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 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時隔二十多年，上官德輝也不敢確定，眼前人是不是心上人。
他看著正在微笑與周大妮對話的倪翠花，眼眶突然有些微紅。
是她嗎？
二十多年前站在叢林中少女的容顏，好像開始慢慢的變清晰起來，一點一點的重合。
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大妮子，姐夫。你們快進來坐。”倪翠花側身將周大妮一家往裏迎，這才看見愣在那裏的上官德輝，“上官先生您也來了！您的腳好些了嗎？”
上官德輝這才反應過來，點點頭，“已經沒事了，謝謝關心。”
“快進屋吧。”
進了屋，倪翠花給周大妮夫婦介紹上官德輝。
周大妮不識字，她就覺得上官德輝穿得特別體麵，還戴著眼鏡，肯定是個讀書人，和倪翠花站在一起有種說不出的和諧。
而且，她總感覺上官德輝有些熟悉......
好像在哪兒見過一樣。
“上官先生你好，我叫周大妮從小跟大丫一起長大，這是我愛人趙有財，你叫他老趙就行。”周大妮雖然不認識字，但他比老實巴交的老趙會社交多了。
通常情況下，老趙隻會點頭微笑。
“周同誌，老趙同誌，我是上官德輝。”上官德輝禮貌的與周大妮和老趙握手。
倪翠花拿出家裏的零食招待大栓二栓三栓和小雙，“謝謝大丫阿姨！”
“大丫阿姨這個是什麽東西啊？好好吃啊！我以前從來都沒有吃過！”
倪翠花笑著道：“這是水果幹，你們倪煙姐姐做的。”
“倪煙姐姐真厲害！”
“這個麵包也是倪煙姐姐做的嗎？”小雙問道。
她以前隻在供銷社的櫥窗裏看過麵包，沒想到今天居然吃到真正的麵包了。
倪翠花點點頭，“是的。”
小雙道：“倪煙姐姐真是太厲害了，我長大了也要像倪煙姐姐那樣！”
倪翠花摸了摸小雙的腦袋，笑著道：“小雙這麽聰明，一定可以的。”
隨後，倪翠花又給大家泡茶。
“上官先生。”
“謝謝。”上官德輝伸手接過茶杯，粗糲的指腹不經意間從倪翠花的手背上劃過，二人都楞了下，彼此抬眸看去，四目相視，時間有那麽一瞬間的凝固。
為了掩飾局促感，上官德輝端著杯子喝了一大口茶。
倪翠花驚訝地看他！
這泡茶的水是剛燒開的，他就沒感覺到一點燙嘴嗎？
真是個奇怪的人！
“那個上官先生，我們之前是不是見過啊？”周大妮看向上官德輝。
上官德輝放下杯子，“我之前下鄉當過知青。”
周大妮“啊”了一聲，“怪不得！我以前也生活在鄉下，說不定我們真的見過呢！對了，你以前呆在什麽地方啊？”
上官德輝回答，“海城市，永林村。我當時負責看守林場。”
周大妮臉上全是驚訝的表情，“天啊！我就是永林村人，以前我和大丫還經常一起去林場放牛呢！大丫你還記得不？”
周大妮轉頭看向倪翠花。
倪翠花點點頭，“當然記得。”
她怎麽會忘了呢。
少女時代是她過得最快樂的一段時光，後來，她就被賣到了穆家，再後來，她就變成了生育工具，和任勞任怨的老黃牛。
前半生的記憶裏，倪翠花最不願意回憶的就是關於穆家的那段過去！
上官德輝看向倪翠花，“那你還記得那個掉到陷阱裏去的光頭知青嗎？”
鄉下條件艱苦，為了防止頭上生虱子，上官德輝剛過去，就被剃了光頭。
倪翠花愣了下，抬頭看向上官德輝，眼中滿是疑惑。
她好像想起了什麽，卻無法將上官德輝和記憶裏的那人聯係起來。
上官德輝接著道：“對了，你的右腳腳踝那裏是不是有個傷疤？”
“你怎麽知道的？”倪翠花疑惑的道。
“因為我就是當年那個光頭知青。”上官德輝的聲音非常平靜。
倪翠花臉上的表情慢慢的轉至驚訝，捂著嘴道：“你、你就是當年那個......”
時隔多年，倪翠花都要快把那段記憶給遺忘了。
看著眼前溫文爾雅的上官德輝，實在讓人無法將他和那個剃著光頭、留著絡腮胡子，流裏流氣的少年聯係在一起。
其實當年倪翠花是非常害怕上官德輝的。
因為他的樣子，太像電影裏的土匪，他的行為也......
這才導致，倪翠花在救了人之後，連腳傷都來不及顧上，就匆匆跑了。
現在想起來，當時的場景還蠻有趣的。
“你的變化好大！”倪翠花還是有點不敢相信，“我記得你當年不是長這樣的！”
周圍的一切都漸漸幻化成虛無，此時，上官德輝的眼底隻能看到倪翠花。
他一步一步走到倪翠花麵前，朝她伸出手，很正式的道：“大丫同誌你好，我是上官德輝。”
邊上的周大妮驚訝地捂住嘴巴。
老趙還是老樣子，好像什麽都幹擾不到他一樣。
倪翠花楞了好半晌，上官德輝的手也在空中僵了好半晌。
隨即，她才反應過來，伸手握住上官德輝手，“你好。”
上官德輝的手很涼，力氣非常大，就好像是要捏斷她的手一樣。
倪翠花微微蹙眉，就在此時，上官德輝鬆開她的手。
要不是手裏的餘溫還在，倪翠花都要懷疑，剛剛那一幕是不是個錯覺了。
周大妮驚訝的站起來，“大丫，原來你們早就認識啊！”
上官德輝點點頭，“是的，我和大丫同誌在永林村的時候就認識了。”
不知不覺間，上官德輝對倪翠花的稱呼，已經從‘煙煙媽’變成了‘大丫同誌’。
因為大丫是無可替代的大丫。
而煙煙媽也可以是雲雲媽......
周大妮笑著道：“這真是有緣千裏來相會！”
上官德輝嘴角含笑，不置可否。
周大妮接著道：“都這麽多年過去了，上官先生你是怎麽認出大丫的？”
上官德輝道：“其實剛開始我也不是很確定，直至聽見了你叫她大丫。”
這下周大妮就更加好奇了，問道：“大丫隻是個小名，上官先生你是怎麽知道大丫的小名的？”
因為那是一個少年的情犢初開。
大丫這個名字，貫穿了他整個青春時代。
“當年為了報恩，我曾去村裏找過大丫同誌，但是那時候沒人知道她哪兒了。再後來我就回了城裏，家裏人給我安排了一樁婚事，我按部就班的結了婚，後來我的妻子難產於手術**......”
上官德輝重新回憶當年，眼底滿是滄桑。
如果當年他和她沒有錯過的話，他們之間會不會有不同的結局？
妻子難產了。
所以上官德輝現在也是單身？
周大妮的眼神在兩人之間流轉了個來回，眼底有微光閃過，“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做人最重要的是珍惜眼前。”
“周同誌說得對，活在當下最重要。”上官德輝點點頭。
前半生的錯過，就讓它過去吧。
這一次，他不會再錯過。
倪翠花聽得雲裏霧裏，總覺得這兩人話裏有話，但是也沒多想，接著道：“時間也不早了，你們在這裏聊，我去做飯。”
周大妮剛想過去幫忙，大栓就帶著小倪雲和弟弟妹妹們走過來，“爸爸媽媽，我們在那邊發現了一條河，邊上還有人在摸魚呢。你們陪我和弟弟妹妹們一起去玩吧！”
河流比較急，邊上如果沒有大人陪著的話，可是非常危險的。
而且小倪雲今年才一歲多！真發生了什麽意外，他們四個孩子也看不住小倪雲。
周大妮道：“讓你爸陪你們去，我去要去幫大丫阿姨做飯。”
中午這麽多人，讓倪翠花一個人肯定是忙不過來的。
上官德輝站起來道：“周同誌，你就和老趙同誌一起帶孩子們去玩吧，廚房那邊有我。”
“fufu、也玩......”小倪雲走過來拉了拉上官德輝的衣角。
上官德輝蹲下來平時著小倪雲，“雲雲乖，你跟著你趙叔和大妮阿姨還有哥哥姐姐他們一起玩，叔叔要留下來幫媽媽做飯，要不然媽媽一個人會很累的。”
“哦、”小倪雲懂事地點點頭，“那、fufu、以後玩！”
上官德輝笑著道：“好，叔叔以後帶你去玩！”
“嗯。”
周大妮看向上官德輝，“那就辛苦上官先生了。”
他們一家人也確實好久沒在一起玩過了，剛好可以趁著這個機會，帶著孩子們去河邊玩玩水。
而且這樣也可以讓上官德輝和倪翠花有個單獨相處的機會。
她看著上官德輝對倪翠花好像挺有意思的......
周大妮和老趙帶著孩子們一起出門。
小倪雲人小，步子也小，所以周大妮便抱起了她，“小雲雲想不想要個爸爸？”
“嗯！”小倪雲點點頭。
周大妮接著問道：“那小倪雲想讓誰給你當爸爸？”
這個問題對於小倪雲來說，還是挺深奧的，一時半會兒的她有些理解不了，隻好搖搖頭。
周大妮轉頭看向老趙，“你覺得大丫和那個上官先生配不配？”
老趙撓了撓腦袋，“配是挺配的，但是像他們那樣的家庭，應該很重視門第吧？”老趙是個老實人，看待問題也比較透徹。
倪翠花的條件確實不錯。
但她是個個體戶的事實是誰也改變不了的。
因為老趙自己就是個個體戶，他知道個體戶有多不容易，人們有多看不起個體戶。
聞言，周大妮歎了口氣，隨後她又道：“個體戶怎麽了？個體戶也沒偷也沒搶的！上官德輝以後要是敢看不起大丫的話，我就拿刀跺了他！”
上官德輝捋起袖子來到廚房，“大丫同誌，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
倪翠花笑著道：“不用，我一個人來就行。”上官德輝一看就不是下廚房的人，穿的那麽體麵，估計也就說個客氣話。
這年頭，男尊女卑的思想還沒有完全消失，真正願意下廚房的人，迄今為止，倪翠花就隻看到了莫其深一個。
所以，莫其深一直都是她心中的好女婿。
上官德輝接著道：“大丫同誌你可別小看我，當年我在鄉下當知青的時候，可是夥房裏的一把手。”
“真的嗎？”倪翠花有些意外。
“那是當然。”上官德輝很自然地接過了倪翠花手中的鰱魚，開始解剖工作。
倪翠花接著道：“說實話，你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倪翠花實在是想不通，當年那個流氓怎麽就變成老師了呢？
“我年輕的時候確實有點......”上官德輝手下動作未停，轉頭看向倪翠花，“那時候肯定嚇到你了吧？”
倪翠花洗菜的手一頓，“也、也還好。”
其實，她在把上官德輝從陷阱裏拉上來之後，還發生了一件小事。
年輕時的上官德輝多野啊！他可是圈子裏的扛把子！
要不然怎麽會被下放到農村？
要不然怎麽會把倪翠花嚇跑了？
當年上官德輝見到倪翠花的第一眼就驚為天人，沸騰的血液，讓他頭腦發暈，直接把人按在地上，威脅道：“不準動！”
最後，在荷爾蒙的爆發之下，還把人按在地上親了一下。
單純的倪翠花哪裏經曆過這樣的事？更何況，那又是保守的六十年代，當時就嚇得推開上官德輝頭也不回跑遠了！
其實，那也是上官德輝也是第一次對一個女孩子那樣。
當時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
所以，倪翠花在跑了之後，他也雙腿發軟，連追上去的力氣都沒有......
上官德輝接著道：“你走了之後，我找了你很久。”
倪翠花沒說話，繼續洗菜。
上官德輝又道：“你究竟去哪兒了？這些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嫁人了。”倪翠花輕描淡寫的回答。
可惜，所嫁非人。
上官德輝的嘴皮子動了動，話到嘴邊，改口道：“這條魚切塊還是切片？”
“把魚頭剁下來就行。一會兒做個魚頭豆腐湯。”倪翠花將豆腐切成塊放在瓷碗裏。
“好的。”上官德輝點點頭。
洗手作羹湯，兩人相處的非常有默契。
在這一瞬間，他甚至有種兩人已經是老夫老妻錯覺。
窗戶是開的，窗外清風徐徐，九裏香的花瓣順著清風從窗外飄進來，飄到倪翠花的發鬢間。
就像所有農村村婦一樣，她的頭發是被一根木簪挽起來的，但卻一點也不顯得俗氣，一縷頭發自額間垂落下來，優雅又賢淑。
白發帶花君莫笑，歲月從不敗美人。
上官德輝體內沉寂了多年的‘狂野’細胞，此時又忍不住活躍起來，但他卻不得不將它按壓下去。
這一次，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再把人嚇跑了。
漸漸的，兩人之間也不再那麽拘謹。
和上官德輝在一起讓倪翠花感到前所未有的放鬆，他們的聊天也變得多隨意起來。
倪翠花道：“你現在真的是老師啊？”
以前不知道事情真相的倪翠花，還覺得上官德輝挺適合當老師的，但現在......她始終覺得有違和感。
“真的。”上官德輝接著道：“當年回城之後，我就考上了大學，後來又讀了研究生，然後又讀了博士，最後就留在學校任教。”
就連他自己都沒想到，當年四九城的扛把子，最後會成為一名老師。
時間真的是個神奇的東西。
倪翠花半開玩笑的道：“你們校長就不怕誤人子弟啊？”
上官德道：“大丫同誌，你可不能戴有色眼鏡看人！我早就洗心革麵了。有句話叫什麽來著，浪子回頭金不換！”
倪翠花看著他，反駁道：“上官德輝同誌，你可別忘了，還有句話叫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院子裏落英繽紛，小廚房裏飄滿了香味。
中午，倪翠花準備了一大桌子豐盛的飯菜。
本來還想準備烤一隻雞的，但是她無法掌握麵包窯的火候，就隻能放棄這個想法，把雞醃製了，等倪煙晚上回來再烤。
今天是酒樓開業後的第一個月，倪煙依舊留在酒樓裏觀望。
已經營業一個月，酒樓以熱情的服務和好吃的飯菜，擁有了不少的忠實粉絲和回頭客。
但是，辦理vip的客戶卻隻有一個。
“煙煙！”身後突然響起一道男聲。
倪煙微微回眸，隻見來人陳誌航。
手裏還捧著一束火紅色的玫瑰。
“陳先生。”
“這個送給你。”陳誌航將玫瑰遞給倪煙，“西方人認為玫瑰花象征愛情和真摯純潔的愛。”
時隔二十多年，上官德輝也不敢確定，眼前人是不是心上人。
他看著正在微笑與周大妮對話的倪翠花，眼眶突然有些微紅。
是她嗎？
二十多年前站在叢林中少女的容顏，好像開始慢慢的變清晰起來，一點一點的重合。
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大妮子，姐夫。你們快進來坐。”倪翠花側身將周大妮一家往裏迎，這才看見愣在那裏的上官德輝，“上官先生您也來了！您的腳好些了嗎？”
上官德輝這才反應過來，點點頭，“已經沒事了，謝謝關心。”
“快進屋吧。”
進了屋，倪翠花給周大妮夫婦介紹上官德輝。
周大妮不識字，她就覺得上官德輝穿得特別體麵，還戴著眼鏡，肯定是個讀書人，和倪翠花站在一起有種說不出的和諧。
而且，她總感覺上官德輝有些熟悉......
好像在哪兒見過一樣。
“上官先生你好，我叫周大妮從小跟大丫一起長大，這是我愛人趙有財，你叫他老趙就行。”周大妮雖然不認識字，但他比老實巴交的老趙會社交多了。
通常情況下，老趙隻會點頭微笑。
“周同誌，老趙同誌，我是上官德輝。”上官德輝禮貌的與周大妮和老趙握手。
倪翠花拿出家裏的零食招待大栓二栓三栓和小雙，“謝謝大丫阿姨！”
“大丫阿姨這個是什麽東西啊？好好吃啊！我以前從來都沒有吃過！”
倪翠花笑著道：“這是水果幹，你們倪煙姐姐做的。”
“倪煙姐姐真厲害！”
“這個麵包也是倪煙姐姐做的嗎？”小雙問道。
她以前隻在供銷社的櫥窗裏看過麵包，沒想到今天居然吃到真正的麵包了。
倪翠花點點頭，“是的。”
小雙道：“倪煙姐姐真是太厲害了，我長大了也要像倪煙姐姐那樣！”
倪翠花摸了摸小雙的腦袋，笑著道：“小雙這麽聰明，一定可以的。”
隨後，倪翠花又給大家泡茶。
“上官先生。”
“謝謝。”上官德輝伸手接過茶杯，粗糲的指腹不經意間從倪翠花的手背上劃過，二人都楞了下，彼此抬眸看去，四目相視，時間有那麽一瞬間的凝固。
為了掩飾局促感，上官德輝端著杯子喝了一大口茶。
倪翠花驚訝地看他！
這泡茶的水是剛燒開的，他就沒感覺到一點燙嘴嗎？
真是個奇怪的人！
“那個上官先生，我們之前是不是見過啊？”周大妮看向上官德輝。
上官德輝放下杯子，“我之前下鄉當過知青。”
周大妮“啊”了一聲，“怪不得！我以前也生活在鄉下，說不定我們真的見過呢！對了，你以前呆在什麽地方啊？”
上官德輝回答，“海城市，永林村。我當時負責看守林場。”
周大妮臉上全是驚訝的表情，“天啊！我就是永林村人，以前我和大丫還經常一起去林場放牛呢！大丫你還記得不？”
周大妮轉頭看向倪翠花。
倪翠花點點頭，“當然記得。”
她怎麽會忘了呢。
少女時代是她過得最快樂的一段時光，後來，她就被賣到了穆家，再後來，她就變成了生育工具，和任勞任怨的老黃牛。
前半生的記憶裏，倪翠花最不願意回憶的就是關於穆家的那段過去！
上官德輝看向倪翠花，“那你還記得那個掉到陷阱裏去的光頭知青嗎？”
鄉下條件艱苦，為了防止頭上生虱子，上官德輝剛過去，就被剃了光頭。
倪翠花愣了下，抬頭看向上官德輝，眼中滿是疑惑。
她好像想起了什麽，卻無法將上官德輝和記憶裏的那人聯係起來。
上官德輝接著道：“對了，你的右腳腳踝那裏是不是有個傷疤？”
“你怎麽知道的？”倪翠花疑惑的道。
“因為我就是當年那個光頭知青。”上官德輝的聲音非常平靜。
倪翠花臉上的表情慢慢的轉至驚訝，捂著嘴道：“你、你就是當年那個......”
時隔多年，倪翠花都要快把那段記憶給遺忘了。
看著眼前溫文爾雅的上官德輝，實在讓人無法將他和那個剃著光頭、留著絡腮胡子，流裏流氣的少年聯係在一起。
其實當年倪翠花是非常害怕上官德輝的。
因為他的樣子，太像電影裏的土匪，他的行為也......
這才導致，倪翠花在救了人之後，連腳傷都來不及顧上，就匆匆跑了。
現在想起來，當時的場景還蠻有趣的。
“你的變化好大！”倪翠花還是有點不敢相信，“我記得你當年不是長這樣的！”
周圍的一切都漸漸幻化成虛無，此時，上官德輝的眼底隻能看到倪翠花。
他一步一步走到倪翠花麵前，朝她伸出手，很正式的道：“大丫同誌你好，我是上官德輝。”
邊上的周大妮驚訝地捂住嘴巴。
老趙還是老樣子，好像什麽都幹擾不到他一樣。
倪翠花楞了好半晌，上官德輝的手也在空中僵了好半晌。
隨即，她才反應過來，伸手握住上官德輝手，“你好。”
上官德輝的手很涼，力氣非常大，就好像是要捏斷她的手一樣。
倪翠花微微蹙眉，就在此時，上官德輝鬆開她的手。
要不是手裏的餘溫還在，倪翠花都要懷疑，剛剛那一幕是不是個錯覺了。
周大妮驚訝的站起來，“大丫，原來你們早就認識啊！”
上官德輝點點頭，“是的，我和大丫同誌在永林村的時候就認識了。”
不知不覺間，上官德輝對倪翠花的稱呼，已經從‘煙煙媽’變成了‘大丫同誌’。
因為大丫是無可替代的大丫。
而煙煙媽也可以是雲雲媽......
周大妮笑著道：“這真是有緣千裏來相會！”
上官德輝嘴角含笑，不置可否。
周大妮接著道：“都這麽多年過去了，上官先生你是怎麽認出大丫的？”
上官德輝道：“其實剛開始我也不是很確定，直至聽見了你叫她大丫。”
這下周大妮就更加好奇了，問道：“大丫隻是個小名，上官先生你是怎麽知道大丫的小名的？”
因為那是一個少年的情犢初開。
大丫這個名字，貫穿了他整個青春時代。
“當年為了報恩，我曾去村裏找過大丫同誌，但是那時候沒人知道她哪兒了。再後來我就回了城裏，家裏人給我安排了一樁婚事，我按部就班的結了婚，後來我的妻子難產於手術**......”
上官德輝重新回憶當年，眼底滿是滄桑。
如果當年他和她沒有錯過的話，他們之間會不會有不同的結局？
妻子難產了。
所以上官德輝現在也是單身？
周大妮的眼神在兩人之間流轉了個來回，眼底有微光閃過，“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做人最重要的是珍惜眼前。”
“周同誌說得對，活在當下最重要。”上官德輝點點頭。
前半生的錯過，就讓它過去吧。
這一次，他不會再錯過。
倪翠花聽得雲裏霧裏，總覺得這兩人話裏有話，但是也沒多想，接著道：“時間也不早了，你們在這裏聊，我去做飯。”
周大妮剛想過去幫忙，大栓就帶著小倪雲和弟弟妹妹們走過來，“爸爸媽媽，我們在那邊發現了一條河，邊上還有人在摸魚呢。你們陪我和弟弟妹妹們一起去玩吧！”
河流比較急，邊上如果沒有大人陪著的話，可是非常危險的。
而且小倪雲今年才一歲多！真發生了什麽意外，他們四個孩子也看不住小倪雲。
周大妮道：“讓你爸陪你們去，我去要去幫大丫阿姨做飯。”
中午這麽多人，讓倪翠花一個人肯定是忙不過來的。
上官德輝站起來道：“周同誌，你就和老趙同誌一起帶孩子們去玩吧，廚房那邊有我。”
“fufu、也玩......”小倪雲走過來拉了拉上官德輝的衣角。
上官德輝蹲下來平時著小倪雲，“雲雲乖，你跟著你趙叔和大妮阿姨還有哥哥姐姐他們一起玩，叔叔要留下來幫媽媽做飯，要不然媽媽一個人會很累的。”
“哦、”小倪雲懂事地點點頭，“那、fufu、以後玩！”
上官德輝笑著道：“好，叔叔以後帶你去玩！”
“嗯。”
周大妮看向上官德輝，“那就辛苦上官先生了。”
他們一家人也確實好久沒在一起玩過了，剛好可以趁著這個機會，帶著孩子們去河邊玩玩水。
而且這樣也可以讓上官德輝和倪翠花有個單獨相處的機會。
她看著上官德輝對倪翠花好像挺有意思的......
周大妮和老趙帶著孩子們一起出門。
小倪雲人小，步子也小，所以周大妮便抱起了她，“小雲雲想不想要個爸爸？”
“嗯！”小倪雲點點頭。
周大妮接著問道：“那小倪雲想讓誰給你當爸爸？”
這個問題對於小倪雲來說，還是挺深奧的，一時半會兒的她有些理解不了，隻好搖搖頭。
周大妮轉頭看向老趙，“你覺得大丫和那個上官先生配不配？”
老趙撓了撓腦袋，“配是挺配的，但是像他們那樣的家庭，應該很重視門第吧？”老趙是個老實人，看待問題也比較透徹。
倪翠花的條件確實不錯。
但她是個個體戶的事實是誰也改變不了的。
因為老趙自己就是個個體戶，他知道個體戶有多不容易，人們有多看不起個體戶。
聞言，周大妮歎了口氣，隨後她又道：“個體戶怎麽了？個體戶也沒偷也沒搶的！上官德輝以後要是敢看不起大丫的話，我就拿刀跺了他！”
上官德輝捋起袖子來到廚房，“大丫同誌，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
倪翠花笑著道：“不用，我一個人來就行。”上官德輝一看就不是下廚房的人，穿的那麽體麵，估計也就說個客氣話。
這年頭，男尊女卑的思想還沒有完全消失，真正願意下廚房的人，迄今為止，倪翠花就隻看到了莫其深一個。
所以，莫其深一直都是她心中的好女婿。
上官德輝接著道：“大丫同誌你可別小看我，當年我在鄉下當知青的時候，可是夥房裏的一把手。”
“真的嗎？”倪翠花有些意外。
“那是當然。”上官德輝很自然地接過了倪翠花手中的鰱魚，開始解剖工作。
倪翠花接著道：“說實話，你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倪翠花實在是想不通，當年那個流氓怎麽就變成老師了呢？
“我年輕的時候確實有點......”上官德輝手下動作未停，轉頭看向倪翠花，“那時候肯定嚇到你了吧？”
倪翠花洗菜的手一頓，“也、也還好。”
其實，她在把上官德輝從陷阱裏拉上來之後，還發生了一件小事。
年輕時的上官德輝多野啊！他可是圈子裏的扛把子！
要不然怎麽會被下放到農村？
要不然怎麽會把倪翠花嚇跑了？
當年上官德輝見到倪翠花的第一眼就驚為天人，沸騰的血液，讓他頭腦發暈，直接把人按在地上，威脅道：“不準動！”
最後，在荷爾蒙的爆發之下，還把人按在地上親了一下。
單純的倪翠花哪裏經曆過這樣的事？更何況，那又是保守的六十年代，當時就嚇得推開上官德輝頭也不回跑遠了！
其實，那也是上官德輝也是第一次對一個女孩子那樣。
當時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
所以，倪翠花在跑了之後，他也雙腿發軟，連追上去的力氣都沒有......
上官德輝接著道：“你走了之後，我找了你很久。”
倪翠花沒說話，繼續洗菜。
上官德輝又道：“你究竟去哪兒了？這些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嫁人了。”倪翠花輕描淡寫的回答。
可惜，所嫁非人。
上官德輝的嘴皮子動了動，話到嘴邊，改口道：“這條魚切塊還是切片？”
“把魚頭剁下來就行。一會兒做個魚頭豆腐湯。”倪翠花將豆腐切成塊放在瓷碗裏。
“好的。”上官德輝點點頭。
洗手作羹湯，兩人相處的非常有默契。
在這一瞬間，他甚至有種兩人已經是老夫老妻錯覺。
窗戶是開的，窗外清風徐徐，九裏香的花瓣順著清風從窗外飄進來，飄到倪翠花的發鬢間。
就像所有農村村婦一樣，她的頭發是被一根木簪挽起來的，但卻一點也不顯得俗氣，一縷頭發自額間垂落下來，優雅又賢淑。
白發帶花君莫笑，歲月從不敗美人。
上官德輝體內沉寂了多年的‘狂野’細胞，此時又忍不住活躍起來，但他卻不得不將它按壓下去。
這一次，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再把人嚇跑了。
漸漸的，兩人之間也不再那麽拘謹。
和上官德輝在一起讓倪翠花感到前所未有的放鬆，他們的聊天也變得多隨意起來。
倪翠花道：“你現在真的是老師啊？”
以前不知道事情真相的倪翠花，還覺得上官德輝挺適合當老師的，但現在......她始終覺得有違和感。
“真的。”上官德輝接著道：“當年回城之後，我就考上了大學，後來又讀了研究生，然後又讀了博士，最後就留在學校任教。”
就連他自己都沒想到，當年四九城的扛把子，最後會成為一名老師。
時間真的是個神奇的東西。
倪翠花半開玩笑的道：“你們校長就不怕誤人子弟啊？”
上官德道：“大丫同誌，你可不能戴有色眼鏡看人！我早就洗心革麵了。有句話叫什麽來著，浪子回頭金不換！”
倪翠花看著他，反駁道：“上官德輝同誌，你可別忘了，還有句話叫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院子裏落英繽紛，小廚房裏飄滿了香味。
中午，倪翠花準備了一大桌子豐盛的飯菜。
本來還想準備烤一隻雞的，但是她無法掌握麵包窯的火候，就隻能放棄這個想法，把雞醃製了，等倪煙晚上回來再烤。
今天是酒樓開業後的第一個月，倪煙依舊留在酒樓裏觀望。
已經營業一個月，酒樓以熱情的服務和好吃的飯菜，擁有了不少的忠實粉絲和回頭客。
但是，辦理vip的客戶卻隻有一個。
“煙煙！”身後突然響起一道男聲。
倪煙微微回眸，隻見來人陳誌航。
手裏還捧著一束火紅色的玫瑰。
“陳先生。”
“這個送給你。”陳誌航將玫瑰遞給倪煙，“西方人認為玫瑰花象征愛情和真摯純潔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