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麽來了?


    李乘風臉色一沉,因為戰齊勝此時竟然一身盔甲披掛的便走了進來。


    這一身的盔甲讓李乘風和趙飛月十分驚訝,大齊的盔甲是有製式的,這一身黑漆順水山文甲隻有大齊將領級別的軍官才有資格穿戴。


    戰齊勝頭戴鳳翅兜鍪,腰係芴頭帶,腿穿紅漆脛甲,腳踏長趾靴,說不出的威風凜凜,他手中抓著一副騎士白手套,手套在脛甲旁邊輕輕拍打著。


    他笑吟吟的掃視了四周一圈,沒有說話。


    趙飛月臉色一沉,道:“你來做什麽!誰放你進來的?”


    李乘風也冷聲道:“戰齊勝,之前鬥法大會你擅自脫離,一會自去吳閣主那裏領罰吧!”


    戰齊勝手按著腰間佩劍,他本來是修士長袍,突然這一身將軍盔甲,實在是讓李乘風大感驚詫警惕。


    戰齊勝卻似乎早就料到李乘風會這樣說,他笑道:“李閣主,這就不勞你費心了,我離開之前是早就跟大師姐那裏打了招呼的,而且此事藏錦閣閣主也是知曉的。”


    李乘風臉色很難看,他名義上是靈山派這一行人的領隊,但戰齊勝這些事情卻壓根就沒有跟他打招呼,這種行為深究一下無異於是打臉。


    而且戰齊勝的潛台詞也是告訴李乘風,他是藏錦閣的人,輪不到他藏劍閣的人來管。


    李乘風強忍怒氣的打量著戰齊勝這一身盔甲,道:“想不到一些日子不見,你原來已經做官了?”


    李乘風最後兩個字咬得很重,像是在提醒戰齊勝修行界鐵律:修行不當官,當官不修行。


    戰齊勝卻是微微一笑,道:“李閣主,你是不是忘記了什麽?我可是戰家四子,生下來便世襲爵位,自帶統領軍職,如今不過是現成披掛罷了。”


    李乘風心中瞬間了然。


    戰家乃是天下第一世家,戰齊勝生下來就含著金鑰匙,身上有爵位軍職繼承,可偏偏這些都是凡世間研究出來鑽這條鐵律的空子。


    爵位、軍職不在官職管製之列,因為它們都不涉及到大量資源的調配掌控。


    因為大齊是文官治國,隻有文官才能夠掌控大量資源的調配。


    隻不過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九重天規定了鐵律,人世間雖然不敢明目張膽的觸碰,可這幾百年下來不斷的試探,早已經將底線摸得清清楚楚。


    修行人不能擔任實職,既擁有大量資源、人力、金錢等調配權的官職,一旦觸碰,天仙閣立刻便會來人,將觸碰這條高壓線的人從上到下全部血洗一遍,以身試法者整個家族都被連根拔起。


    這在幾百年來是有好幾起血案作為鐵證的。


    可修行人可以有爵位,可以任虛職,甚至可以擔任軍隊統帥,這在戰家是已經得到驗證的。


    李乘風冷笑著看著戰齊勝,說道:“那你今日來是有何貴幹?”


    戰齊勝笑著說道:“今日巡營點名,不見李閣主蹤影,本來是要上門拿人的,但看在公主殿下的麵子上,這次便算了。但再有下次,李閣主可就小心了!”說罷,戰齊勝有意無意的將腰間掛著的一塊紅木牌給露了出來,一旁的趙飛月心中一凜,她低聲道:“這是紅甲衛的木牌,專門督管軍營執法。”


    此時神京之中為了支援東南戰事,已經建立了兩大軍營,一個軍營當中有十萬精兵,同時還各自配有征集的五百名打散的各門派修士。


    戰齊勝一家的力量在西北根深蒂固,在神京自然也經營多年,在這個關頭給戰齊勝找了這麽一個軍法官的職位,那可真是比吃飯喝水還簡單。


    最關鍵的是,這個職位惡心得很,不算高,但能量卻是不低,軍營中除了那些高級將領,他們誰都能管!甚至一旦觸碰軍法,便是高級將領也能抓起來收拾!而且最惡心的是,其他人在前麵衝鋒陷陣,他們在後麵監督壓陣,第一刀專砍自己掉頭逃跑的戰友!


    一旦戰事崩潰,他們也是跑最前麵的那個!


    換句話說:這是一個專門鍍金的職位,危險他們躲得最遠,功勞卻總是能分一份!


    李乘風被惡心壞了,卻又發作不得,他冷冷的說道:“放心,不會有下次。”


    戰齊勝笑了笑,他戴上了白手套,道:“那咱們就軍營見了,李閣主!”說罷,他深深看了李乘風一眼,扭頭離開,可走到門口,他又突然回頭,意味深長的說道:“對了,告訴李閣主一聲,此次東南會戰事關我大齊國運,李閣主雖然是修行中人,卻也是我大齊國人,切不可做逃兵呀!否則,我這軍法官,可就有點為難了。”說罷,他哈哈一笑,揚長而去。


    小鈴鐺瞧著他離去的身影,暗自啐了一口,隨即便幸災樂禍的對李乘風道:“李真人,你仇家可真多!”


    柳素梅瞪了小鈴鐺一眼,她低聲道:“他應該是來警示你的。”


    “警示我?”李乘風一愣。


    柳素梅道:“如果他有心想要對付你,為何要專門跑來警告你一次?為何不等你再犯的時候直接拿你?而且,他如果要對付你,為何專門耀武揚威的上門來說這一番話,讓你心生警惕?”


    李乘風呆立片刻,是啊,第一次與戰齊勝相遇的時候,戰齊勝表麵看起來張揚乖戾,可進了靈山派之後,李乘風卻發現戰齊勝實際上極其隱忍,遠不是表麵上給那樣的魯莽無能。


    這樣的人,真的想對付自己的話,怎麽可能會在這個時候忽然上門來耀武揚威?


    隻是為了裝.逼打臉?


    不太可能……


    可是,他又為什麽要警示我呢?


    李乘風一時間百思不得其解,一旁的趙飛月沉吟了一會,她低聲道:“我去跟父皇說,讓他給你一個軍職。”


    李乘風猶豫了一下,沒有立刻拒絕。


    戰齊勝的突然來訪透露出非常多的信息:軍營中有人要對付他,因為如果沒人要對付他,戰齊勝沒必要跑來這裏耀武揚威這一趟;戰齊勝這層軍職身份非常重要,可以避免讓李乘風在軍營之中被有心人調派,送去當炮灰。


    隻不過,這戰齊勝為什麽要這樣做?


    ……


    “少主,你為何要警示這李乘風?”戰齊勝從榭仿園出來後,翻身上馬,等候在一旁騎在馬背上的李伯忍不住低聲問道。


    戰齊勝看向榭仿園,他踢了踢馬腹,一邊策馬緩行,一邊道:“此一時,彼一時。李伯,你不覺得,這天下,馬上就要亂起來了麽?”


    李伯低聲道:“少主的意思是……”


    戰齊勝扭過頭坐在馬背上,眺望著這雄偉龐大的神京,遠處高聳入雲的神教雙子塔和巍峨壯麗的神武宮一東一西分別佇立,仿佛這人世間兩座巍然雄山,他低聲道:“這天下,亂起來了,才有我戰家的機會,戰家有機會了,才有我出頭的機會呀!這李乘風眼下不能死,至少是現在,他絕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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