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自陷羅網交供奉


    靈山派,收奉台。


    每到一年的這個時候,靈山派都會派出一部分的修行弟子前往四周各城各府的大門大戶、或者周圍的村莊部落收取一年的供奉。與此同時,靈山派則負責為他們提供保護。


    這也正是為什麽洗月李家拚命咬牙也要給靈山派交供奉的原因所在,不僅僅是為了給李乘風提供一條可供修行的門路,更是為了保護李家在成安不受欺負騷擾。


    而對於靈山派這樣的修行門派,大修行人雖然超脫了五常人倫,跳出了生老病死,但作為一個修行人,隻要沒有飛升成仙,就意味著他們還需要依賴於**鼎爐活著,那也就必須要吃喝拉撒。


    正所謂窮文富武,毀家修行,學文的不需要付出太多的成本,即便是窮人也可以在文道上找到晉升的通道和出路;但習武則不然,習武需要從小打磨熬煉,沒錢請不到名師,學不到真正的功法,沒錢也買不到名藥,更無法補充因為習武而導致的身體巨大損耗。


    至於修行,即便是家底殷實的小康之家,也根本不敢奢望修行一事。且不說修行需要耗費的靈藥靈草,就說修行需要煉築的法器法寶,這些花費就是天文數字!


    一個門派是不可能給每個弟子都承擔起這些花費的,這些都需要剛剛入門的弟子們自己耗資填補,否則等待他們的就隻有被淘汰一途。


    也正因為這樣,越是勢力龐大的修行門派,越是需要許多的世家門閥每年來花費巨資供養他們,而作為報答,這些世家門閥將會有更好的入門修行機會。


    在靈山派的山門前,排著一溜兒的長隊,全部都是下山收取供奉的靈山弟子,他們當中每個人手中都拿著一個小小的如意袋,這個袋子看起來尋常無奇,但裏麵卻可以容納巨大無比的事物,每個人收取的供奉便全部都在其中。


    收奉台位於靈山派牛耳峰的半山腰上,山下是一條石階砌成的石路,一直到半山腰的山門,山門後方是修葺平整而巨大的石台,石台高而威嚴。最早交納供奉的多是各個大門大戶的族長,修葺高大的石台是為了顯示靈山派的威嚴,讓人望而生畏。


    在高台的最高處放置著一張翹首的青色長桌,翹首一頭有一個精雕細琢的花台,花台上雕刻著一個精美而細致的法陣,每一個下山弟子將手中的如意袋放置在花台上麵,這個如意袋便會在一陣淡淡的五彩光芒閃爍過後,消失不見,緊接著在花台一側鑲嵌的巨大琉璃鏡上便會出現幾個如煙如幻的文字,寫著這如意袋中裝納的供奉數字。


    在案台後站著三名男子,兩名頷下留著胡須,身穿兩道青邊的修士服,如同石像一樣立於兩旁,如同左右門神,用以威懾他人,防止有人見財起意,而案台當中則站著一名左臉有一顆黑痣的男子,名叫孫博義,他每看到花台“吞沒”一個如意袋浮現出一串數字後,他便會手在案台前的一本賬簿上輕輕一揮,這賬簿上便會自動浮現出一行文字,將這一串數字記載下來。


    “東川歐陽家,收供奉五千銀!”


    “東川柳家,收供奉八千銀!”


    “鄞州謝家,收供奉四千三百銀!”


    “河越趙家,收供奉一萬三千銀!”


    “西北戰家,收供奉……十萬銀!”


    這個數字震驚了排隊的諸人,他們紛紛交頭接耳:“西北戰家?哪個戰家?如此有錢?”


    “還能有哪個?當然是冠軍侯戰家啊!”


    “啊?他們不是西北的麽?不去投西邊的門派,跑我們靈山派來作甚?”


    “什麽話!咱們靈山派怎麽了?天下修行門派,靈山派排名第三!多少人擠破腦袋也想入山修行?區區一個戰家,又豈能免俗?”


    “嘖,別胡說八道了。但凡世家門閥,都會將門下弟子分散投入各門各派,以博采眾家之長!要不然你以為西北戰家憑什麽能鎮守西北數百年而不倒?隻是不知道這次來的是龍是鳳?”


    “真是孤陋寡聞,龍鳳早就投入其他門派,隻剩下豬狗,隻是不知道這次來的是豬或者是狗。”


    冠軍侯有三子一女,各自天賦不同,分別被世人稱為龍、鳳、狗、豬。


    長子戰奇天,據稱身高八尺,龍行虎步,有奇人異象,八歲便展露出超凡脫俗的一麵,文武兩道皆有驚人天賦,十二歲便被乾坤神教破格收入門下,十五歲便築基成功,打破修行紀錄,二十歲更是修煉成出不壞金身,天下震驚!


    而次女戰奇芸,據傳是天下絕色,美貌絕倫不說,更兼且是少有的天賦卓絕的女性修行人,十歲時被鳳梧閣收為入室弟子,十三歲來天葵之前成功築基,刷新由戰奇天保持的修行記錄,同時也打破了女性修行人的最早築基記錄,轟動天下。


    但這一龍一鳳之後,剩下的兩子由於活在兄長和姐姐的光環下,顯得天資平平,被世人冠以“豬”、“狗”之稱,認為一個隻知道吃喝玩樂,另外一個保守持重,隻是守成平庸之輩而已。


    一群人低聲說著話,忽然間也不知道從誰開始,交頭接耳的紛紛噤口,這沉默如同波浪一樣四處擴散開來,很快這熙熙攘攘的山門便變得寂靜無聲。


    正在記錄的男子抬起頭來,不解的看去,卻見正在排隊的靈山弟子們紛紛讓開,一名老者拖著一輛板車,車上放著一名身穿長袍的男子緩緩而來,眾人隻見這車上的男子臉上如被火焰灼烤,麵容恐怖,兩隻眼睛已經全部不見,隻剩下兩個恐怖的黑窟窿,血肉模糊!


    這個情形實在是有些駭人,一時間眾人為之噤聲。


    正在記錄的孫博義一眼瞧見,頓時一愣,他有些不以為意,但粗一瞧這人身形竟然有些眼熟,再細一看,他頓時睚眥欲裂,發出一聲悲痛的嘶喊:“哥!!”


    孫博義瞬間撲了過去,一把接下自己的哥哥,他隻看了一眼,便被自己哥哥這般慘狀所震驚,他猛的回身,一把掐住這老人的脖子,咬牙切齒道:“是你?是你幹的?”


    這老人被掐得喘不過氣來,他掙紮著說道:“不,不是,跟老奴……沒……沒有關係……”


    孫博義睚眥欲裂:“那他為何如此!”


    短短一呼吸間,老人便被掐得快要沒了氣息,旁邊的下山弟子們看得噤若寒蟬,也不敢出聲,此時一旁站立的一名中品綠邊修士開口道:“孫博義,住手!”


    孫博義喘息了幾口氣,猛的鬆手,老者一下掉在地上,劇烈咳嗽起來,他仰起臉來,艱苦的辯解道:“上師明鑒,老奴冤枉!”


    綠邊修士上前,仔細查看了一下孫博義的哥哥,他滿臉都是疑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老者爬了起來,駝著背,拱了拱手,聲音沙啞道:“老奴是成安洗月李家的管事李坤!前些日子上師來我李家收受供奉時,在胡同口遇襲!事情發生在我們李家左近,李家上下恐懼不安,特地派老奴來護送上師回山,另外將事情解釋清楚!還望各位上師明察秋毫!”


    說著,李坤磕頭不止,腦袋嗑在堅硬的青石地麵上鏗鏗作響。


    綠邊修士冷笑道:“哼,是派你這個老頭來送死抵命吧?”


    孫博義突然咆哮起來:“不可能,誰會為了區區一點俸祿而將我哥哥傷成這樣!”


    綠邊修士皺著眉頭,他目光如電的盯著李坤,卻見李坤雖然神情恐懼,但並沒有說謊跡象,他微微點頭,道:“人還活著,但神智已失,不知道是否能救得過來。”


    孫博義撲通一聲跪下,哭道:“張師伯,我從小是兄長帶大,天底下就他一個親人,還請張師伯救他,博義願為張師伯做牛做馬!”


    這位張師伯擺了擺手,道:“既然都是靈山派弟子,自然責無旁貸。來人,先帶回去,待掌門師叔看了再說。”


    此時有弟子上前,將孫博義的哥哥攙扶起來送上山去。


    張師伯此時轉頭冷冷的對李坤道:“既然你說他被劫財,那這次李家的供奉看來是交不上了?”


    李坤連忙道:“哪敢哪敢!上師在李家遇難,我們洗月李家自然難推重責,這裏是補上的供奉一萬銀,聊表歉意!”


    張師伯一聽,原本冷峻的麵孔立刻多了幾分柔和。


    “聊表歉意?”孫博義咬牙切齒的看著李坤,目露凶光“你們李家要為此償命!”


    “孫博義!跪下!”張師伯冷冷一聲嗬斥,孫博義立刻嚇得咕咚一聲跪在當場。


    張師伯道:“事情尚未查清,休得胡言亂語!”


    孫博義一抹眼淚,咬牙低聲道:“是!”


    李坤道:“因為沒有上師法寶仙器裝納錢財,所以車隊此時停在山下。還請上師隨我下山收取俸祿。”


    張師伯微微頷首,他料想這洗月派也不敢耍什麽花招,便對兩名弟子道:“你們隨他去。”


    隨後張師伯瞅了瞅李坤,道:“你隨我來,把事情經過說清楚。若李家是清白的,自然公道處理,若是發現你們賊喊捉賊……哼哼!”


    張師伯重重哼了一聲,那聲音如同重錘,重重砸在李坤的心上,震得他原本就佝僂的背更是彎了下去。


    張師伯扭頭欲走,卻見孫博義依舊跪在地上,咬牙切齒,麵色扭曲,他嗬斥道:“愣著幹什麽?還不入賬?”


    孫博義爬了起來,他恨恨的看了一眼跟著張師伯離去的李坤,咬牙切齒的用手在案台上一抹,頓時案台的帳薄上出現了一行血紅的文字:成安洗月李家,收供奉一萬銀!


    這一行文字,猩紅異常,仿佛鮮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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