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坐在公園湖畔,望著湖中三五隻劃動的小船,各懷心事,誰都不說一句話。


    與她第一次相遇就是在湖裏。


    那時候我剛剛複原找到工作,跟兩個戰友來公園遊玩,正巧碰到有兩個女孩在湖裏劃船,不慎落水。我們當時衣服都沒顧上脫就跳了下去,最終是我抱著她從水裏出來,得到了她的芳心。當時互留了電話號碼,之後不斷聯係,一來二往,就好上了。


    我們在一起不到半年,隻知道她的父親是個高官,具體幹什麽的,卻不清楚。因為我跟她在一起的事,遭到她家裏的一致反對。她可是名牌大學畢業,又是出自高幹家庭,我這個窮當兵的,根本是門不當戶不對。所以,我始終沒得到見她父母的機會。


    坐了老半天之後,還是她先開口問我的近況,我一笑說,沒什麽好說的,每天守著祖輩流傳下來的店鋪過日子,連個老婆都沒討上。我又問她這三年過的怎麽樣,最關心的當然是她是否嫁人了。


    她眼角暗蘊著一絲哀愁,但嘴角卻掛著笑意,告訴我這三年一直躺在家裏養病。自從回到省城,心情鬱結,漸感身體不適,到醫院也檢查不出什麽毛病,隻是覺得渾身無力,懶得跟人說話,就此在家裏躺了三年。直到昨天,住在北京的姑媽打電話來,很想念她,要她過去住幾天,爸媽也希望她出去散散心,可能病自然就好了。


    她爸媽很忙,抽不出時間陪她,便讓表姐跟她一塊去北京。結果,剛才遇到我的時候,不能自己的跑過來,把表姐一個人丟在了火車站。


    我一拍腦袋說:“呀,幾點的火車?”


    雅雪搖頭笑道:“早過了半個小時。表姐很凶的,估計又會罵我。”


    我連忙道歉,都是我的罪過,讓她誤了火車。不過我心裏挺高興的,尤其是聽說她還沒嫁人,心情是空前的興奮。她的病我壓根不擔心,估計是因為當時跟我分手後,心氣鬱結造成的。今天遇到她,是不是預示著,我們又可以重新開始了?


    雅雪一把挽住我的手臂,把頭枕在我的肩膀上,幽幽歎口氣:“三年前你要是追著我回來,像這樣道歉,那該多好。”她說著哭了,晶瑩的淚珠,劃破白皙的麵孔,讓我感到一陣心酸。


    我撫摸著她的頭發,內疚的說:“對不起。”


    我越是道歉,她哭的越是傷心,搞的我不知所措。過了一會兒,她止住哭泣,抬起頭抹去淚珠,問我來省城幹嗎。我在她麵前從來沒撒過謊,但也不能告訴她是因為鬧鬼的事護送一位女警的。隻有編了個瞎話說我的店鋪剛做了一顆黑珍珠,到省城出手的。


    她一聽就驚的睜大眼睛,我問怎麽了。她說因為黑珍珠,有幾個古董商遭遇殺身之禍的事,在省城鬧的沸沸揚揚,據說他們死後全身血液被吸光,腦髓都半點不留,非常可怖,有人說是惡鬼殺人,一到夜裏,很多人都不敢出門。


    我心說就是因為這件案子,我才會被牽扯進去的,隻不過沒敢跟你說。這件事太煞風景了,我便換了個話題,說些輕鬆愉快的事,包括我們以前開心的記憶。就這樣,不知不覺在湖邊坐到了天黑,本來昨天喝酒難受要死的狀態,現在居然感覺通體舒泰,比打一針雞血還要爽。


    她要回去了,沒趕上火車,手機也落在表姐帶著的行李中,再不回家,恐怕家裏就會報案了。我說送你吧,她痛快答應。之前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每次她都不讓送的,怕在家門口被爸媽撞上,讓我挨罵。


    打車路上我還幻想著跟她重新開始,心裏又是興奮又是激動。我這三年來,守身如玉,並不是沒人要,而是心裏一直裝著雅雪,對任何女人都有一種排斥,終於又找回了三年前的時光,你說我能不高興嗎。


    可是當我把她送到家門口時,望著眼前的別墅豪宅,我的心冷下來了,讓我自己回到了現實。雅雪父母如果同意女兒的選擇,這三年不可能看著女兒忍受思念折磨而不顧,早就放她來尚城鎮找我了。我們不是一個世界裏的人,老子就是一癩蛤蟆,雅雪是高貴的公主,壓根不相配。


    “謝謝你送我回來。”她進入大門的時候,隻淡淡的說了這麽一句,表情也是非常木然。我的夢徹底碎了,這一句跟三年前拜拜時的語氣一樣。


    我著看著她走入開滿了薔薇花的花圃中,覺得心裏很難受,突然叫了聲:“雅雪!”


    她身子一震停下,轉過身一臉淡漠的看著我。


    “沒事,你們家薔薇花開的很漂亮。”我苦笑著掩飾一句,掉頭走了。


    當你一腔歡喜化為烏有的時候,那種天地相隔的逆差,是難以比喻的,一顆心都扭成了麻花,也不知是痛還是難受。反正腦子裏混混沌沌,昨天的酒意又湧上來了,渾渾噩噩的往前走著,不知道要去哪兒。


    忽然一陣激烈的鳴笛聲和急促的刹車聲中,我感覺被什麽東西撞飛了。好在我反應特別敏捷,隨著前撞的力道,順勢撲過去,一下飛出十幾米,胸口貼著地麵向前滑出很遠,把這股強大的衝撞力完全卸掉才停下。


    我迅速站起身,回頭一看,二十多米遠開外,一輛汽車停在那兒,敢情我是被它撞飛的。但汽車引擎蓋子上被一隻冰箱砸中,深深坍陷在裏麵。司機正從窗口探出身子抬頭望天,一臉驚慌。


    我的天,看這架勢,要不是汽車把我撞飛,這隻冰箱正好砸我腦袋上,誰家這麽損,沒事往下丟冰箱,有錢撐的?抬頭往上一看,路邊一座住宅高樓上,有隻窗子開著,一個黑影正探頭往下看。


    路燈光芒反射到一定高度很微弱,隻能模糊看到是個女人。


    那個司機罵罵咧咧的拿出一隻手電打上去,讓我一下看清了這個女人的麵孔,他姥姥的,是一路追蹤我們的活養屍!她麵對司機的謾罵和威嚇,全然不顧,隻是眼神冰冷的盯著我看,幾秒鍾後,才把頭縮回去,消失了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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