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禾在去天門莊之前,親自去瞧了瞧薑夫人和李梧。


    他們兩個被分別看管在不同的地方,不過兩人離得並不算遠,大概也就一刻鍾的路程。


    位置比較偏僻,單從外表看來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小宅子,實際上周圍是有人看守的。


    沈嘉禾沒見過薑夫人,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同她說些什麽才好,便索性什麽都不說,隻是讓秦如一帶著自己在隱蔽的地方藏好,大概確認一下薑夫人的樣貌和狀態。


    在來這裏的五天前,沈嘉禾經過沈丞相的同意,曾派人安排李梧去見薑夫人。


    目的自然是想讓李梧告知她關於薑護並沒有殺害老莊主的真相,畢竟薑夫人現在孤立無援,比起外人來說,她還是更加相信身為黑花莊弟子的李梧,即便他是薑護信任的手下。


    當然李梧是不知道薑護是因何而死的,他所告知給薑夫人的真相,就是沈嘉禾經過薑夫人與盟主往來的書信,以及其他消息,大概拚起來的。


    從薑夫人全無懷疑地照著盟主的指揮而行動看去,她雖然在報仇這一點上比較明確,但實際上沒什麽主見,是個比較容易□□控利用的人。


    沈嘉禾要做的事情,其實也是在利用她的這一點。


    薑夫人驟然知曉她被人蒙騙,親手殺了自己的夫君,必然會難以置信,隨之而來的就是愧疚懊惱悲傷,等這些情緒過後便是心中茫然不知未來,五天差不多足夠了。


    沈嘉禾要做的,就是在薑夫人迷茫無措時,給她指一條路。


    薑夫人安靜地坐在小院中,懷中抱著半夢半醒的孩子。


    她若有若無地哼著小調,抱著他的手輕輕拍著他的後背,似是在哄他入睡,一雙眼茫茫然地看著天上隨風而來,又隨風而走的雲。


    她未施粉黛,麵上顯露出幾分憔悴,瞧起來弱不禁風,仿佛隨時都會折倒一般。


    秦如一默不作聲地看著,忽然問起沈嘉禾,“薑……夫人以後會怎樣?”


    “以後會怎樣?”沈嘉禾微歪頭想了片刻,回道,“武林大會過後,我爹自然不會再拘著她。到時李梧不會坐視不理。白勇重情重義,重建青花莊時,也肯定會照拂老莊主的養女,不會任她淒慘度日流落在外。”


    秦如一沉默片刻,微微點頭,輕聲道:“也好。”


    沈嘉禾覺得沒必要再看下去了,便拍拍秦如一的胳膊,示意可以離開了。


    秦如一環抱著她,輕盈落地,隨即小心翼翼地將她放了下來。


    沈嘉禾站在原地左右看了看,有些迷茫道:“我家暗衛在哪裏呢?”


    秦如一:“……”


    秦如一默不作聲地向著對麵的參天大樹指了指。


    沈嘉禾仰頭看了過去,分辨了好一會兒,才瞧出那裏有人,而不是個樹枝。


    沈嘉禾:“……”


    雖然她是知道暗衛是需要完全隱藏自己行蹤的,但這未免有些太拚。


    那暗衛似是感覺到了沈嘉禾是在找他,身姿輕盈地從樹上滑下,幾個閃身便出現在沈嘉禾的麵前,半跪在地,低低喚道:“大小姐。”


    暗衛從上到下都包裹得很嚴實,體態也都差不多,比較瘦小,善於隱藏。


    沈嘉禾大概知道府裏有幾個暗衛,但具體到姓名她便不太清楚了。


    她叫他先起來,隨後從懷中掏出兩封信來,吩咐道:“把這封信交給薑夫人。讓她好好想一想。同意的話,就讓她寫封回信給我。不同意,把另一封信交給李梧,要他勸勸她。”


    暗衛恭敬地接過,低聲應了一下,確認沈嘉禾沒有別的事情要吩咐,就徑直離開了。


    秦如一輕聲問道:“她會同意麽?”


    沈嘉禾漫不經心道:“八成會吧。畢竟薑護的死,她雖然會怪罪自己一段時間,但很快為了好受,她就會覺得這些全都是盟主的錯。如果不是盟主騙她,她根本不會這樣做。所以要想報仇,對付盟主,最好的選擇就是同我們聯手。”


    雖然沈嘉禾覺得盟主想讓薑護死,就算不利用薑夫人,他還是會死。


    但薑夫人若是能再多信任一下薑護,也不會變成由她親手殺掉自己夫君的結局。


    明明執意要和薑護成婚的是她,到了最後了結薑護的也是她。


    至於沈嘉禾要薑夫人做的事其實也很簡單,無非就是在武林大會露露麵而已。


    他們手中有兩人往來的書信,可以對那群江湖人揭露盟主分裂青花莊妄圖接管的事情。


    武林盟一貫是正派的形象,這件事又觸及到各個門派的利益,他們自然不會坐視不理。


    拿此事當作開場,動搖人心,自是最好。


    但光憑書信有些單薄,總得需要當事人證實真偽,這便需要薑夫人出麵了。


    然而薑夫人出麵,就意味著是在承認自己殺夫的事實,還要昭告整個江湖。


    江湖中人或許會說薑夫人蛇蠍心腸,又或是別的,但這件事她都肯承認下來,即便盟主狡辯不肯承認,大家也會相信這件事是真的。


    有了這個鋪墊,給他們在心中播下懷疑的種子,後麵的事情就會一步步順遂起來。


    就看薑夫人肯不肯了。


    沈嘉禾一邊往回走,一邊瞧了眼秦如一,問道:“你覺得我的計劃有些不近人情?”


    “不是。她做錯了事,總要付出代價的。與你的計劃無關。”秦如一搖頭,低聲回道,“我隻是覺得……無論選擇哪一邊,那孩子都有些可憐。他本無罪。”


    薑夫人若是出麵了,那孩子未來會有人在背後議論,他有一個殺了自己爹的娘。


    薑夫人要是不出麵,還是會有人議論,他有一個勾結地煞教背信棄義的爹。


    無論選擇哪一邊,都避不開這些事情。


    “其實最好的辦法還是淡出江湖,隱姓埋名,平平淡淡地生活著。”


    沈嘉禾語氣輕鬆地說道:“人都是很健忘的,當時或許會議論得很熱烈,但隻要薑夫人無聲無息地消失一段時間,他們就不會再提了。至於那孩子,你若是覺得可憐,就給他尋個好的教書先生,教他讀書習字,君子品德。”


    頓了頓,她道:“隻要他自己不做錯事,就能堂堂正正地活著。”


    講完,沈嘉禾細思一番,忽然滿足地說道:“我覺得剛才那段話我說得很好,回去給書琴大概描述一下,看她喜不喜歡。喜歡的話,就讓浮拓未來轉職的時候加到書裏。”


    秦如一:“……”


    為了兄妹相認,也是操碎了心。


    秦如一的外祖母這個時候基本都會出門一趟,待到下半月才回天門莊。


    沈嘉禾在看完薑夫人之後,又在丞相府呆了幾天,估計著秦如一的外祖母應該是回來了,便打算啟程去往天門莊。


    啟程之前,自然得向沈丞相和沈周氏請示一番。


    沈周氏答應得很痛快,本還打算親自去拜訪一下秦如一這唯一的親人,但無奈她下半月事務繁多,去不了天門莊,隻能百般囑咐沈嘉禾要多帶些見麵禮,給人家留個好印象。


    而沈丞相則顯得有些不甘不願,兩人一路獨處也就算了,居然還要去拜訪秦如一的外祖母,明明在別人都倒戈的情況下,他這邊還堅守陣地並沒有同意兩個人的婚事。


    經常跳進女兒挖的坑裏的沈丞相不由深思起來。


    他要是同意他倆去天門莊,會不會就被默許為他就是同意了婚事啊?


    沈嘉禾猜透了沈丞相的心思,半是無奈道:“爹,我這次去是為了特別正經的事。”


    沈丞相批著公文,頭也不抬地說道:“你是說你倆的婚事不正經?那以後就別提了。”


    沈嘉禾:“……”


    沈嘉禾覺得這個氣氛不方便她繼續說,就暗自扯了扯秦如一的袖子。


    秦如一臨危受命,幹巴巴開口道:“婚事是正經的事。”


    沈丞相將筆放到一邊,好整以暇問道:“哦?有多正經?”


    秦如一微歪頭,想了想,不確定道:“十個正經那麽多的事?”


    沈丞相:“……”


    十個正經是什麽,著重強調麽?


    沈嘉禾瞧了瞧他們兩個,隻好說道:“爹,我們這次是為了盟主的事。”


    沈丞相狐疑道:“天門莊跟徐瑋陽有什麽關係?”


    沈嘉禾耐心道:“八方莊名下的許多店鋪,少俠不在時由天門莊打理。盟主定期會支出一筆錢,賬本在天門莊。少俠覺得那筆賬或許會有些線索。”


    沈丞相聞言垂眸想了一下,手指輕點桌麵,看向沈嘉禾,警惕道:“不會是借此讓我同意你們的婚事的策略吧?確定會有線索?”


    沈嘉禾反思了一下,覺得自己下得套確實有點多,便老老實實道:“確定。不挖坑了。”


    沈丞相半信半疑地點點頭,含糊道:“行。去吧。”


    說完,他嚴肅道:“不許拉小手,不許摟摟抱抱的。出門在外,彼此之間沒必要說那麽多話,每天三句就夠了。聽到沒有?”


    沈嘉禾:“……”


    沈嘉禾嘀咕道:“每天三句話說什麽啊?”


    沈丞相想了想,一臉正經道:“早上吃什麽,中午吃什麽,晚上吃什麽。足夠過一天了。”


    沈嘉禾:“……”


    這三句話明顯隻夠沈文聰的一天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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