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站在山坡上平靜又有些茫然地看著四周,下麵的諾克薩斯士兵卻感覺那目光向他們每個人都施加了強大的威壓。


    雖然他們心裏不願意承認女人的強大,剛剛被摧殘過的身體卻是誠實的,並不敢妄動分毫。


    礦坑裏的人上來了,聯軍小隊長當即對著女人抱拳一禮:“敢問閣下尊姓大名,是何方高人?”


    小隊長的問題看似重複,實則是兩個不同的問題。他不識得這個女人,首先問名字隻是表達尊敬,真正想知道的是她的來曆。


    “我叫銳雯。”女人忽然不想隱瞞自己的身份了,她甚至說得有些大聲。


    不過對第二個問題,她隻是在心裏回答:“銳雯是我的名字,但現在我也不知道銳雯是誰。”


    小隊長對這個名字果然陌生得很,見她不再言語略有些失望之色。


    銳雯並未在意,她的目光凝望向下方。


    風正從山上往山下吹,以普通修行者的耳力下麵絕對有人能聽到方才的話。可是,下麵的帝國士兵卻沒有任何一個有任何反應。


    顯然,帝國士兵對這個女人的名字同樣毫無印象。


    雖然銳雯的畫像常常出現在帝國征兵告示上,但軍人關心的隻是上麵的內容,而不會在意其背景。女人嘛,永遠也隻是戰爭的背景,被忽視的背景。


    銳雯長長吐了一口氣,說不清楚是失望還是釋然。


    小隊長舉起戰刀,經過她身邊往山下衝去。


    “兄弟們,隨我一起殺掉這幫陰險惡毒的帝國人。”


    “不,你們等等。”銳雯輕聲喊道。


    小隊長回頭:“閣下放心,您的名字我已記在心中。稍後我自當回稟聯軍長官,給予對您的正義之舉應有的獎賞。”


    銳雯搖頭:“不,我是說讓那些帝國人走吧。我,不想殺他們。”


    她的意思是不想出手了嗎?小隊長遲疑起來,這樣的話我們麵對一個中隊的帝國軍反而要處於劣勢了。


    可是,她既然救了我們不就代表她與帝國為敵嗎,為何還要對他們留情呢?


    小隊長的眼神變得困惑起來,這時他看到山下忽然出現一麵聯軍的旗幟,那是他們所屬的斥候大隊主力終於聞訊趕來了。


    “我們的兄弟到了,隨我下去全殲這支帝國軍。”


    小隊長欣喜之下忘記了心中的疑惑,帶領屬下衝了過去。


    兩支聯軍部隊上下合圍,將帝國軍堵在中間。


    趕來的聯軍大隊長看到被伏擊的小隊安然無恙而帝國人卻倒了一地,心中十分不解。不過他也先放下了這點疑惑,開始指揮部隊發動攻擊。


    一個人影急速衝了下來,站在大隊長麵前道:“不要再繼續這種無意義的戰鬥了,放他們走。”


    大隊長看著這人,首先覺得她的話奇怪而又可笑。更可笑的是一個女人居然敢擋在軍隊麵前,而且她還要救一幫帝國人。


    那麽,這女人就是敵人了。


    大隊長不發一言,手中的戰刀當即便要劈下來。


    “大人且慢,先聽我一言。”


    那名小隊長匆匆上前,在長官耳畔輕輕低語了幾聲,講訴了之前發生在這裏的事情。


    大隊長方才的疑惑解除了,卻又生出更大的疑惑:之前發生在這裏的戰鬥,真的是一個女人救下了斥候小隊和平民,並且擊倒了這裏所有的帝國人?


    銳雯,很陌生的名字,這個女人真有那麽強嗎?而且她先救了我軍小隊現在又要救帝國人,這個女人為何如此古怪?


    大隊長思慮片刻,得出一個自己都覺得可笑的結論:這個女人是所謂的和平主義者嗎,或者自以為是救世主,能救所有人。


    他不由深深看了女人一眼,她身上的氣勢很強,她後麵的帝國人看著那道背影強裝鎮定的表情裏有掩飾不住的驚懼。


    大隊長收回戰刀,忽然道:“帶上這些平民,我們回去。”


    不管這個銳雯究竟是什麽人,她的強大足以逆轉眼前這場戰鬥。這幾十個帝國士兵的價值與斥候隊搜尋的情報無法相比,大隊長不願意冒險。


    不過在離開之前,他還是回頭說了一句:“閣下能製止眼前的戰鬥,但無法阻攔即將到來的戰爭。有戰爭就會有殺戮,你不可能救下所有人,而且,你今天救下的帝國人明天就會繼續在艾歐尼亞的土地上展開殺戮。恕我直言,你的行為毫無意義。”


    所有人都已離去,銳雯隻有一把斷劍相伴。


    她撫摸著劍身,幽幽道:“戰爭、殺戮與我何幹。帝國、艾歐尼亞都不值得我為之而戰。所以這場戰爭隻是讓我厭惡罷了,但是……”


    “我是銳雯,一名戰士。”銳雯提起巨劍,目光變得堅定起來。


    聯軍隊長刻意留下了一匹戰馬,似乎在提醒銳雯最好遠離即將到來的戰爭。


    “斷劍重鑄之日,騎士歸來之時。”銳雯苦笑一下,斬斷了韁繩放戰馬走了。


    真正的騎士與有沒有騎馬毫無關係,她還沒有找到騎士精神之所在,馬不過隻是趕路的工具。而她此刻還沒有目標,又何須趕路?


    銳雯沒有目標,但她卻有方向。她繼續往北方走,往戰場走去。


    “欲鑄斷劍,先鑄殘心。我要找到戰鬥的意義,那是我餘生的全部。”銳雯如是說。


    ……


    隨著斥候隊陸續撤回,卡爾瑪獲知了帝國軍在前方地區的軍力部署。


    麵對南方聯軍五個主力軍團北上,帝國軍駐紮在普雷希典方向的精銳軍團沒有出動一兵一卒。出現在格蘭特行省北部的是帝國本土支援過來的二線部隊,而且隻有區區三個軍團。


    敵人如此猖狂大意,卻是為聯軍創造了最好的戰機。


    軍隊就像一把劍,充足的訓練和裝備製造出優良的劍胚,戰火的淬煉才能決定它的鋒利程度。


    聯軍將要迎來的第一戰,就是這把劍的第一次淬火和敲打。這把火一定要猛,但又不可以超出劍身承受的極限。


    在卡爾瑪看來,前方出現的帝國軍火候是恰到好處。


    當日,聯軍加速行進,直接尋求與前方的帝國軍展開決戰。


    十月五日,格蘭特行省東北部,艾尼亞山脈西南。


    艾尼亞山脈上分裂出的一條丘陵帶成為最後的屏障,南北兩個方向帝國軍和南方聯軍的主力部隊還在前進著,悄無聲息間彼此的距離已經拉近到一個危險的程度。


    丘陵上早已發生過不知多少次戰鬥,兩軍派出的斥候部隊上演了一次又一次玉石俱焚的慘烈廝殺,沒有一個人能活著越過這道屏障。


    相隔的兩國軍隊像兩頭被蒙上眼睛的猛獸,彼此嗅得到對方的氣息,都在最後磨礪著爪牙。


    一旦遭遇,定要分出個你死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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