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互相攙扶著從一處石隙中走出,外邊已經是明月高懸的晚上了。


    這出口位於新上泉村南山的一處山巔上,周圍樹影稀疏,一切都像是被寂靜月光披上了銀紗,眼前所見全部隻分為黑白兩色。


    這裏的空氣對衣衫襤褸的二人來說,盡管有些冷的戳肺,但無論是弦一郎還是不死川,都貪婪地大口呼吸著。


    比起山洞裏泛濫的硫磺味,無論什麽樣的空氣,似乎都帶著柑橘的香甜。


    “啊嗚!差點就把大爺我渴死了!”


    不死川抓起地上的雪,直接一大把塞進口中,任由其化作冰涼的液體滋潤他腫痛的喉嚨。


    弦一郎則扶著自己斷掉的左臂,光腳踩著一處冰冷的石頭,遙遙望著山下燈影綽綽的人家,一語不發。


    殺死溺姬後,那座蓄水湖幾乎被岩漿淹沒,兩人連休息的機會都沒有,便沿著蒼助在山腹中開辟的道路一路向上。


    因為那似乎是一條專為溺姬提供的“蛇道”,直徑隻有一米左右,弦一郎和不死川不得不蜷著各自傷殘的身子,從蛇道中一路攀爬。


    具體走了多久,他們實在是沒有時間概念,總之饒是以他們二人堅韌的性格,都已經不願意再動一下了。


    尤其是他們兩個的腳掌,在蛇道的磨蹭下,看起來有些血肉模糊,甚至都沒有什麽感覺了。


    途中兩人又發現了一些人類的屍體,弦一郎利用阿攻糖的效果照明,發現這些屍體附近的衣服裝飾都不屬於鬼殺隊,所以其中肯定沒有村田。


    就這樣,連一個下弦鬼都被弦一郎和不死川幹掉了,唯獨卻沒能達到此行最大的目的——


    尋找村田。


    這就是他一語不發的原因。


    “姓葦名的,能找到下山的路嗎?”


    不死川來到弦一郎身邊,看似是在詢問下山的問題,實則卻暗中擔心對方的手臂傷勢情況。


    自從這個和他弟弟一樣大的少年,果斷斬下自己的左臂後,就一直不提自己胳膊的事,甚至連句疼都沒喊過,弄得他也搞不清楚情況。


    弦一郎過去也是和不死川差不多的性格,就算是關心別人也不會直言相告,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真實目的。


    他抬起齊肘而斷的大胳膊,露出了已經愈合的創口。


    “葦名的藥很厲害,幾乎沒什麽對我影響了。”


    弦一郎淡漠地開口,仿佛斷掉的不是他自己的胳膊。


    畢竟無論是噬神還是女神的祝福,都能完全恢複傷殘這種狀態,胳膊斷掉也隻是暫時而已,弦一郎根本沒放在心上。


    隻要能夠抽到這些補給品中的頂級存貨,被源之宮貴人吸幹精氣壽命他都能救回來(遊戲外當然可以使用道具了),更不要說隻是區區斷臂了。


    “誰、誰問你這個了。”


    被拆穿心思的不死川訥訥轉過頭,裝模做樣地瞄向山下的村子。


    不過這一瞄,確實讓他發現了一些端倪。


    “新上泉村好熱鬧,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隔著這麽遠,都能聽到從村子裏傳來的吵嚷聲。


    的確不像是發生了什麽好事的樣子。


    “你忘了嗎?”


    弦一郎平淡地移開目光,“那個叫蒼助的鬼,他精心準備的蓄水湖,已經被我們戰鬥時的動靜給毀掉了。”


    “估計現在,村子裏的溫泉也出了大問題,以後想靠這個賺錢,恐怕是很難了。”


    他心中清楚,這個因為鬼而繁榮一時的新上泉村,從今天以後就不再是溫泉村了。


    村裏的居民已經兩年多沒有種地,沒有收入的情況下,不知道要如何度過這個冬天。


    不死川嘴巴張了張,眼裏的憐憫之色一閃即逝,最後狠狠咬了咬牙。


    “無論什麽理由也好,用鬼來達成的繁榮,終究隻是幻影罷了。”


    說完這句話後,不死川似乎是不想再提這事了,從褲管中掏出一根竹筒來。


    “這是什麽?”弦一郎問。


    “信號彈。”不死川打開筒蓋,用手指將裏邊的引信勾出來,“但願沒進水。”


    說完,他用彎折的日輪刀在石頭上磕出一串火星,抓準時機將引信點燃,然後高舉手臂。


    猩紅色的火球立刻從竹筒內竄出,緊接著衝天而起,在半空中落下一粒粒夢幻般地顆粒,最終在二人頭頂幾十米高的地方忽然炸開,與月光一起,將那片天空染成久久不散的粉紅色。


    “你確定那個女人還活著?”


    唯一在附近的鬼殺隊員,恐怕就隻有蝴蝶香奈惠了。


    這個信號彈,自然是發給她看的。


    不過弦一郎覺得,那個女人有恐怕有八成幾率會栽到那孩子手中。


    和他的一時大意不同,那女人心底有些太善良了,這種人也容易把別人想得很善良,因此極容易被利用。


    反倒是那隻岩漿鬼,恐怕不是什麽大問題。


    “混蛋,不要小看柱啊!斯哈——”


    不死川聽到弦一郎這樣說香奈惠,似乎有些生氣,但因為說話時動作太大,似乎牽動了胸前的傷口,因此疼得直咧嘴。


    不過這仍然沒法讓他閉嘴。


    肋骨斷掉了而已,對他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了,甚至已經有些習慣。


    “再說,你小小年紀,怎麽張口閉口就是那個女人這個女人的……”


    “一口一個老子、本大爺的人,真得有資格教別人怎麽說話嗎?”


    弦一郎側目而視。


    這可是個連鬼都嫌他嘴臭的人。


    不死川頓時語塞,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這時,突然從山的另一側升起一顆紫色的信號彈,看距離好像並不遠。


    那顆信號彈炸開後,兩人心裏頓時一鬆。


    他們收到了回應。


    至少這意味他們著有人接應,不用光腳踩著雪下山了。


    不讓就算下去了,恐怕也得截肢處理一下。


    “你看吧,我就說她肯定還活著。那種連下弦都不是的鬼,根本不是柱的一合之敵。”


    不知道是不是內啡肽在作怪,不死川的臉色甚至有些紅潤起來,“我們就在這裏等著吧,她會通知隱部隊,或者親自來找我們的。”


    弦一郎沒有立刻接他的話頭,就那樣眯著眼睛一直盯著他,直到連不死川都有些發毛了,大聲叫喚起來。


    “你幹嘛那個眼神看著我!”


    “嗯,照你這種以傷換傷的戰鬥方式,她又是鬼殺隊的隊醫,應該沒少受她照顧吧?”


    “那……那有怎樣,老子用的紗布是多了點,但殺死的鬼那麽多,也配的上這個待遇吧。”


    不死川繞開了“照顧”二字不談,把話題轉移到了紗布上。


    隻是他畢竟才是個十六七歲的大孩子,根本掩飾不住心底的窘迫,仿佛被弦一郎一個問題逼到了絕境。


    弦一郎反倒覺得,不死川有點像是青春期時候的自己,因此一時玩心大起。


    尤其是這兩個人之間,和他當年訓練巴之雷負傷時,與永真的關係有些類似。


    “那你這一次殺死了下弦鬼,回去也該升為柱了吧?”


    “那都無所謂了,隻要能多殺幾個鬼,是不是柱都可以。”


    不死川這話不像是在掩飾,而是根本就這樣想得,“再說,那鬼是被你弄成那副樣子的,我隻是撿了個便宜。”


    “要成為柱,我恐怕還差的遠。”


    老實說,那個鬼本身並不算強,隻近戰的話,吃下弦一郎給的藥以後,不死川有把握在十分鍾內就把她解決掉。


    但她那個血鬼術委實是太惡心了。


    那些幻影不管不成,消滅了又會爆發心髒病,一個人根本沒法對付她。


    如果今天和他一起打配合的不是擁有藥丸的弦一郎,而是另一個普通的隊員,估計這會屍體都變成殘羹剩飯了。


    怪不得她敢說自己是“一百年來唯一沒有被殺死的下弦”。


    畢竟,誰又敢說自己問心無愧呢?


    聽了不死川的話,弦一郎點了點頭,“可是,成為柱的話,你和蝴蝶香奈惠就是同級了吧……”


    不死川萬萬沒想到,弦一郎看似把話題拉遠,卻又突然拉了回來,令他有些措手不及。


    “這樣一來,以後就算遇到了,也不會矮人家一頭了,交往起來也不會覺得束手束腳吧。”


    不死川怔了怔,似乎是在聯想什麽,良久才突然漲紅了臉,一把將弦一郎推開。


    “什麽交往不交往的!我們是很普通的戰友關係!”


    他仿佛是為了說服自己似的,語氣激動地像是要給軍隊做動員令,“再說,還有那麽多的鬼沒有消滅,我哪還有時間做這種無所謂的事情。”


    “哦,你的意思是,把鬼完全消滅後,就可以考慮和花柱交往的事情了嗎?”


    弦一郎一邊說著,目光卻朝著不死川身後瞄了一眼,馬上又收了回來,不留半點痕跡。


    “嗨呀!”


    不死川真是惱火的不得了,恨不得對天發誓,聲音越來越大,“總之,我是絕對絕對不會和花柱那家夥交往的!你隻要知道這一點就……”


    “不死川先生?”


    一個聲線悅耳,但口氣充滿了疑惑的聲音響起。


    不死川實彌跟被電打了一般頓在原地,而後才僵硬地轉過身子。


    在他身後四五米的地方,蝴蝶香奈惠正一臉驚訝地捂著嘴巴,“原來你對我的意見這麽大呢?我本來還以為,我們算是關係不錯的朋友呢。”


    “不、不是……”


    不死川那雙冷酷的眼睛突然變得奇形怪狀起來,弦一郎甚至無法用語言來描述,隻能靠大家自己想象。


    他想死。


    想立刻從這裏跳下去。


    然後屍體被水衝走。


    “嗬嗬,不逗你了。”


    蝴蝶香奈惠的同理心太強,隻看表情就能感受到不死川的心理活動,因此立刻就停了捉弄他的想法。


    她側過頭,看到了不死川身後坐著的弦一郎,“弦一郎小弟弟,原來你在這裏啊。我可是找了你整整一天呢。”


    “讓你擔心了。”


    弦一郎說著場麵話,“那小鬼的哥哥,你已經幹掉了吧?”


    “啊,真是一位可憐的鬼先生呢,即使變成了鬼,也沒有忘記幫助自己的村子,還那樣艱難地活著。”


    蝴蝶香奈惠露回憶著殺死蒼助的場景,露出了憐憫的神情,隨後才發現不對之處,“不過,為什麽隻有你們兩個人呢?其他人去哪裏了?”


    她這話問出,不死川和弦一郎逃出生天的喜悅頓時被寒風凍結。


    尤其是不死川,他臉上的暖紅色像是被什麽東西給吸走了一樣消失無蹤,立刻變得陰沉不少。


    場間的氣氛,多了幾絲冰冷沉重。


    “我們遇到了下弦四。”


    弦一郎不想讓不死川回答,言簡意賅地說道,“她用愧疚控製了那隻叫蒼助的鬼,岩漿產生的毒氣殺死了大多數人,他們沒能活下來。”


    蝴蝶香奈惠如遭雷擊,有些痛苦地捂住胸口,“是,是這樣嗎……那隻下弦鬼……”


    “被不死川殺死了。”


    現在也不是討論功勞到底是誰的的時候,不死川沒有辯解什麽,而是直接恢複了暴躁模式。


    “你殺了那個岩漿鬼,那他的那個混賬弟弟在哪?”


    他眼中冒火,“要不是那個家夥,我們也不會在大白天中了那鬼的埋伏,落得個全軍覆沒的地步!”


    “不死川,你稍微冷靜一點。”


    香奈惠走上前兩步,想像以往那樣安撫住他,然而不死川卻早有預料,直接按住了蝴蝶香奈惠伸出的手腕,力氣大到讓柱也難以掙脫。


    “不要再給我說什麽,鬼以前也是人這樣的話來!”


    他粗暴地吼道。


    “至少那個小鬼,他自己就是人吧,卻聯合鬼害死了那麽多的其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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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這次還要包庇他,那這個什麽鬼殺隊老子不呆也罷,我一定要把那個混蛋碎屍萬段不可。”


    不死川眼睛裏全是血絲,這話可不隻是說說而已。


    “反正在加入你們以前,我靠自己也能夠殺鬼。”


    在不死川殺死了變為鬼的母親後,就對這種生物產生了強烈的仇恨,因此一直利用自己的稀血來誘惑惡鬼,然後與他們糾纏到天亮,利用陽光將之消滅。


    直到有一次因為,不死川操作失當,導致自己失血過多,被鬼殺隊的隊員粂野匡近所救,這才順勢加入鬼殺隊。


    可以說,整個鬼殺隊隊伍裏,對於惡鬼的仇恨,沒有人比他更強烈。


    對於和鬼合作甚至包庇惡鬼的人,在他眼中,也隻有被殺死消滅的價值。


    人奸而已,有什麽好說的。


    “不死川先生,你可以先放開我嗎?”


    直到蝴蝶香奈惠露出了些許痛苦的表情,不死川這才稍稍冷靜一點,把手放開。


    “抱歉……但你不要以為,那小鬼的事情,我就會因此讓步。”


    不死川對蝴蝶香奈惠是很有好感,但他有自己對待惡鬼的原則,絲毫不會退讓。


    “那孩子我已經讓隱部隊帶回鬼殺隊了,現在他們正在跟村裏的人解釋。”


    蝴蝶香奈惠輕輕揉著自己的手腕,對著不死川柔聲說道,“到底該如何對待他,需要主公和柱們一起決定,不是我們能夠私自處理的。”


    為了不引起不死川的反感,她這一次沒有為那個孩子說話。


    “柱?”


    不死川咧咧嘴,“那好啊,我這次剛好殺了下弦鬼,也有資格成為柱了吧。”


    “那這場會議,我也要參加,這沒有問題吧?”


    “我倒要看看,這個被你們掛在嘴邊的主公,到底是不是真得站在人這一邊!”


    ……


    接下來幾章寫點輕鬆的吧,戰鬥章節太難寫了,讓人心神具疲,所以之後幾章大部分都是抽獎的數據和日常,跳過也行。


    好像這本書26號要上推薦,可我隻覺得瑟瑟發抖,有些大佬寧可花1塊錢打賞也要噴我,我都不知道是該感激還是縮成一團,不過有前輩說大家都是這樣過來的。還好我已經不看評論了。


    關於弦一郎的性格不會大改,但是會讓他有些除了葦名人以外的朋友。


    屑還是那個屑,也許會利用鬼殺隊刷聲望,甚至偶爾挖個人之類的。不過生活中他會對朋友稍稍溫柔一些,不然多寂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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