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那串小船又從下遊的金山鎮來到了龍岩南門碼頭。


    30多個從大員調撥的基建人士從船上走了下來,這支隊伍的核心是兩個搞工程的穿越者。


    他們兩人是有分工的。


    其中一位將帶著手下和民工在南門外修建碼頭。考慮到未來會有大批機械,人員和散貨從這裏裝卸,所以碼頭是要大力擴建的不但要建木樁客運碼頭,岩石鋼筋貨運碼頭也至少要建一座。


    而另一位曾經挖過河沙的老兄,則負責帶領民工疏浚河道就在他們登上龍岩碼頭的同時,下遊的九龍江已經有海底撈開始作業了。


    水利是一項大課題。


    龍岩這種山旮旯,在17世紀搞不好水利的話,就不要想挖什麽礦了。這個時代可沒有國道和高速路來運輸礦石,一切都要靠水運。


    中古時代的水道有個特點水量大,但是航行條件差。每當遇到一些流速減緩的拐彎地帶,無論是江河還是溪流,就總會淤積出一些淺灘和沙洲之類的惡心地形。


    另外,一些河中的釘子戶礁石也是行船大敵。


    在後世,這種況是不多見的。某個基建狂魔國家的水道上充斥著各類采砂船,航道早已被挖得深不見底,政府天天都在打擊私挖濫采。


    而17世紀的龍岩這邊就沒有那麽好運了。海底撈從九龍江一路挖上來還需要很多時間,所以上遊的龍岩也需要同時開工配合,用人力將攔路虎清除。


    這個工程還是很急迫的,現在大一點的船,隻能停在下遊的金山鎮,所有物資都得換裝小船才能運到龍岩,運輸效率太低。


    疏浚航道隻是前期任務,接下來還有更艱巨的任務水庫。


    福建這個地方吧,常年雨水不斷,就沒有休息的時候。閩西山區就更是如此了,降雨量相當大。


    在這種氣候條件下,原始的山間水道自然是災害連綿,山洪泥石流不斷。所以修水庫是必須的,哪怕是單純為了調節水量,降低災害,保證礦石船的年運輸,也要修水庫不需要很大,可以是一連串的小水庫。


    後續的水庫工程將在碼頭和疏浚工程完畢之後開始。到了那個時候,大批在前期磨合過的民工就可以派上用場了。


    後世在龍岩這一帶有柄溪水庫,而17世紀的山川地形誰也不知道改變了多少,所以勘探工作將會在剿匪工作完畢之後進行滿地土匪也沒辦法修水庫。


    總之,即將到來的1629年是穿越國的“水庫建設年”。骨子裏就有著基建狂魔基因的穿越眾,不但要在閩西的山麓中修水庫,還要在台南平原的上遊修建水庫。


    前者保證工業,後者保證農業。


    同船而來的還有很多樟木箱子和麻袋。箱子裏裝得是曹川從後世帶來的原裝工藝品紅木二八大蓋,麻袋裏是稻米和鹽。


    樟木箱子很快就被送進了天後宮,麻袋則留在了碼頭。今天就會有一排工棚在碼頭上搭建好,這些貨物很快就會作為工資在未來被支付出去。


    拿到自己熟悉的槍械後,士兵們很快就擦起了老夥計。當然了,按照計劃,這些槍是不能在明人麵前顯露的。而等到它們亮相的那天,也就是土匪狗帶的那天。


    林大斤蹲在天後宮門外不遠處的樹下,一邊撓著頭上的虱子,一邊目不轉睛地盯著天後宮的大門。


    大門口有4個拿著刀矛和鳥銃的士兵,姿直,材孔武有力,上透著殺氣。


    這幫昨天突如其來的官兵,給古老,寧靜的龍岩縣城裏帶來了無窮的談資。事實上,很多人都不認為他們是官兵綠色對襟短褂,長褲,大頭皮靴,這種古怪的裝束可不像是穿著胖襖的大明官兵。


    直到縣衙的差役和小吏們放衙後,通過他們的嘴,人們才知道,這夥人是海上一個招安大將的手下,被派到龍岩來剿匪的。


    當天晚上,“水滸傳”的故事就在老夫子們嘴裏開始流傳了,而縣城裏的說書先生自然是緊跟市場潮流的,一個個都開始緊急溫習起方臘和宋江之間的段子來。


    林大斤今天來到天後宮門外,目的是邊那隻老母雞。


    細竹篾編的籃子裏,一隻肥大的老母雞正閉目在裏麵養神。而林大斤直愣愣在樹下觀察了半個小時後,最後還是一咬牙站了起來,提著竹籃,一步步往大門走去。


    守門的哨兵很快就注意到了這個穿得破破爛爛,矮小黑瘦,麵貌憨厚的明人。


    “幹什麽的”


    聽到喝問後,林大斤本能的住了腳,然後在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後,他又畏畏縮縮往前走了幾步,然後伸出手上的竹籃,指了指老母雞。


    “嗯擁軍的”


    林大斤木納地繼續站在那裏。


    “賣雞的”


    林大斤點了點頭。


    “不錯不錯,看來龍岩的群眾還是有眼光的。”值班班長笑嗬嗬地打趣一句後,就命令一個哨兵帶著林大斤去了偏門。


    天後宮的偏門林大斤自然是知道的龍岩縣的居民無論男女老少,統統都來過天後宮,地形都是熟悉的。


    偏門也有哨兵。進去偏門後,過道對麵就是一排廂房。如今這排廂房已經被改造成了廚房和食堂,當林大斤來到廚房門前,幾個人聞聲就從裏麵走了出來。


    這幾個人有穿著白圍裙,手裏還提著菜刀的廚子,也有拿著一根雞腿,啃得正香的衛遠。


    盡管昨天已經在碼頭上看到過衛遠的影,但是高隻有1米6的林大斤在近距離接觸到這個巨靈神後,頓時嚇得一哆嗦。


    “不要怕,是來賣雞的嗬嗬,這還是頭一個啊,老鄉,你叫什麽名啊”


    “老爺,俺叫林大斤。”


    “嗯,這名字好,透著實在。不要怕,咱們這裏買東西是給錢的。”


    衛遠說完後,就示意廚子收雞,然後派人喊司務長過來給錢。


    拿出手機調出後勤部頒發的“明國各地區物價指南”看了一眼後,衛遠就指示趕來的司務長給林大斤發了5分銀子。


    指南就是給衛遠他們這種深入敵後,沒有當地物價資料的部隊做參考用的。這上麵的基準價格是參照了一些曆史資料撰寫的,比如老母雞,明代萬曆年間的宛署雜記上就有記載活肥雞價白銀4分。


    考慮到龍岩是山區,老母雞的價格肯定不會比城市裏的4分銀更高,所以衛遠就給這隻雞算了5分銀子。


    事實證明,5分銀子肯定是高於當地的老母雞價格了,因為當林大斤用力在嘴裏咬了一口那塊潔白的碎銀後,突然間轉一溜煙地跑了


    而衛遠他們錯愕地看著林大斤跑出門後,不由得哄堂大笑起來。


    事還沒有完。


    沒過多久,林大斤又氣喘籲籲的回來了這次他扛著一個背簍,裏麵是5隻老母雞。


    “看看,看看,這社會把農民都bi)成什麽樣了,賣隻雞都要先試探一番。”衛遠一邊欣慰地看著司務長給林大斤算賬,一邊還不忘給看鬧的手下做思想工作“你們說,大員的老百姓有這麽害怕軍人的嗎”


    “害怕的一個都沒有,坑咱們錢的倒是不少。”一聽是這個話題,士兵們頓時七嘴八舌地開始吐槽了。


    “就是,每月一發晌,赤崁大道上那起子商鋪就又要打折了。”


    “是先提價再打折好不好數馬老板家的鋪子最壞,貌似活動多,其實也沒優惠。”


    “一通cāo)作猛如虎,到頭優惠兩毛五。”


    林大斤一邊聽著這些副爺說著他聽不懂的話,一邊幸福地拿到了5隻雞的銀子。這次拿到銀子後,他不但沒有跑,還跪下給衛遠磕了個頭。


    衛遠看著這個老實巴交,麵容憨厚,連說話都吭哧的農民,不由得長歎一口氣。然後他告訴林大斤,今後可以多去附近的村子收一些菜蔬和活禽,然後挑來這裏發賣。


    林大斤感激地背著竹簍走了。


    而從這天過後,林大斤果然開始了菜販子的道路每天從四周的寨子裏收些雞鴨活禽和蔬菜,然後部賣到了天後宮。


    林大斤的命運,隻是一朵小小的浪花,沒有多少人注意。而隨著紅槍營的到來,龍岩這個安詳的小縣城卻再也回不去以前的寧靜了一樁樁前所未有的事件,將明人們的腦洞不斷擴大,走在工業化道路上的古城,也一天比一天喧鬧繁華起來。


    就在衛遠他們來到龍岩的第五天,上百號來自金山鎮的民工又讓本地人開了一番眼界。


    一座鍋爐被這些民工從金山扛到了龍岩。


    民工們一路上用木樁墊,用人力抬拉,不到八十裏的山路,上百號人硬生生走了三天時間,才將這座“大鐵匣”抬到了龍岩縣城。


    鍋爐抬到天後宮門前的那一刻,大半個縣城的人都湧出來看鬧了,一時間天後宮門前人山人海,到最後,衛遠不得不派出大批拿著刀槍的士兵出來維持秩序章節內容正在努力恢複中,請稍後再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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