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正式上課的第一天,大清早,若水就被西園寺早苗拉到一年一班的教室,選了一個視角極佳的位置坐下。


    第一排?


    若水側頭看了看正在整理文具的美麗少女,嘴角抽了抽――早苗還真是個認真學習的好孩子……看來今天想要渾水摸魚是沒希望了……


    不多時,一個健壯的中年人走了進來。


    男人走上講台,底氣十足地喊了一聲‘安靜’之後,便開始介紹自己:“大家好,我是中村嚴三,從今天開始就是你們的班主任!”


    “就像你們知道的,曆屆一班培養出的都是精英,更是屍魂界未來的英雄!既然你們有能力做進一班的教室,就代表你們是全年級最優秀的學生!所以,今後的六年,我希望你們能拿出自己的實力,來證明自己的強大!明白了嗎?!”


    中村導師頗具激情的發言也帶動了這些剛剛入學,懷抱夢想、滿心熱情的新生,因此他們的回答也極為鏗鏘有力:“明白了!――”


    相比較之下,若水的反應就淡然了許多,再配上她本就偏於靜態美的外表,看在別人眼裏,難免會給人一種缺乏榮譽感的感覺。


    而不巧的是,台上這位中村導師,本身是個榮譽感極強的男人,同時很不喜歡這種缺乏熱情的表現。


    於是,他抬手指向坐在第一排的若水,“你,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若水起身,聲音清清淡淡,“我會努力證明自己足夠優秀。”


    “大點聲!”中村大吼一聲,震得全班都縮了縮脖子。


    若水不明所以地皺了皺眉,“老師,您沒聽清我的回答嗎?”


    “如此軟弱無力的回答,讓人無法相信你的決心!”中村嚴三又指了後排一個男生,“我剛剛說的那些,你有決心做到嗎?!”


    男生立刻大聲回答:“有決心!!”


    “聽到了嗎,這才是回答我該有的聲音!”他再度看向若水,“你再說一遍!”


    “老師,我認為決心並不是靠嘴上說說就能看出來的。”若水一本正經地與中村對視,“如果是比誰聲音大的話,不是我的強項,況且對方是男生,我作為女生本來就很吃虧。”


    此言一出,全班嘩然,中村嚴三的臉色更是黑得徹底:“你的意思是我在刁難你嗎?!”


    “不敢。”若水不卑不亢地站著,眼中沒有一絲畏懼,“我隻是覺得如果老師一定要我這麽做的話,有些強人所難。”


    “你!――你叫什麽?!”中村嚴三怒問。


    “浮竹若水。”


    此名一出,教室裏再次響起了竊竊私語。


    雖然來自流魂街的學生不清楚她的身份,但在座的貴族子弟卻多多少少聽過這個名字。


    浮竹若水,現任十三番隊隊長浮竹十四郎的親妹妹,傳聞是一位知書達理、端莊文靜,但從小體弱多病的大家閨秀。


    簡而言之,就是說她文弱不堪。


    所以,誰都沒料到,一個給人纖柔印象的少女,竟會出言頂撞老師。


    但不管怎麽說,讓一個身體不怎麽好的學生大聲喊話,也是不合適的。


    因此,底下的議論聲漸漸大了起來,一些自認為憐香惜玉的男生甚至在小聲地為若水抱不平。


    學生們知道若水,身為老師的中村嚴三自然也知道。尤其,深知他喜歡‘激情教學’的校長此前還特別對他交代過,說這個學生身體不好,要他莫要太過苛責。


    可是,眼下的情勢,他已騎虎難下。


    如果就這樣放過這個學生,自己剛剛在其他學生麵前樹立的威信必會蕩然無存。


    但如果繼續和她較真兒下去,又難免留下強人所難的話柄。


    若水一直都清楚外界對她‘體弱多病’的傳言,但沒想到會這麽誇張。


    聽著周圍人的議論,看著導師半天不語似在為難著什麽。


    她抿了抿唇,決定服個軟兒,給老師一個台階下。


    “老師,關於決心的問題,我下課可以和您繼續探討,現在還是上課比較重要吧?”少女如是說,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明白,她在婉言退讓。


    中村當了這麽多年的老師,自然不會聽不出她話中的含義,當下便嚴肅地點了點頭:“咳咳,你先坐下,記得下課後到我辦公室來。現在開始上課!”


    “是。”


    若水依言落座,立刻就收到早苗寫著問題的小本子。


    ――真的不要緊嗎?


    ――沒事的。


    ――可是,開學第一天就和班主任起了衝突,會不會不太好?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啊,誰讓我不會喊話。


    ――嗯,那下課後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我想老師不會太為難我的。


    ――真的嗎,可是中村老師看起來好凶啊?


    ――嗬嗬,他隻是比較富有激情而已……


    ――但願如此。


    一節課的一半時間,都被若水用來和西園寺傳本子聊天。


    鈴聲一響,若水自覺地來到班主任麵前,一個標準的九十度鞠躬禮,“中村老師,剛才是我失禮了,很抱歉。”


    中村嚴三見狀尷尬了一下,低聲說了一句‘跟我來。’,便舉步走出教室。


    若水走在他身後,回頭朝西園寺做了個‘放心’的手勢,便跟了出去。


    教職員辦公室。


    幾位真央老師有幸目睹了一鈔激情的中村’平和地與學生對話的畫麵。


    “浮竹同學,身體不好以後要提前說,知道嗎?”


    “是,老師。”


    “還有,雖然你身體不好,但並不代表我會對你特殊照顧。真央的教學講究的是公正、平等,所以你不要想著渾水摸魚!”說著說著,激情本色冒頭,見有老師朝他比‘小點聲’的手勢,中村不由清了清嗓子,改為‘溫柔’的語氣:“清楚了嗎?”


    “……是,老師。”


    “咳咳,既然這樣,那你走吧。”


    “老師再見。”若水禮貌地鞠了躬,離開教職員室。


    回到教室的,下節課還沒開始。


    若水剛坐回自己的座位,西園寺早苗便湊了過來:“怎麽樣?”


    “沒事了。”


    “呼,那就好。”


    少女鬆了口氣的樣子讓若水覺得好笑,“早苗,你怎麽比我還緊張?”


    “啊,還不是因為聽哥哥和說起過這個中村老師,據說很多女生都因為回答的聲音達不到他的標準,而被他訓哭過……”聽她說完她們這位班主任的‘光榮事跡’,若水萬分慶幸自己多年來的‘文弱’形象。


    “……變態!”她們後方,一個少女的聲音低低響起,若水和早苗一同回頭,入目的是個容貌清秀的少女,正是曾在開學典禮上代表發言的一條花梨。


    為人比較厚道的早苗尷尬地笑笑:“一條同學,這樣說老師不太好吧?”


    “那你們就當沒聽見吧。”一條花梨冷淡地擺擺手,轉而看向若水:“你很勇敢,我覺得你說的很對!”


    若水禮貌地點點頭:“謝謝。”


    上課鈴聲響起,第二堂課正式開始。


    這節課是鬼道課,但由於是開學的第一節課,他們又是新生,所以導師按照慣例在教室裏上課,並且每人發了一本厚厚的《鬼道大全》,讓學生們事先熟悉一下靈言。


    一開始,大家對於靈言十分好奇,所以看得還比較認真。


    但一班畢竟多數都是貴族,他們從小就接受家中的訓練,雖然一般隻是教授白打和斬術,但鬼道也並非沒有人會。


    故而,課程尚未過半,一些學生就因為無聊而開始小聲聊天。老師看到下麵很多學生如此無視他的存在,當下就氣憤地放話:“有誰能背出十條靈言,那他這節課就可以自由安排!不然,就給我安靜地看書!”


    此言一出,班裏頓時鴉雀無聲。


    鬼道老師正待得意洋洋地準備繼續訓話時,一個聲音突兀響起,“老師,我可以。”


    大家的視線紛紛被坐在後排的一個男生吸引了過去。


    若水原本純屬湊熱鬧的回頭,可當她看清那個男生的臉時,臉上的表情一下子變了。


    總司的聲音,總司的笑容,記憶中已經模糊的容貌,在這一瞬間都變得清晰無比!


    生前的畫麵如回放一般在若水腦中浮現,一幕幕、一樁樁,快200年的時間裏,這是若水第一次如此詳細地回憶曾經的一切。


    但這一切對她來說太具有衝擊性,讓她太過震驚,震驚到完全不知道如何思考,如何發聲,如何麵對!


    當男生流利的背誦到破道之十一綴雷電的時候,任課老師示意他不必繼續了。


    然後,在全班或驚訝或敬佩的目光中,美少年微笑著走出了教室。


    自始至終,若水的目光都緊緊跟隨著他,可是,她卻無法開口說一個字。她原本十分肯定那個人就是她的弟弟總司,可是當他們目光相交時,對方的神情卻令她周身一冷。


    那是看到一個陌生人的眼神,雖然對她微笑,但他眼中除了冷淡漠然,別無其他。


    如果他是總司,怎麽可能不認識自己?!


    他不是,他一定不是!隻是長得相像的人罷了!


    已經過了快200年了,就算總司來到屍魂界,也一定已經變成老頭子的樣子,就算真的遇到,也不會認出來的……


    所以,那個人不可能是!


    “那個男生是誰?”有人小聲打聽。


    “他啊,就是今年的第一名嘛。”又有人回答,然後說了一個幾乎讓若水崩潰的名字,“我記得,他叫衝田總司。”


    …………


    這之後的一切,若水都聽不見了。


    她隻能聽到自己心中崩塌的聲音。


    ――真的是總司!可是,總司卻不認得自己了!!


    這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她永遠失去自己的弟弟了嗎?!


    “若水,你不舒服嗎,怎麽臉都白了?”早苗的聲音隱隱傳來,喚回少女的思緒,“……沒事。”


    坐在她們後一排的一條花梨忽然出聲,“喂,浮竹,你認識剛剛那個人?”


    一語道出終點,若水此時才反應過來。


    是了,現在的自己早已不是衝田若水,而是浮竹若水了!難怪總司認不出她,那是因為她的容貌已經變了啊!這樣的話,她被當做陌生人也就解釋得通了。


    可是……


    剛剛亮起的眸子再次黯淡下來……


    明明曾是親人,卻不能相識,未免太殘忍了吧!


    “浮竹?”


    若水低頭,強迫自己說道:“不,我不認識他。”


    “哦。”一條應了一聲,不再多問。


    剩下的半節課,都在若水的心不在焉中度過。


    下了課,早苗原本想拉著她一起去食堂吃飯,可若水隻回了她一句‘我有點事,咱們下午上課見吧。’,便獨自離開了教室。


    早苗看著她的背影,有些憂心,卻又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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