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雪了。今年冬天,對大家來講,都不太好過啊。”


    平武聖嗬嗬笑:“當然,在林武聖眼裏,這天魔,也實在不算什麽。”


    “林武聖,請!”


    顏色不改,左無舟其狀平靜的步入院子裏。


    院子裏,白皚皚的積雪映入眼,一名氣息淺淡的白衣中年正在煮茶,光線反射,映得刺眼。


    此人抬首笑:“林武聖,請坐,且候我煮茶待客。”


    ……


    ……


    沉心不動,左無舟一言不發,漾住一絲冷意。


    這白衣中年氣息很淺,如是沒眼力的,必以為此人不過武禦。恰恰,左無舟從戀滄海處,已然得知,超聖合化天地元氣,能輕易的將氣息斂住。


    隻要超聖斂氣息混入人群中,除了超聖,包管無人能辨認出來。


    一年半來,左無舟一邊力殺天魔,一邊也算高調。元一穀陸續有人接觸過三次,所謂事不過三。左無舟想來,此次相見,就必然是談及加入元一穀的事了。


    上次平武聖說,等待幾天。這幾天,終於是來了。


    一眼看見此人,左無舟幾難克製殺心。重是置入淡漠,才斂住殺心。元一穀有三大超聖,殺眼前這名,不難。難的是,如何查出元一穀老窩,一窩端掉,一報當年之大仇。


    元一穀這種見不得光的老鼠,總在暗中鬼祟行那陰毒之事。若不能一舉端掉,未免流毒無窮。


    正是心知肚明,左無舟才克製住暴起殺人摘首級的衝動。


    默默斂住氣息,左無舟在心底傳念:“紀瞳、太歲……”


    “都在,就等你下令,隨時可動手。”紀瞳的意念從命魂之火傳遞來。


    ……


    ……


    東愁微笑,親自斟滿一杯茶:“請。”


    左無舟一端一口,飲光了事。


    東愁眉宇一動,漾住一絲笑意。從一年半來的各路線索,元一穀很易推測“鐵麵煞星”的姓情。眼前這一不起眼的小動作,直爽無比,所謂見微知著,正是此意。


    從此動作,一看就知,“鐵麵煞星”是一個心思較是直爽的苦行修士,此等人,較是易於控製。正是元一穀想要的。


    東愁笑了笑,一邊重斟茶,一邊斟酌言辭:“林武聖應當知曉我元一穀是一個什麽樣的存在了。”


    “反抗魂天宗的統治,追求魂道。”東愁慷慨揮手,極有氣度:“打破魂天宗的封鎖,開辟‘元魂通道’,這就是我們一致的目標。”


    略一頜首,左無舟不多言。


    東愁滿意:“元一穀成立已有許許多多的年月了,正是許多有誌之士一道創建。元一穀的人不多,大抵皆是武聖和超聖。”


    “我們隻吸收有希望成為超聖的人,雖然人不多,卻個個都是最強者。實情是,那魂天宗再是封鎖,他們曆年曆代,也不乏叛變,加入元一穀的人。”


    “我們一心想要追求魂道,魂天宗也有這樣的人。”


    ……


    ……


    等這東愁東拉西扯半天,一席席的空話和口號喊得響亮,左無舟漸有一絲不耐之色。


    東愁始終觀察左無舟神色,此時才是笑了起來:“加入元一穀的好處甚大,我等團結起來,一起掀翻魂天宗,一起聯袂自保。”


    “如是有難,則可向本穀求助。須知,本穀有三位超聖,就是魂天宗也不得不忌憚幾分。”東愁傲然。


    左無舟心底冷笑,元一穀躲躲藏藏這許多年,這也叫魂天宗忌憚幾分?


    東拉西扯半天,這好處那意義,等等不一而同。


    東愁終於講道正題:“我們正需要新血加入,團結起來對付魂天宗。不知,林武聖可願加入?”


    有這許多勾心鬥角的工夫,左無舟都已可以修煉幾十次戰技了。


    左無舟冷言:“如是不願,就不來了。”


    東愁擊掌大笑,歡喜無比:“好,那從此往後,我們就是同一條戰線了。待得天魔之戰了,就帶你回元一穀去看看。”


    正合我意。左無舟揚眉。


    “不過,我要交代幾件事。”東愁凝重:“我們目前需要幾件物事,其一是鎮魂印,其二是衍空聖器。”


    “鎮魂印,關係我們跟魂天宗的鬥爭。衍空聖器,極可能與‘時空道標’有關。如果林武聖能取得,我們必有極大獎勵。”


    哦,元一穀也在找這些東西。略一思量,左無舟淡然:“我正好有一件衍空聖器。”


    正欲滔滔不絕的東愁,頓時無言。


    ……


    ……


    左無舟走了不久。


    宅子中,一群人漫步出來。其中為首者,赫然是幹瘦的神八部和餘汨。


    “此人不錯,暫時可信賴。”東愁拋拋這件新得的衍空聖器:“大戰在即,沒時間多考驗了。姑且信賴他也不妨。”


    “我也覺得林兄不錯。冷漠了一些,可心腸委實不錯。一身修為不錯,戰力極了得,年僅四百餘,就有這等本領,已是少有了。”其中一人,小心翼翼的如斯道。


    此人,赫然竟是雙木宗的木武聖。一垂首,眼神下隱藏著一些複雜。


    東愁點頭:“如果不是他修為不錯,戰力更強。要他有何用,我們元一穀不需要廢物。以往他殺天魔最多,想不到他殺管鋒一戰,表露的實力委實不錯。”


    三大超聖各自端坐,東愁忽然道:“神闊,跟小憨的接觸如何了?”


    “小憨一口咬定,當曰他是從餘暉原封鎖前及時逃出來了。也不知是真是假。但他答應重新回來,他要求先回穀裏取一些東西。”神闊恭敬道。


    東愁頜首:“我們都出來了,也沒有人在穀裏,等此事過了,再帶他回去。”


    餘汨擺弄衍空聖器,嬌顏一展:“究竟要何時,才能湊齊九十九件衍空聖器。”


    “設法就是了。”東愁冷眉:“設法把鎮魂印找出來,我們目前隻有一章鎮魂印,一定要找齊了。”


    ……


    ……


    言及鎮魂印,神八部萬年不變的臉,終於有一絲木然以外的神色:“一定要找出來!”


    東愁歎氣:“一塊在左無舟身上,左無舟就是死一百次,鎮魂印也不會毀掉。這一章正在找。”


    “長空宗極可能有一章,看事態,魂天宗應當沒拿到。其中一章,應當在聖魂獸的手裏。魂天宗極可能有兩章。還有一章沒有下落。我認為可能在真天宗或天君宗手裏。”


    沒人知道,左無舟有兩章鎮魂印。


    “是了,左無舟既然死了,以往那些栽贓給他的惡行,就不必再做了。”東愁想起一事。


    神闊恭聲:“早已交代下去了。倒是可惜了,當年好不容易才找出這幾個適合的人來冒充他。”


    東愁想了想,流露恨意:“魂天宗的老賊,號令天下,不許馳援無垠城和散修城。分明就是逼我們拋頭露麵。”


    恨歸恨,可不露麵,那卻是斷然不可能。沒有超聖坐鎮或馳援,無垠城和散修城斷然抵擋不住天魔的。如是無垠城和散修城完了,許多布置就完了。


    這正是三大超聖悉數出來的緣故。


    東愁跟神八部和餘汨傳音交談數言,才是重新布置:“無垠城不是我們的地頭,此地又有宋老怪。餘超聖,你率領一些人坐鎮此地。”


    “我帶一批人前往散修城坐鎮。必要時,神兄可以兩處馳援。”


    ……


    ……


    “六大世家隻想保持超然中立。三十三地宗,不堪大用。”


    “九天宗斷不可能投靠我們,最多隻是合作。聖魂一族,大體中立,隻有部分在可以合作的範疇。無垠會暗中有打算,未必可靠。”


    “唯一可用的,就隻得被打壓已久的散修。我們看似盟友不少,實則需要步步為營,否則但有行差踏錯,那些盟友便沒有一個是可靠的。”


    “此戰天魔,必須全力保下散修城。”東愁厲聲喝道。


    眾人神色一凜,他才又交代下去:“百戰,中山,你們查一查,無垠會究竟在暗中做什麽。”


    東百戰和東中山應諾。


    又是語氣一緩:“這林舟暫可信賴,恨天恨魂天宗入骨,也可信賴,那天火,不值信賴。必須要加緊接觸紀瞳和太歲等人的步驟了。”


    “此戰天魔,必定會在極短時間結束。然後,就是席卷天下的魂修士戰爭,我們的準備時間已不多,盡量爭取每一個武聖。”


    “魂天宗經營百萬年,不單單是在五行真魂界有莫大聲勢,就是在五係真魂界,也有其勢力。”


    東愁凝重:“所以,對上魂天宗,如是一戰不得能手,我們就隻有重新躲起來。”


    木武聖一臉木然,心亂如麻。


    怎麽會是那個人,怎生是好。是否應當知會元一穀的人?可那人對木武聖對雙木宗偏偏有大恩。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木武聖一生,都沒有如此進退兩難過。


    惟有一念在腦海裏:“林舟,左無舟!林舟,竟然就是左無舟。”


    ……


    ……


    等元一穀群雄陸續散去。


    此地庭院外的角落中,積雪滿堆,和著一堆雜物擺放。雜物上,積雪竟有一絲絲變化,竟似從雪上和某物中脫落出來,赫然是一個透明人的形狀。


    此影一動,趁住“藏龍魄”的時效還在,無聲無息化做虛無!


    如同空氣,融在空氣中,絲毫沒有來去過的蹤跡!


    ……


    ……


    白雪柔絮,飄零隨落。


    一身被雪染得點點班白,左無舟如雕塑不動,收回無影。


    斂住心神,前前後後的思量揣摩一二,想得通透:“九天宗有人跟元一穀勾結,跟聖魂獸中的某些也有勾結。”


    沉澱意念:“散修城,乃是元一穀幕後坐鎮。無垠城也與之有關,元一穀並有一章鎮魂印。”


    “是了。從元一穀言辭,魂天宗在五係真魂界(銳金厚土等五界)亦有影響力及權威。”左無舟凜然:“如不是元一穀,我一時倒忘了五係界。”


    左無舟鎖眉:“觀元一穀動向,悉數傾巢動,看來暫不會回老窩了。缺了一次一網打盡的機會。”


    思來想去,左無舟啞然:“魂天宗舍了這無垠城和散修城不管不問,誌在逼迫元一穀現身。元一穀的人必然在散修城和無垠城拋頭露麵。”


    左無舟失笑:“如此說來,我之前費心偽裝‘鐵麵煞星’這一身份,倒是白費心機了。”


    機關算盡,也奈何不過時局變化之快。誰又想到,躲躲藏藏的元一穀還有被逼得現身的一天。“鐵麵煞星”這一身份,暫可保留,行事大有便利。


    ……


    ……


    是夜,大雪紛飛。


    白皚皚的色彩,覆蓋了滿山。連大山都似變得稀稀落落。


    紀瞳和太歲,顧隼和鬆狐,已在此等候一時。等得一條黑影順風而至,才緩了一口氣,抖落身上的雪花。


    通過命魂之火,亦可做心意溝通,信息通達。自左無舟修成武聖以來,可以傳達的信息也比以前可以多了複雜了。可究竟遠不如當麵談。


    左無舟將自己取得的消息道來,紀瞳等率先默然。顧隼自然是嚷嚷著先打了再說。半時,紀瞳抬首,美瞳一動:“你想先除魂天宗還是元一穀。”


    “元一穀。”左無舟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這隻鬼祟的,隻會玩陰謀的老鼠,要先除。”


    “等決戰過後,再動手。”紀瞳毅然道。


    ……


    ……


    略一交談,顧隼道來聖魂一族的情況。這天底下,聖魂獸倒確是不在少數,大抵集中在四處。當曰左無舟送信前往之地,正乃其中一處。


    真天宗等所在的兩個小大陸,各有一個聖魂聚居地。此中央大陸,則有兩個。顧隼想了想:“我們魂獸每一處聚居地,絕計有一名妖獸。”


    “我大約知道一些,四處加在一道,約有三百餘聖魂獸,加之其他各地,零零散散的,約有四百之眾。”顧隼流露鬱鬱不快之色:“不過,還是比不得魂修士。”


    一枚聖魂獸內丹,就能取代許許多多材料,成為真聖甚至超聖符的主材料。


    若非聖魂一族實力強橫,勉強能抗衡人類,是如此大的利益麵前,怕是早就被殺得七七八八了。是以,聖魂一族有幾百聖魂獸,倒也不值得驚詫。


    須知,聖魂獸隻得一魂,盡管這一魂天然比魂修士的一魂要強大,也有肉身強大的優勢。可比起同階魂修士,始終要弱了一些。


    魂修士平常本就有六百武聖,危急戰時,更能如現在一般,取用武聖丹,隨時暴增數倍的武聖。隻在團結一點有優勢的聖魂一族如何能敵。


    畢竟,如顧隼這般,擁有極強悍天賦神通的,終歸是少數。甚至,不是每一個聖魂獸都有天賦神通。


    林林總總的線索,歸結在一道。令各人基本做到心有裏數,尤其是向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左無舟,以及外來人紀瞳和新奪舍的太歲。


    好在這一年半來,紀瞳和蒙武及太歲,基本已熟悉了此地的環境。


    顧隼說了一會,先是離去,說是去聖魂一族的聚居地看一看。有鬆狐跟顧隼一道,左無舟隨時可與顧隼溝通。再者,鬆狐跟顧隼的天賦神通合在一道,絕對異常強大,暫也不必擔心其安危。


    正欲各自離去,太歲忽然言道:“當年我是元一穀的人。”


    左無舟驚訝不已。


    ……


    ……


    凝注雪花,太歲沉聲道來:“元一穀,創於十餘萬年前。在元一穀之前的數十萬年間,亦有數個類似的組織,都已滅亡了。”


    “元一穀的創立,乃當時超聖及武聖,隱隱從某些流傳中,察知某些真相。汲取之前對抗魂天宗的前輩們的敗亡經驗,而創立。”


    太歲抬首,木然:“魂天宗銷毀有關上三天,諸天之戰,及陰魂心法,三件秘密。我們當時一無所知,隻隱約知曉一些線索,知道一切源頭乃是魂天宗,所以創立。”


    流露驚詫之色,左無舟和紀瞳互觀一眼,等待太歲繼續。


    太歲順勢坐在雪堆上,挖空記憶,語音複雜無比:“當年的元一穀,參與者有許許多多,身份各不一致,極純粹極鬆散的一個組織。”


    “其唯一目的,隻為打破魂天宗,尋求真相,尋求更高境界。沒有野心,沒有欲望,沒有控製和被控製。乃是一群誌同道合的人聚在一道。”


    “可惜,當年始終沒有查出來。隻知,一切跟諸天之戰有關。”太歲苦笑。


    誰又知道,左無舟不過是意外之下,跑了二號一趟回來,就基本已真相大白了。元一穀甚至許多類似的組織,幾十萬年來,想要知道的真相,原來是這個。


    ……


    ……


    北風嗚咽,語音淒淒。


    “魂天宗一直做得很漂亮,我們當年始終所知有限。”


    “元一穀之名,就是來自對元魂天一心一意的追逐。當年的元一穀,極有包容姓,甚至是許多武聖坦然交流修煉心得的所在。”


    太歲完全沉溺在記憶中,有微笑有歡喜也有無邊之怒:“當年,我一心一意魂魄雙修。乃當世第一天才,五百歲時,雖無天下第一之名,卻有天下第一之實。”


    “我魂魄雙修,五百歲就已打遍天下無敵手,也曾做到,對超聖而不敗。”太歲傲然。


    紀瞳倒吸一口涼氣,以紀瞳的本領,如是四百歲,必是天下絕頂的人物。但始終不是諸無道和左無舟這等偏執狂,想要達到對超聖不敗的境界,那就太難了。


    太歲生前,卻是魂魄雙修,作為魄修士,乃是全才。作為魂修士,更是對超聖而不敗。分做兩個人,都已極可怕了。卻在一個人身上發生,難怪如此自傲。


    紀瞳觀左無舟一眼,太歲語音低沉,抬首跟左無舟對視一眼:“我不如你。”


    “不論以往我多麽自信自傲。”太歲重是一音:“我不如你。”


    左無舟不悲不喜,泰然處之。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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