆了小範圍的感染事件,對這種東西,我算稍微有些經驗,將軍可以聽我的意見嗎?”


    朱陽司令看著眼前舉止古怪的女孩,點了點頭:“你說。”


    他順便伸手,讓那些舉起槍的都放下。


    雖然這個陌生的女孩看起來有些駭人的能力,但她的舉止明顯是個小姑娘。和伊曼那種心思深沉的野心家,有著明顯的區別。


    徐瀟說道:“當初在那座城市,它們寄生之後,會反饋周圍的信息回去。包括周圍的人類人數、警衛位置,區域街道……”


    可能是她說得太準確,反而有人立馬打斷她問:“你怎麽知道它們會精確到這些?”


    “因為隨後到來的凶獸群就是按照這些信息來分布的。”


    參謀長也問道:“什麽樣的凶獸群?”


    這些在第二防線的軍人們,見到那些數量密密麻麻的凶蟲時間最多。那些堅硬的、致命的蟲子給他們留下了恐怖的噩夢。現在聽徐瀟說來,還有“獸”群?


    朱陽司令和特派員聽伊曼簡單說過一些,心裏大概有個輪廓,但是他們還是安靜地聽徐瀟形容。


    當聽到那些巨大得甚至超過十幾米高的凶獸時,眾人冷汗都濕了背脊。


    感染人群隻是第一步,後麵還有更恐怖的東西啊!


    徐瀟說道:“我說的隻是他們那座城市的感染。這裏的感染又不一樣。”


    朱陽司令製止了周圍的竊竊私語,待大家都安靜下來後,問:“那些凶獸不會來?”


    徐瀟搖頭:“這個我不肯定。但是肯定的是,這邊的感染者身上並沒有那種特殊的音波傳遞,這點她也應該能感覺到。”


    眾人望向付若楠,付若楠輕輕點頭。憑她的感應能力,她也的確沒感覺到徐瀟形容的那種強烈的音波。


    徐瀟繼續說:“而且感染速度太快了,完全沒有給寄生體足夠的發育時間,就好像它們根本不需要發育完整一樣。”


    “所以你的結論是?”朱陽司令問。


    徐瀟:“現在不能撤,它們的目地不是要將我們一網打盡,而是為了加速擴散它們的寄生,它們需要從敵人內部也就是我們這裏,獲得更多的同伴。如果我們現在撤了,它們會繼續往後方擴散。”


    付若楠皺眉道:“你的意見和後方那些老頭子有什麽區別,難道我們都在這裏坐以待斃等死,就可以保護後方了?”


    徐瀟靜靜地說:“不,我說過,那些寄生生物隻是低等級,沒有自主意識,所以相對的,它們應該有頭目,我們要把頭目找出來殺死。”


    朱陽司令明白了徐瀟的意思。


    他點頭道:“如果真如你說的,它們都是有頭目控製,殺死頭目後,這些失去控製的人不足為據。那麽,我們隻要在那個時候再撤離就行了,對嗎?”


    徐瀟:“嗯。”


    “你既然都來了這裏,說吧,我們能配合做什麽?”朱陽司令倒也幹脆。


    “你們這邊應該有偵察手段,我需要你們的一切偵察手段,進行這條防線五十公裏範圍內的搜索。”徐瀟說著,將一些她分析來的,頭目藏身可能出現的異象說了出來。


    付若楠想了想,補充道:“那些都是你的猜測,你既然說怪物之間都有特殊聯係,我們這邊的異體控製實驗室還可以運作,我們去抓一些凶蟲回來,讓異體控製的人進入它們的腦,直接以那種特殊聯係去尋找。”


    很快,眾人七嘴八舌的說了一些方案。


    這裏的人都不是庸才,何況關係生死,所提的意見都是可行有用的。


    徐瀟鬆了口氣。


    她一個人也可以查,但是時間太慢。


    這個時候隻能借用軍方強大的力量才行。


    她也隱約感覺到,後方不會坐視感染擴大不管。哪怕她再笨,從很多影視裏也知道,一旦發生不可控製的感染,為了保證更多人活著,政客們會毫不猶豫的將感染地方毀滅。


    付若楠的話完全證實了她的猜測。


    所以時間不多了。


    徐瀟不希望自己好不容易從那座廢棄城市帶出來的幸存者,就這樣死在了自己人手裏。


    好在這裏的軍方做事幹脆,毫不拖泥帶水。發現她的意見可用,便馬上安排執行。


    “首長,電話。”


    突然有士兵過來報告。


    這時候來的電話,讓本來懷著一絲希望的眾人,心裏突然涼了幾分。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靜靜地看著朱陽司令接電話。


    電話那頭並沒有說幾句話,很快朱陽司令就掛斷了電話。


    但是他的臉色卻比之前更為難看了。


    “首長?”參謀長小聲問道,“他們行動了?”


    朱陽司令看了周圍一圈,說:“湘省的軍用機場已經做好了戰鬥機起飛準備。”


    徐瀟對部隊裏的東西不是很清楚,但她看著眾人頓時變得難看的臉色,心裏也大約猜到了一些。


    “我們還有多少時間?”她問。


    “最多……半小時。”朱陽司令的拳頭緊緊揣著,指節發白。這通電話不是來通知他時間,而是命令他馬上將付若楠和杜墨生轉移的。


    隻要上麵重視的這兩個人離開了,也就意味著半小時後,這裏或許將馬上迎來毀滅性的核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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