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機已失,不可遲疑。


    後方鳴鑼收兵,必是主帥卡爾瑪大人對敵情有所察知。此時能退固然是好,但埋伏的帝國軍豈能放任我軍離去。


    貝爾稍作思量,當即大吼一聲:“帝國人陰險狡詐,遇上我正義的聯軍也隻能自掘墳墓。兄弟們,隨我殺下去。”


    上麵喊殺聲一起,山腰處還在遲疑的聯軍部隊紛紛駐足觀望。


    前列的步兵隊伍剛剛衝下另一側下坡,枯草瞬間飛到半空,灰土之下鑽出一群群帝國人。


    “呸,老子吃了一天土,這會終於能痛痛快快地大殺一場了。”


    “兄弟們,衝上去,殺吧,盡情地殺。”


    “諾克薩斯,戰無不勝!”


    山呼海嘯般的呐喊聲中,帝國人如黑色的海浪一般翻卷了上來。


    貝爾細細打量這些帝國人,手中長劍毫不遲疑地劈砍下去,心中卻大為震驚。


    這支帝國軍通體黑衣,在肩胛、胸腹等要害處嵌有發出冷幽光芒的黑色甲片,那是玄鐵。


    諾克薩斯國內大部分戰略物資都十分匱乏,唯獨出產一種玄鐵,是極好的戰甲材料。因而,帝國軍中玄鐵的使用比例決定了一個兵種的重要程度和戰力水平。


    這種配備分散式玄鐵戰甲的就是黑甲兵,是帝國一線主力軍團裏步兵力量的中堅。而在這種二線軍團中,無疑便是精銳了。


    看來帝國人的戰前部署,比想象中還要可怕啊,這一戰怕是懸了。


    果然,隨著兩軍步兵甫一交鋒,聯軍先頭部隊當即就敗下陣來。


    黑甲兵並不與他們戀戰,瞬間湧過山頭往下麵衝擊,想要進一步擴大戰果。


    接下來的情況卻開始出人意料,不,應該說是出乎帝國人預料。


    帝國人本是以這座高地為誘餌,吸引聯軍上來消滅其輕裝機動兵力。


    然而此時山腰處的聯軍卻出現了大量重裝步兵,厚重的盾牌一線排開,黒甲兵的第一輪衝勢瞬間被阻攔下來。


    就在他們震驚之時,巨盾後麵長長的鐵槍穿刺而來。


    噗。


    槍尖貫穿胸膛,風從破開的血窟窿裏呼嘯而過,發出奇怪的聲音。


    啊……


    帝國人的慘叫聲隨後才發出,在噴濺的血霧中,一具具身軀倒下。


    但是黒甲兵並未因此停止攻擊,反而愈發激起了血性。


    “盡忠帝國,死而無憾。”所有黑甲兵呼喊著,奮勇向前。


    “吾輩之軀便是帝國之盾,我且先行一步,後麵的兄弟踏著我的屍體衝吧,殺吧,殺光他們所有人。噗……”一個衝在前麵的黒甲兵喊了一句,口中忽然噴出鮮血。


    他像一頭發瘋的猛虎撲向兩麵盾牌之間,兩把長槍自左右兩肋穿過。劇痛中,他雙臂緊鎖,用肩胛上的玄鐵將長槍死命鉗住。


    聯軍盾兵猛地收槍,長槍怎麽也拔不出來,那名黒甲兵的身體像一塊鐵焊住了兩麵巨盾。


    “衝……殺……”


    臨死前憋著的一口氣讓他的屍體依舊挺直,如一座架在盾牆上的橋梁,後麵的黒甲兵踏過他的身體,踏過兩麵巨盾,揚起的彎刀將盾牌後麵毫無防備之力的數名聯軍士兵一並斬死。


    同樣的景象在長長的戰線上不斷重複著,戰鬥才剛剛發生,就已經進入了以命換命的殘酷階段。


    這就是帝國人的風格,這就是他們理解中的戰爭。


    卡爾瑪看著上麵的戰況,隻覺得渾身發冷,心都好似被凍結了一般。


    此戰之前,她早已預料到帝國軍可能在上麵埋伏。她的部署本是萬無一失,若帝國人不在隻是多費些時間占據此高地,若帝國人在便可將計就計。


    然而,她沒想到帝國人埋伏得那般隱秘。而且,她也輕視了聯軍自身存在的問題。


    如果山上的軍隊能將她的命令執行到位,他們或許能更早發現帝國人的埋伏。就算沒有,他們也會在等待下一個命令到來前時刻保持戰鬥狀態。


    但是他們沒有……


    軍令如山。這用無數鮮血得出的道理每一個軍人都懂,但隻有他們也經曆了血的教訓才能真的懂。


    好在,卡爾瑪的部署還是發揮了該有的作用。


    山頂上的聯軍輕步兵營從後麵不斷襲擾黑甲軍,山腰處的重步兵團終於將他們的攻勢攔住。


    咚咚,咚咚,咚咚……


    戰鼓發出短促間隔的擊打聲,兩兩一次,三次一波。這是在林風的幫助下,聯軍創造的獨特傳令方式。


    聽到鼓聲之後,早已在山下準備好的聯軍魔法師大隊瞬間發動攻擊,密集的術法將整個山腰位置盡數覆蓋。


    正在廝殺的帝國軍瞬間大驚,紛紛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這……這不是帝國人最擅長的無差別攻擊嗎?


    什麽時候,懦弱的艾歐尼亞人也有了這等的果決和冷厲?


    然而,接下來卻是更加令人震驚的場麵了。


    艾歐尼亞仙修之道盛行,仙修者雖隻是魔法師的另一種稱謂,但在修行上比普通魔法師通常還是要精深一些的。


    這一輪術法攻擊精準無比,山頂處的聯軍輕步兵稍稍後撤便就幾乎未受到任何傷害。


    但是,與黒甲兵近身肉搏的重步兵卻無法幸免。


    怪就怪在,這一輪術法攻擊威力極強,黒甲兵幾乎瞬間陣亡了一小半。但近在咫尺的聯軍重步兵,竟……安然無恙。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此乃戰略之要。以我之長克敵之短,此乃戰術之精。”


    卡爾瑪默念著林風的兩句話,不由微微一笑。


    帝國軍號稱陸上無雙,肉搏廝殺無出其右。然而匱乏的戰略資源卻讓他們缺少遠攻手段和相應的防護能力,尤其是魔法防禦。


    瓦洛蘭,魔法就是一切,神靈也要依賴魔法的力量。


    艾歐尼亞乃神聖國度,在魔法方麵,無論知識還是物質層麵都高度發達。


    山腰處那支聯軍重步兵裝備的巨盾不僅堅固更具備良好的魔免特性,這就是他們的秘密武器。


    片刻停頓之後,山下的魔法師大隊再次開始吟唱咒語,龐大的各係魔法能量匯聚,讓整個山坡上風雲變幻。


    天空陰晴不定,與帝國士兵此刻的臉色一般無二。


    艾歐尼亞人強大的魔法,從無差別攻擊變成了對他們的單方麵屠殺。


    帝國人不怕死,但無意義的死不僅愚蠢,更是對軍人對帝國的羞辱。


    “退!”


    “敵情有變,不得戀戰。”


    令出如山。


    即便黒甲兵心中再怎麽不甘,還是轉身邁著凝重的步伐往山上衝去。


    令行禁止。


    當軍令傳到耳畔,即便有帝國人以許多同伴的犧牲為代價衝過盾牆,也毫不猶豫地收刀躍了回來。


    帝國人縱然可恨,但他們此刻的行為卻是聯軍最好的教材。


    “師夷長技以製夷,但帝國人的戰法戰術太過冷血邪惡,我們完全可以用些精巧的法子替代。”


    “如果他們想用犧牲肉體來戰勝你,你就要開動腦筋去玩弄他們。”


    卡爾瑪又想起這兩句話來,不由喃喃道:“精巧的法子,玩弄?我知道戰爭也需要變通,今天我也是這麽做的。但是如果真到了如林風說的那種程度,好像已經有些……變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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