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萬鬆山下的那次叛變後,恭喜你再次登上頭條了!”伊格拿著一份報紙在這位裂魂衍生品麵前晃來晃去的說。(.)


    “那是他,不是我。”裂魂人冷冰冰的回應道。


    “不用那麽嚴肅吧,我跟你開個玩笑而已啊。”伊格用力拍了拍裂魂人的肩膀,沒心沒肺得笑了起來。當然,從生理上來說,他也確實沒心沒肺。


    “燃燒島,他終於還是去了。”裂魂人卻一點兒都不買賬,原本就繃著的臉反而更加凝重了。


    “而且他不僅活著回來了,還真的學會炎魔之軀。”雷申德湊過來,沒好氣兒的說:“元素之神真是瞎了眼,居然會眷顧這個混小子,反倒讓伊格納斯付出了那麽大的代價!”


    “眷顧?為什麽我倒覺得像是詛咒呢?”裂魂人眉頭緊鎖著,無意識的搖著頭:“燃燒島,鳳凰試煉,這些都是曾經讓我們既向往又忌諱的詞。嗯…我之所以用‘我們’是因為那時候我和他還是一體的,但是現在我不想讓自己跟他混為一談。我們想去燃燒島,很早就想去,也有那麽幾次我們差點兒就去了,可是…我們始終都沒敢邁出那一步,因為那些傳聞實在是令人恐懼,我們害怕,我們害怕會…”


    “你們怕死,直說不就得了。”雷申德毫不客氣的替他說:“在把你剔出來之前,他可真是膽小如鼠!”


    “怕死?當然,沒有人不怕死,可是令我們糾結的…卻遠不止於此。更多的反而是學成後所附帶的那些…後遺症,傳聞中那些掌握了炎魔之軀的人沒有一個好下場,不管他們曾經有多強。就好像…就好像你既然借助了炎魔的身體,總有一天你的靈魂也會被炎魔所占據,而最終…”裂魂人的臉色越來越陰霾,說到最後嘴角甚至已經開始不由自主的抽搐:“你會變成炎魔,跟所有點燃自己的人一樣。”


    “你是說他早晚會變得像伊格納斯那樣?別逗了,他可沒資格跟曾經的火焰長老相提並論。”雷申德對這番言論嗤之以鼻:“我倒覺得如果哪一天他被自己燒死了倒是更符合他的性格,你知道的,剁手的那天他就差點兒做到了。”


    “我不希望他落得這種下場。”裂魂人喃喃得說。


    “嘿,你還為他著想呢?”雷申德冷笑道:“你忘了他是怎麽評價你得了?還有臨走時送你的那記烈焰衝擊?哦,對了,對了,他還打算把你送去同鑄會給他頂罪呢!”


    “他恨我…”裂魂人痛苦得說。


    “要我也會恨你的,畢竟你隻是個被本體剝離出來的殘渣而已,更何況你那個本體也好不到那裏去。”雷申德繼續向他開著火,完全沒在意這個裂魂衍生品的感受:“你最好的歸宿就是躺在我的手術台上,這樣還能讓你這本就不該存在的人生稍微有那麽點兒價值。”


    “夠了,老雷,你嚇到他了!”伊格終於聽不下去了。


    “哎,我哪兒說錯了?”雷申德抗議道:“難道現在連鐵人和裂魂人都脆弱的聽不得實話了?!”


    “其、其實…”被雷申德嚇得滿臉蒼白,渾身顫抖的裂魂人過了好久才緩過勁兒來,隻是就他這結結巴巴的說話方式來看,他很可能還得再緩一會兒:“如果…如果那不會太疼的話,我、我會考慮的,雷申德長老。隻是…隻是…隻是那畫麵想起來實在是太、太可怕了!”


    “太可怕了?”雷申德愣了一下:“解剖你?”


    “別說這個詞!”說罷,裂魂人已經劇烈的嘔吐起來。


    “你能不能別嚇唬他了,這很有意思嗎?!”伊格在裂魂人即將癱倒在自己的嘔吐物上之前攙住他:“他現在是個獨立的人了!有自己的意識,有自己的想法,他不是索薩!”


    “我開個玩笑而已,有沒說真要把他…那什麽了。”雷申德翻了個白眼,滿不在乎得聳了聳肩:“不過話說回來了,這個玩笑的效果倒還蠻有意思的。”


    “行了,夥計,咱們不理這個瘋老頭子。”伊格一邊輕輕拍著裂魂人的後背,一邊安慰著他。


    “瘋老頭子?!你可是越來越不尊重我了!”雷申德揮舞著雙拳,幾乎要跳起來了:“你這個鐵疙瘩!”


    “知足吧,老雷,我還有一百個更難聽的稱呼等著你呢。”伊格冷冷得回了一句,但轉回到裂魂人時語氣卻又溫和起來:“說說你的小說吧,夥計,寫得怎麽樣了?”


    “寫到…寫到…”裂魂人的身子還在微微顫抖,看起來仍有些失魂落魄:“寫到我們要離開狼堡了。”


    “啊?我記得不是前幾天就寫到這兒了嗎?”


    “是的,嗯,事實上…我已經三天沒動過筆了。”


    “怎麽,詞兒不夠用了?”伊格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我隻是…我隻是…”裂魂人已經是慘白色的臉上露出了一些猶豫,似乎在考慮要不要說下去:“隻是不想再寫了,不想再去想那些往事了…我不明白我們為什麽要那麽做,為什麽要出賣豺狼,為什麽要出賣所有人!我不明白…我不明白…我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他喃喃自語著,淚水正無意識的從眼眶中湧出來:“我記得豺狼的妻子,她中午才給我們燒過菜,晚上就用豺狼的匕首自刎在我麵前…諸神慈悲,她沒做錯什麽,她從來都沒做錯過什麽!”


    “因為你想用那一山寨的人命來洗脫自己的罪名,這很明顯,是個人都看得出來。”雷申德又插嘴道:“隻是未能如願而已。就可惜那個修士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你臨死的時候把你救活了,要不不就沒以後這些破事兒了?這麽說來你們的諸神確實不夠慈悲,對之後死在你手裏的那些人而言。”


    “那個修士…那個修士…”裂魂人一遍一遍的重複著,似乎把這個人選擇性的遺忘了,突然,他驚叫起來:“麥克白,哦,是麥克白!天呐,我都對他做了什麽?我都對他做了什麽…”他跪倒在地上,狠命的撕扯著自己的頭發。


    “麥克白?你是說那個靠一己之力幫伍德裏奇家族打敗斯圖亞特家族的麥克白?!哦,原來他就是當年救了你的修士啊,你不說我還真沒想到呢!”雷申德的興致又被撩起來了:“怎麽,難道你跟他之後還有過交集?當埃蘇雷格的兩大家族開戰時,你不是已經跟著第九軍團去參加北伐了嗎?”


    “在去安樂城之前,他來找過我。”裂魂人痛苦得說。


    “找你幹什麽?是讓你去幫他麽?”雷申德揚了揚眉,立刻就猜到了,並接著往下說:“可是你沒去。”


    “是的,我沒去。我答應了他我會去,我答應了他我會帶著法師和戰士一起去,我向他保證在城破前我們一定會趕去,結果…我沒有!我欺騙了他,隻為了把伍德裏奇家族逼入絕境,我欺騙了他…我辜負了他…我欺騙了他!我辜負了他!我欺騙了他!!我辜負了他!!”裂魂人的嘴角顫抖著,說到最後已經猶如癲癇般抽搐,然後他開始用力抽起自己的耳光來,那“啪、啪”的響聲在空曠的金屬大廳中格外刺耳,一下接一下,一下接一下,一下接一下…


    “得了吧,你得慶幸當年你沒料到在這種處境下麥克白還能帶著伍德裏奇家族翻盤。”雷申德毫無憐惜的看著他:“否者照你這性格,估計他都別想活著離開了!”


    “閉嘴吧,老雷,那不是他的錯!”伊格忍無可忍的罵道,同時用力抱住裂魂人的雙臂,讓他不能再傷害自己:“當年這麽做的人是索薩,不是他!”


    “別忘了,那時候他們可還是同一個人呢。”


    “可現在已經不是了!”


    “又如何?他終究是他的一部分。”


    “那也是他好的一部分!”


    “我真不明白你幹嘛要跟我在這兒爭來爭去的,就為了一個無惡不作的叛徒和一個哭哭啼啼的懦夫?算了吧,我在磁動力方麵的研究可正處於關鍵時期呢,我可沒閑心跟你們在這兒浪費時間。”說著,雷申德已經慢慢悠悠的向實驗室走去:“還有,伊格,如果你還打算幹點兒正事兒的話,最好來幫幫我,我把你造出來可不是為了讓你給裂魂人當保姆的。”


    “別跟他一般見識,他就這樣,說話從來都不過腦子。”伊格沒理雷申德,而是繼續安慰著裂魂人道。


    “不,他說的沒錯,既然我們曾經是一體的,我們一起犯下的過錯就必須共同承擔。”他神情木然的說,眼睛中卻充滿了悔恨和歉疚:“麥克白不僅救了我,還教導我,指引我,帶我同行…他不僅給了我第二次生命,還給了我第二次人生。可我卻再次走上了老路,我本該以死謝罪的,可我也隻有一條命而已,就我犯下的那些罪行…死一萬次都不夠多。”


    “你覺得你跟他是一樣的麽?”伊格問他。


    “誰?”他茫然的說。


    “索薩。”


    “我…我們是…”他愣了一下,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你隻告訴我,你跟他是不是一樣的?他之前做過的那些事,如果換做是你,你會不會也那麽做?!”


    “我…我不會的。”他先是猶豫了一下,然後握緊雙拳,又重複了一遍:“一定不會的!”


    “那不就是了?你跟他是不一樣的,你也不是他。”伊格鄭重的對他說:“你沒必要因為他所犯下的那些罪行而自責,因為你現在已經是完全獨立於他之外的個體,你已經徹徹底底的是另一個人了!既然你覺得他之前的那些行為都是錯的、不好的,那麽為什麽不嚐試著從現在開始做些好事呢?以你自己的身份,以你自己的名字!”


    “我自己的名字?”


    “是啊,既然你已經不是他了,為什麽不給自己想個新姓名字呢?你總不願意整天被人叫做裂魂人吧?”


    “可我…不知道我該叫什麽。”


    “埃菲爾德怎麽樣?那曾經是你的姓氏,不是嗎?”


    “不不不!”他驚恐的說,仿佛這四個字有多麽可怕似的:“那是他的姓氏,不是我的。”


    “這早已不再是他的姓氏了,他已經被逐出家門了!”


    “可我配不上這個姓氏,伊格。”他又抽泣起來:“我對不起我的父親,我對不起我的家人們!”


    “那就去補償他們啊,埃菲爾德,如果你覺得對不起他們,就去向他們道歉,如果你覺得虧欠他們,就去給他們補償。”伊格按著他的肩膀說:“其實你應該感謝那個索薩才對,正因為他把你分離了出來,你才能重新開始啊!”


    “重新開始?我…我可以麽?”


    “當然,隻要你願意!他再也無法影響你,也無法再控製你了,埃菲爾德,你是獨立的,你跟他沒有任何關係了!”


    “那…你會幫我麽?”


    “我會的,夥計,我向你保證!”


    “這麽說來,我應該去燒掉那本小說了。”一段漫長的沉默後,埃菲爾德終於收住了淚水,站了起來。至於他臉上的那一絲笑容,從來到流雲風暴的那一天起,伊格還從未見過。


    “額…伊格,你能跟我一起來嗎?”沒走出幾步,埃菲爾德卻又回過頭來可憐兮兮的說:“燒書的時候,如果突然起風…或者有什麽其他意外發生的話,我可能會被燙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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