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此時,趙班頭早已趕到了江萬和家。


    也正如彭乾羽所說的那樣,芸娘是聰明一世卻糊塗一時,她千不該萬不該選了李順這個從來沒有過經曆的人去指揮義軍佯攻僅有百十名老弱留守的營軍大營,這也是芸娘無人可托,當時趙班頭正在傷重之際。


    近三百名義軍手執新打造的戰刀,跟著李順一齊伏在離大營還有一裏多地的山坡的草叢之中。


    今天早上,彭乾羽剛帶著花轎去座山的時候,李順就按約定派人去監視張耙子軍營的動靜,卻沒想到軍營中異常安靜,官兵人數不多,他一驚之下忙讓人去通知彭乾羽,卻沒想到去的人剛跑出去沒多久又跑了回來,告訴他已經來不及了,在彭大人招安隊伍的兩側有上千人正在悄悄地同行,那一看就知道是張耙子的營軍。


    李順這才想起來日前芸娘交待的事,如遇彭乾羽有危險,可直接帶著義軍打著土匪的旗號佯攻營軍大營,圍魏救趙。


    李順那是別提有多害怕了,一輩子連殺隻雞都下不了手,讓他上戰場,這真是難為他了,此時此刻,他趴在草叢裏,手哆嗦得連扇子都拿不住,大熱天裏嘴唇都嚇得烏青。


    讓他害怕的不僅是拚殺,更重要的他是一名大明朝知縣的幕僚,現在竟然要帶著人去攻擊大明朝的官軍大營,這可是如同造反的大罪。僅管芸娘隻是讓他以土匪的名義搖旗呐喊一番,可等他臨近了大營,卻始終下不了決心。


    新招募的義軍倒是興致勃勃。初生牛犢不怕虎,一心想嚐嚐真正的戰場是什麽滋味,彭乾羽指派的義軍道領隻前是個殺豬的屠戶,見慣了屠殺,他趴在草叢裏爬到了李順身邊,又一次請戰著,“師爺。到底上不上呀,再不上。沒被打死就要熱死在這草叢裏了”


    李順抬手用折扇敲在他的腦門上,哆嗦地輕聲罵著,“上,上你個大頭鬼。你當是殺豬呢,這是官軍”


    “那我們來這幹嘛?回城找喝酒去得了”


    這時他們身後的草叢中傳來一陣馬蹄聲,李順半撐上身望了過去,竟然是趙班頭,同行的還有一名身著戰甲的戰將,李忠。


    趙班頭領著李忠來到李順身邊,道,“師爺,你果然躲在這。可讓我好找呀,為什麽還不出擊,你想害死彭大人嗎?”


    李順無可奈何的難堪一笑。


    李忠。半生戎馬,戰功赫赫,最後卻隻因為主將的猜疑而差點命喪黃泉,這讓他對張耙子恨之入骨,趙班頭沒廢多少口舌他便答應了,顧不上滿身的傷痕。來相助李順攻打營軍大營。


    李順正巴不得扔掉這個燙手的山芋,把義軍的指揮權交給李忠之後便像躲瘟疫般的逃離了這是非之地。


    李忠對軍營那是了如指掌。他知道,以這三百從沒經曆過戰火的義軍想要攻破深溝高欄的大營,那無疑是以卵擊石,就算是佯功,隻怕等大營裏的人反應過來,來一個反攻,義軍的結果將是滅頂之災,新兵上戰場,最怕的不是死亡,而是退卻,隻要有一個人逃跑,那就能帶動十人百人,最後就是潰不成軍,讓營軍一路掩殺。


    趙班頭不通行伍,一切聽從李忠的安排,李忠結合實地情況作出如下部署。


    軍營是建立在東西長約兩裏,南北寬有一裏的峽長地帶,東西兩麵都是高低起伏的山坡,山坡上雜草叢生,南麵為轅門,營門外無遮無欄,一覽無餘,營後是一片茂密的鬆樹林,一條小溪從林中而出,貫穿整個軍營,是為全營飲水所在。


    這樣建造營地,進可攻,退可守,功守都無法打退強敵時還可以退入鬆林,保存實力,這也能看得出張耙子用兵絕非一無是處的庸才。


    李忠將義軍分作三隊,每隊百人,義軍頭領及趙班頭各領一隊,他親自帶一隊,他這一隊那全是精選出來的粗壯漢子,也是這次進攻的主力。


    按說軍營外應該都有潛伏哨,防止有人偷襲軍營,但由於張耙子從沒有把座山土匪放在眼裏,根本就沒有必要這樣的安排,更重要的是他從來就沒想過會有人敢打軍營的主意,這就讓這群不知戰場為何物的義軍都能肆無忌憚地摸到軍營邊上。


    李忠讓趙班頭和義軍頭領各帶一隊分別摸到大營正麵和尾部,隻管搖旗呐喊,不準進攻,把營內百十名營軍全部吸引到兩端,而他的這一隊則從側麵突然攻入大營,給營軍來個措手不及,以求速戰速決,盡管彭乾羽隻是要求義軍佯攻,但李忠現在是把一腔的怒火都發泄在這場戰鬥上,不拿下軍營決不罷休。


    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授,任何一名領軍的將軍隻會對戰爭的成敗和目的負責,攻下大營或者是不攻下大營對事情的結果都不會有太多改變,戰報都會送到在外征戰的張耙子那裏,所以李忠選擇了一鼓作氣,拿下大營。


    全體義軍都是尋常百姓裝束,麵部全都以黑巾蒙住,李忠一揮手,眾人都依計四散而去。


    彭乾羽等人這時也繞過座山,一行男男女女快步而向趙郡馬府而去,在經過五裏驛的時候,彭乾羽讓淩寧和山上下來的十來個婦人都暫時留在這,再把帶來的義軍全和衙役留在此守護,等事態平息之後再來接她們。


    驛站裏常年都備有幾匹快馬,彭乾羽安排好淩寧等人之後,帶上芸娘與大眼騎快馬抄近道直奔趙郡馬府。


    趙府在縣城的東麵十裏外,張耙子的大營位於縣城三十外的地方,淩丹與他激戰的地方城西北二十多裏外。此去趙府的路上彭乾羽並不擔心會遇上張耙子的人,所以隻帶了大眼一人護送。


    五裏驛位於座山東部山脈的盡頭處,這裏離著趙府至少也有著近三十裏的距離。好在是驛站裏的快馬,情勢萬急,催馬加鞭,行不多時,彭乾羽三人已經出現在郡馬府外。


    還不等門子進去通報,彭乾羽三人已經風風火火的衝進了大門。


    在座山抱犢領的山腳下,淩丹領著殘部還在與營軍對望著。在烈日的爆曬下,雙方人的衣袖都被汗水浸透。濕遝遝地貼在身上。


    張耙子先後幾番攻勢後,這才發覺這夥人並不像他想像中的那麽不堪一擊,為了不讓自己的本錢再有損失,他思索一番後。打破了沉靜。


    張耙子帶著兩名護衛,催動馬肚,緩緩地朝淩丹等人走了過去。


    淩丹一揮手,讓眾人都作好再度拚殺的準備,一時眾匪都瞪大著眼睛,握緊手裏的家夥,注視著已經行至兩軍之間的張耙子。


    張耙子停在兩軍之間屍體成堆之處,朝邊上的護衛一揚下巴,護衛會意。打馬向前幾步,高聲朝眾匪喊著,“你們誰是頭。請上前答話”說完又退回到張耙子身後。


    眾匪都把目光一齊對著淩丹,有人提醒著,“當家的,別去,小心有詐”


    也有人道,“他這是緩兵之計。很可能是在為下一次進攻作準備,不如先退回山上。找小路離開這,進了山就不怕他們了”


    淩丹笑了笑了,掃視一眼這些傷痕累累的兄弟,“輸人不輸陣,我且過去聽聽他要說什麽,你們看我手勢,如果情況不對,你們就往山上跑,記住,不要上抱犢領,上去了就下不來了,山上的存糧現在都運到這裏了,縱是不被殺死也餓死了,


    要往山的另一麵跑,出了山再另尋別處安生”


    眾匪關切地問,“當家的你呢?”


    淩丹強自一笑,“別管我,以我的身手,單打獨鬥我不懼這些官兵,他們也休想困住我,隻要你們安全了,我自有辦法脫身”


    眾匪點點頭,大當家的那是在江湖上掛了號的女俠,如果不是這麽多兄弟在邊上拖累她,隻怕她早就離開這事非之地了。


    淩丹將長槍夾在腋下,綠紗蒙麵,隻能從她的眼神中看出她那股絲毫不懼的鎮定和駭人的殺氣。


    淩丹走到離張耙子幾丈開外的地方停住了腳步,長槍往地上一插,看著張耙子。


    “想必你就是傳言中的匪首綠衫俠了吧”張耙子坐在馬上,歪著腦袋不屑地道。


    “既知我的名號,為何還要帶人前來送死,你就不怕血本無歸嘛?”淩丹柳眉緊簇,語氣很有威懾力。


    張耙子哈哈一笑,“張狂,你四下看看,這裏躺著多少你的人,再看看身後,還有幾個人能戰,你還在這口出狂言,不知天高地厚”


    淩丹冷冷一笑,呼的一聲將槍尖指著張耙子道,“你也沒占多少便宜吧,我們這些人,無名之輩,死了一了百了,而你應該是死不起吧,就算今天我們死光了,也要讓你元氣大傷,讓你在朝廷裏再無立足之地”


    淩丹一句話正好戳在張耙子的痛處,他沒想到淩丹竟然有這樣的見識,忙掩飾著不安,哈哈笑道,“這個不勞你費心,隻不過,本將軍可憐爾等性命,不忍再多殺生,特給你們一條生路”


    淩丹道,“你想怎麽樣?”


    張耙子馬鞭一指淩丹身後眾匪道,“放下武器,投降,本將軍便網開一麵”


    淩丹聞言也是哈哈一笑,“你認為我會相信你嗎?”


    淩丹可不傻,這時候投降那就等於引頸就戮,就算要談那也要等到雙方勢均力敵,現在雖說是營軍攻勢沒有一擊成功,但仍穩穩地占著上風。


    張耙子道,“你們已經是困獸之鬥,本將軍隻要在發動一次衝擊,你的這點人就一個也活不成,何苦作這樣的無謂死傷”


    淩丹冷笑道,“你大可一試”


    張耙子臉色一沉,“你就算不替你自己著想,也應該為身後的兄弟想想吧,他們不一定都要死”


    淩丹不想聽他的離間之語,大喝道,“生死有命,他們選擇了這條路,便不會回頭,你死了這條心吧,要我們投降,做夢,手底下見真章吧”


    說著淩丹長槍一掃,退回眾匪處。


    張耙子氣得臉都白了,這個女人太狂了,狂得讓他恨不得現在就將她碎屍萬段,他衝著淩丹離去的身影喊道,“這是你自找的”


    說罷一打馬頭,回到軍中。


    張耙子揮揮手,隻見令旗一搖,頓時戰鼓隆隆,五百騎兵正徐徐而出,這是張耙子最後的殺手鐧。


    淩丹見狀也自知不好,扭頭對著眾人一一點頭,眾人立刻會意,一齊緩緩地移動著步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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