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白勇是帶了多少炸藥,時不時就會炸上那麽一下,震得沈嘉禾有點發懵。


    “白勇那個瘋子。偏偏過來壞事。”


    薑護啐了一口,便利落地開了鎖,轉身拉起沈嘉禾向外走。


    伴隨著他的舉動,沈嘉禾忽然感到有什麽東西滑到了她的手中。


    她低頭,想看看到底是什麽東西,卻見薑護若無其事地合上了她的手,似是要她將那東西握好,不要聲張。


    沈嘉禾不太懂,隻好握緊那東西,默不作聲。


    薑護剛把沈嘉禾帶出來,便見有什麽東西徑直刺向他的手腕。


    他為求自保,下意識鬆了沈嘉禾的手,拔劍一揮。


    那作為暗器的飛刀被打偏,橫插在靠牆的木椅上,微微顫動。


    薑護歎了口氣,道:“什麽時候八方莊不出劍,改研習暗器了?”


    又是用石子,又是用飛刀的,花樣還多。


    秦如一拉過沈嘉禾,將她從薑護身邊帶遠,低聲問她,“沒事吧?”


    沈嘉禾轉了個圈,安撫道:“你看,無傷無痛,哪裏都沒問題。抱歉,讓你擔心了吧?”


    秦如一靜靜看著她,點頭道:“很擔心。”


    他的語氣太過認真,讓沈嘉禾一時不知該怎麽回應,隻好低下頭裝作整理衣擺,訥訥道:“下,下次我注意,盡量不會再出這種事情了。”


    秦如一不知是在確認還是承諾,也道了一句,“恩。下次不會再出這種事情。”


    “這牢房雖然往結實了那麽建,可經不住炸。你們若是不走,我便走了。”


    薑護冷眼看著,繼續道:“你們想走我都不攔,想死我更不會阻止。”


    沈嘉禾握緊了手上的那個東西,問他,“你大費周章搞這麽一出,之前又是百般阻撓。現在卻輕易放我們走,到底是想做些什麽?”


    “之前尚有轉機的餘地,現在已知回天乏術。”薑護漫不經心道,“我要做什麽?連我自己都不清楚。總之你們是走是留,和我也沒什麽關係了。”


    他頓了頓,望向秦如一,“我自幼就討厭你。也想過你若是從未出生,我便不會意識到師父對待生身骨肉和收養而來的孩子,終究是不同的。”


    秦如一不動,默然地看著薑護。


    薑護似是疲憊了,沉沉歎了口氣,“可那終究是我太過貪心。”


    幼時乞討,貪求一個遮風避雨衣食無憂的地方。


    被八方莊收養,他第一次知曉有人會對他這般好,貪求秦子真能在眾人中高看自己。


    後來,秦如一降生,他意識到有些東西是怎麽求也求不來的,便開始嫉妒起秦如一。


    恨不得秦如一不曾出世,希望他能平庸無能,好讓秦子真再把目光移到自己身上。


    這種陰暗的想法暗暗在薑護的心土中生根發芽。


    他後來甚至鬼使神差地把秦如一推進了河裏,想著秦如一若是能就此消失便好了。


    所以他現在才遭了報應。


    從前的事,也到了讓他一一償還的時候。


    又是一陣“轟隆”巨響,牢房搖晃著,簌簌掉下嗆人的塵土。


    薑護不為所動,對秦如一說道:“確實是我勾結地煞教,又殺了師父,因為我覬覦師父要傳給你的劍譜。你若想報仇殺我便是了。武林正派都想鏟除地煞教,可地煞教還是殘存了這麽多年,單憑你是無法根除的。還不如留條命,好好活下去。”


    他垂眸道:“畢竟師父的血脈隻有你一人。”


    話音剛落,秦如一卻是抽出了劍,凜凜寒光攜著疾風之勢向薑護刺來。


    這一擊猝不及防,薑護後撤幾步,本能拔劍去擋。


    兩劍相碰,俱是一顫。


    沈嘉禾自覺去安全的小角落躲好,隻見秦如一舞動長劍,猶如雲間遊龍,令人見之心折。


    不到片刻,二人之間便分出了勝負。


    薑護低頭看著抵在自己胸口的劍尖,垂下那隻握劍的手,無奈地笑了出來,“時隔多年,我還是贏不了你。”


    秦如一不置可否,卻將長劍收回劍鞘,沉穩道:“不是你。”


    薑護一怔,反應過來他試探的用意,搖頭,“隻能是我。你到此為止吧。”


    秦如一轉身,丟下一句“好自為之”,便走到沈嘉禾麵前,低聲道:“走吧。”


    沈嘉禾探頭瞧瞧低垂著頭不知在想什麽的薑護,悄聲問秦如一,“結束了啊?”


    秦如一點頭,“結束了。”


    她想了想,覺得也沒什麽她的事,便對薑護喊道:“薑莊主,能讓我看看你的手麽?”


    薑護奇怪地瞥了她一眼,將長劍收起,慢吞吞舉起了自己的一雙手。


    上麵幹幹淨淨,什麽都沒有。


    沈嘉禾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麵的紅斑已經從手心蔓延到了胳膊。


    她嘟囔道:“奇怪。”


    秦如一帶著沈嘉禾從牢房走出,但薑護卻沒有跟著出來,隻是吩咐弟子同白花莊那群人喊話,說人已經要放出來了,讓他們別炸了。


    兩人經過長長的甬道,沉默地看著牆上身影漸漸拉長。


    秦如一忽然問道:“你中的毒?”


    “啊,沒事。”沈嘉禾把手向後藏了藏,不太想讓他看到那些紅斑,笑著道,“中了三絕散,隻要不和東姚一起,就不是會危及性命的毒。僅是讓人起起紅斑而已,我師……”


    她改口道:“我是經常拿來惡作劇用的。”


    秦如一:“……”


    有點熊孩子的感覺。


    秦如一問道:“你何時中的毒?可有解藥?”


    “解藥現配也來得及。”沈嘉禾納悶道:“我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中的毒,畢竟當時氣氛有點緊張,光顧著提防薑護了。”


    不過,她趁他們打架的時候特意查看過薑護給她的解藥,那上麵確實附著三絕散。


    然而薑護也是接觸過那顆丹藥的,沒道理他手上沒有痕跡。


    沈嘉禾猶在這邊想著,就聽秦如一仿若不經意般問她,“你似乎對這些很熟悉。”


    她遲疑了一下,答道:“學過一陣子,懂點皮毛而已。”


    秦如一從懷中掏出小瓷瓶,再將它放進荷包中,遞給沈嘉禾,“曲合香的解藥。還你。”


    沈嘉禾接過,拿在手裏,才意識到自己所說的這個身份,似乎不應該擁有這般珍貴的東西。若是旁的解藥也就罷了,偏偏還是曲合香。


    她想著秦如一要是問起的話,是該跟他說實話,還是該搪塞過去,當作不清楚這件事。


    然而秦如一卻沒有多問,隻是沉穩地隨著她的步調,慢慢前行。


    二人走了片刻,便到了牢房的出口。


    月光透過出口,鋪滿了連接它的石梯。


    沈嘉禾向上看了看,發現薑護沒有騙她,這牢房的開口確實是向著天。


    沈嘉禾:“……”


    下雨就不怕漏雨麽?淹了怎麽辦?


    秦如一率先走上去看看情況,沈嘉禾與他隔了兩個階梯的距離,緊隨其後。


    沈嘉禾剛剛走出牢房,還沒來得及呼吸一口新鮮空氣,就感到有什麽東西倏地纏上了自己的腰,一股蠻力拉著她直往後倒。


    秦如一反應極快地環住了她,另一隻手利落地拔劍,毫不猶豫地撕裂了纏住她的布帛。


    “什麽東西?”沈嘉禾有些驚魂未定地趴在秦如一的胸口,忽然嗅了嗅,“曲合香?”


    秦如一望著眼前那人,冷著聲音道:“沙鳶。”


    “你這個臭男人,走就走,拉著我的東西做什麽?”


    沙鳶拿著手上被割裂了一角的長錦,麵露不悅,“不想死就把她給我送過來。”


    沈嘉禾:“……”


    沈嘉禾:“……你講講道理好不好?我什麽時候成你的東西了。”


    她怎麽還陰魂不散的。


    沙鳶衝她拋了個媚眼,語氣柔和下來,“當然是我看見你的第一眼。我看中的東西,從來就跑不了。你是要自己過來,還是我帶你走?”


    說完,她自顧自點點頭,“我帶你走吧,看你挺矜持的。”


    沈嘉禾:“……”


    救命,這個人活在自己的世界裏,不聽人講話的啊。


    沈嘉禾被喂過不知道是什麽的丹藥,對曲合香目前還沒有什麽反應。


    她連忙拿出解藥給秦如一聞了聞,悄聲問他,“打得過麽?要不然先跑?”


    “打得過。”秦如一低聲答道,“別怕。不會讓她帶走你。”


    沈嘉禾意識到自己還在他的懷中,忽然紅了耳根,磕磕巴巴道:“也,也沒害怕。我,我信你。”


    沙鳶看著直生氣,長錦一甩直奔沈嘉禾的胳膊,口中指責道:“你怎麽腳踏兩隻船!”


    秦如一帶著沈嘉禾輕巧一躲,回她一聲,“與你何幹。”


    沈嘉禾:“……”


    少俠你這麽回就好像在替她承認啊


    她兩隻船哪個都沒踏上好麽。


    沙鳶之所以厲害,大多是因為她的曲合香,單論起武功來,隻能算一般。


    秦如一就算帶著沈嘉禾,躲避沙鳶的襲擊也是遊刃有餘,與之相比,她便略顯狼狽。


    她耐心不足,越打越煩,破綻也越現越多。


    秦如一抓準時機,正要一擊致命,劍尖卻被一個橫來的蠻力所彈開,順著那力道劃傷了沙鳶的胳膊,留下淺淺的一道傷痕。


    沙鳶感到刺痛,咬牙道:“浮拓,你又來礙事。”


    浮拓拎起她的衣領,三下兩下跳出這個戰圈,頭也不回便離開了這裏。


    沙鳶掙紮著,“你個混蛋,放手!我不把她從那個臭男人手裏搶出來,我就不當什麽斬月壇的壇主了!”


    浮拓聽話地鬆了手,她沒預料到,撲通坐到了地上,疼得齜牙咧嘴,“殺了你。”


    浮拓不理,平淡道:“回去。教主的命令。”


    沙鳶怔了一下,“教主也來了?”


    浮拓點頭,“之前還在樹林。”


    沙鳶納悶,“多大個事,怎麽還勞煩他親自來了?”


    浮拓搖頭,“教主說是來賞月會友,其餘的別多問。”


    沙鳶嗤了一聲,嘀咕道:“總是擺出心腹的樣子,討人嫌。”


    浮拓不在意,邁步向著樹林的方向走去。


    然而走了兩步,他又回頭,說道:“教主說她跑了,我們兩個負責追。”


    沙鳶愁眉苦臉,“怎麽又是追人啊?前幾天那個李曼吟才好不容易查出點蹤跡來,這麽一會還得查另一個,左右都是死,還跑個什麽,有完沒完。”


    沙鳶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轉過頭來看著沈嘉禾所在的方向,“算了,等兩天再來找你玩吧,否則教主又該發火了。”


    沈嘉禾渾然不知沙鳶的打算,隻當沙鳶能就此放棄了她。


    秦如一帶著沈嘉禾來到房頂的邊沿,就看到黑花莊的人已經拿了個木梯擺在了那裏。


    沈嘉禾:“……”


    沈嘉禾:“原來有梯子的啊?”


    薑護又誆她。


    秦如一答道:“習武之人並非人人都會輕功。”


    沈嘉禾略帶失望地“哦”了一聲。


    她還以為各門各派的武功,入門就得是輕功呢。


    沈嘉禾踩著梯子下來,而秦如一則輕飄飄地直接從屋頂落到地麵,半點聲響都沒有。


    她不知怎的忽然想起前世那個少俠帶著她從各個房頂瞎躥的記憶,幽幽道:“少俠,你說,我要是現在學輕功還來得及麽?”


    秦如一看了看她,沒說話。


    沈嘉禾:“……”


    沈嘉禾:“懂了。”


    沈嘉禾和秦如一畢竟是在牢裏,所以白勇他們的炸藥並沒有埋在牢房附近,而是遠處,純粹用聲音來震懾黑花莊的人。


    秦如一有事要問白勇,便向著他們的方向走去。


    忽然,他問起沈嘉禾,“名字?”


    沈嘉禾愣了愣,“什麽名字?”


    秦如一耐心道:“你的。”


    沈嘉禾:“……”


    沈嘉禾:“啊,對哦,我忘記說了。”


    她之前本打算瞞著,後來又想秦如一若是問起她便說,結果他一直也沒問,她也忘了說。


    沈嘉禾左右看了看,發現附近還是有人,便勾了勾手指,讓秦如一彎下腰來。


    秦如一不明所以,彎腰湊近。


    沈嘉禾攏著手,靠近他的耳邊,小聲說道:“沈……”


    話還未說完,秦如一驀地直起了身,抬手捂住通紅的耳朵,微微皺起眉頭,“你說就是了。為何如此?”


    沈嘉禾解釋道:“我這個名字不方便說的,隻能悄悄告訴你一個人。”


    秦如一想了想,不情不願地又彎下了腰,囑咐道:“要快點講。”


    沈嘉禾點點頭,湊近他的耳邊,上麵依舊通紅,仿佛還帶著發燙的熱度。


    她的餘光見他閉起了眼,似乎有些緊張,睫毛還在微微顫動。


    於是……她鬼使神差地戳了一下他的臉頰。


    秦如一覺得不對,慢慢睜開了眼,問她,“你做什麽?”


    沈嘉禾望著自己戳他臉頰的食指發呆,愣愣道:“輕,輕薄你?”


    秦如一:“……”


    秦如一生起悶氣,“你又在戲耍我。”


    沈嘉禾連忙認錯,“我的錯,我的錯。不鬧了。這次來真的。”


    秦如一不信任地看了她一眼,抬手把自己的臉頰捂住,道:“不準。”


    “好好好,不戳了。”沈嘉禾連聲應著,在他耳邊說道,“沈嘉禾,我叫沈嘉禾。”


    “沈嘉禾,沈嘉禾……”


    秦如一直起了身,慢慢念著,似乎要將這個名字記住。


    沈嘉禾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掩飾般擺手道:“不用叫那麽多次啦,怪不好意思的。這個名字你叫叫就好了。對外我就叫沈珂,方便些。”


    秦如一歪著頭,喚道:“沈嘉禾。”


    沈嘉禾不明所以,“恩?”


    秦如一的眼,就好似明鏡,綴著燦燦星辰,也映著她的影。


    他低聲說道:“如此,便不算萍水相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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