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土飛揚。


    “快到了。”


    蘇婆婆凝望著山腳下方熟悉的城鄉風景,她強抑住內心的激動,回過頭麵無表情的看著帶隊的白總管,微微點頭後,這一行送嫁隊伍繼續往前邁進。


    穿過林木叢密的山嶺,路麵愈形平坦,偶有一池碧綠,襯映著蒙塵的高木、湛藍無雲的天際,風景與中原全然不同,一陣陣從遠方吹拂而來的黃色風沙,讓一行人咳聲連連,急忙加快腳步,不久,終於也踏進邊疆蒙古族群居的城市。


    蒙古人雖以遊獵為生,但這些年來也有群居的城池,而城池中心又以親王府的宅邸為中心,然而,人來人往、熱鬧繁榮的街道怎不見迎親隊伍,未聽鑼鼓喧天,也不見這城門、街道張燈結彩?就連那些穿著蒙古服飾的男女老少臉上也不見喜氣,個個臉色淡漠?


    今兒個不是他們親王世子元昊日的大喜之日嗎?!


    蘇婆婆察覺到此異樣氣氛,甚為不解,再看看周遭百姓們的眸中充滿了不友善及怒火。怪哉,當年她離開此地時,最不舍的就是這裏濃濃的人情味。


    “躂躂躂……”一匹快馬奔馳而來,隨即一名將帥從坐騎翻身下馬,拱手道:“歡迎——”


    “老不死呢?!”蘇婆婆年紀雖大,但身形極快的飛掠到他麵前,可見功夫之高深。


    將帥被她這身手嚇到,一時沒搭話,但回過神後,更是一臉錯愕,“不知老夫人指的是……”


    “你家親王呢?”蘇婆婆甚為不悅。這麽重要的迎親盛事,竟然隻派一名將帥迎接?!


    “呃……親王他現在不方便……”


    “帶我們到親王府玄,我要看他到底有多不方便!”


    “是!”震懾於這名老夫人臉上的嚴峻,將帥急忙又翻身上馬,一行送嫁隊伍也跟著前行。


    街道兩旁的男男女女凝神注意這浩浩蕩蕩來自中原的隊伍,有丫鬟、小廝,一車車的金銀珠寶、布匹綢緞、人參補品,甚至連活跳跳的雞鴨都尾隨在出嫁隊伍後麵,但最受眾人關注的,就是那頂新嫁娘所乘的紅頂大花轎。


    看得出來它本該是金碧輝煌的,但或許是一行人長途跋山涉水,在日曬雨淋下,又經幾日強烈風塵吹襲,已見陳舊,不過,一頂花轎用了十六名轎夫扛承,竟還扛得東搖西晃?!


    究竟是中原轎夫體虛?抑或是轎中新娘體重過人?


    不過,眾人的疑惑不得其解,紅轎一路往親王府而行。


    不久,送嫁隊伍進入了王府,原以為這兒是鳥不生蛋、狗不拉屎的邊疆地帶,一見眼前這座富麗堂皇、精巧華麗的高大建築,個個是瞪直了眼,忍不住交頭接耳起來。沒想到這些草原野人所住的地方,一點都不輸中原呢!


    但在見到一名頭戴珠寶圓帽,長得濃眉大眼、胡子翹翹的,一身盤領綾羅大袖長袍、腳著烏皮靴的尊貴白發老者匆匆步出後,眾人連忙噤口。


    “老太婆,這一路水遠山高的,辛苦了。”


    元晤一邊微笑的迎向前,一邊給身後的四名隨從一個眼神,他們立即上前,招呼那些送嫁隊伍轉往西側偏廳去休息,紅轎裏的新娘則被貼身丫鬟小月給牽了出來。


    “呃、呃……這……”元晤乍見眼前這罩了喜帕、全身紅通通的二座山一出現,頓時傻眼,在回過神後,“天啊,老太婆,你沒告訴我她這麽龐大,我會被我那外孫給殺了!”對,一旦昊日恢複體力後,他這做主成婚的外公一定要頭一個溜走。


    “新郎倌呢?”蘇婆婆沒理會嚇到連退三步的老親王,目光淨往他身後看。


    “昊日發生了點事,可能要請新娘子多多體諒了。”他略顯呆滯的目光直盯著這龐然大物,頭疼的搖搖頭,再示意臉色緊繃的蘇婆婆走到一旁,大略向她解釋孫子前些日子發生的事後——


    蘇婆婆臉色丕變。難怪整個城沉寂得像座死城!“老不死的,你……”


    “別動怒,好在救回來了,你的弦兒不會當寡婦的,”他憂心的回頭又看了那紅衣新娘一眼,真想替外孫大哭一場,“隻是接下來的這段日子,昊日不能動怒、不能動武、虛弱得可能連一介文人都不如,所以,這門婚事我做主,就這樣算數了,省了拜堂這些費事的玩意兒吧!”


    “也隻能如此了。”


    見這倔強的老婆子妥協,元晤那張算俊逸穩重的老臉可是大大的鬆了口氣,但再看看到貨的外孫媳婦兒,他又想昏死過去算了。


    “老太婆,你也太狠了吧?我以為你從小帶到大的娃兒肯定才貌雙全,才允了這門婚事,結果——”


    “她是才貌雙全沒錯。甭說那麽多了,讓兩個新人見麵吧!”


    那他是不是該先溜?不,不怕、不怕,他那外孫很清楚自己沒有動怒的本錢,如果還想活下去的話……往這邊走。”


    見新娘子乖乖的讓清秀的丫鬟牽著走,個性豪爽的他建議,“她蓋頭的喜帕幹脆——”


    蘇婆婆冷冷的瞪了他一眼,“一定要新郎倌才能掀開喜帕,不然會招來不幸的。”


    元晤受不了的翻了個白眼,但不再妄想要說服她了,若能說服得了,當年她就成了他的妻了。


    嶽下弦覺得自己的脖子快斷掉了。雖然這身鳳冠霞帔是今兒個一早從紮營的地方出發時才換上的,但她真的沒想到一頂綴滿珠寶的鳳冠會那麽重,還有,幹麽還不掀開喜帕呢?她踏進這間充滿濃濃藥水味的房間可也好一會兒了,紅巾卻還蓋著呢!


    “二小姐。”一直在身旁伺候的小月,突然彎身在她耳畔小小聲的喚著。


    “怎麽了?”


    “呃——新郎,就是世子姑爺,是讓人給‘架’進來的呢!”


    “架?”


    “嗯。”小月眨著眼睛,看著這名身穿蒙古新郎倌袍、臉色卻慘白無比的俊美男子,任由兩名侍衛一左一右的攙扶到小姐身邊坐下,而且虛弱得連坐都坐下直,直接斜倒在小姐身上。好在二小姐長得“粗勇”,即便世子姑爺是個堂堂七尺以上的男兒,身子也雄壯魁梧,但二小姐還是坐得穩穩的,一點也不受影響,真是好樣兒的。


    “昊日,咳,這就是爺爺替你萬中選一的新娘嶽下弦。”


    元晤說得好心虛,還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他的孫子已經夠高夠壯了,沒想到這會兒坐在嶽下弦的身邊,竟成了“小鳥依人”。


    臭老頭,元昊日火大的半眯起黑眸。明知不能動怒,不然會動了真氣,還會加速體內餘毒的蔓延,但他怎能不氣?瞧瞧他靠著的是什麽?


    “天山”?還是“祁連山”?!


    他喘著氣兒,看著不動如山的新嫁娘,喜帕下方隱隱露出的“三層肉下巴”,還有擺放在兩條象腿上,硬套進一大堆戒指的肥嘟嘟雙手……


    他咬咬牙。深受良好禮教與修養的他,極不想以“豬”來形容自己的妃子,但是……他冒著怒焰的黑眸直勾勾的射向閃得極遠的老頭子,再以沒有人氣的陰沉聲音怒道:“這就是你費盡心力為我尋來的‘賢妻’?!”


    “哈,哈。”親王心虛的幹笑兩聲,再也答不出話來。


    “老不死的,快完成揭喜帕的儀式,讓小倆口熟悉熟悉。”


    蘇婆婆冷硬的催促聲一起,元昊日亦將冷峻的怒眸瞪向這麵無表情的老婆婆。他知道,她才是這樁婚姻的推手!


    元晤可是一旗之長,但麵對蘇婆婆,可看不到他敢擺出一絲威權和尊嚴,他聽命的走到外孫身邊,拉起他虛弱的手,不理會孫子那雙陰鷙又冒火的深邃黑眸,硬是幫著他把喜帕給揭下來了。


    “下弦,好好伺候世子。”


    蘇婆婆乃下這句話即先行離開,元晤連忙跟上,小月也識相的趕快退出,兩名世子的隨身侍衛方萌與英群一見隻剩他們杵在這兒,再看看主子那張不能動怒但明顯已絕對發怒的俊顏筱,也急急的行禮,匆忙逃離現場,


    他們跟主子一樣都有同樣的疑問,這個像被吹風膨脹的女子,就是親王為世子萬中選一挑來的賢妻?!是親王別具慧眼,還是……


    嶽下弦終於見到自己的丈夫了。隻是他怎麽跟她這一路長途跋涉所聽聞的有些不同?


    聽說他殘暴冷酷,一記冷光足以令人不寒而栗,他武功蓋世,渾身散發狂狷無畏的非凡氣質,一張俊美尊貴的臉令女人如癡如狂,卻又畏懼他的深沉冷硬……


    然而,此刻,除了一張令人怦然心動的俊顏外,其它的傳言似乎都言過其實。


    瞧這會兒,若沒有她的手撐住他,他鐵定虛軟的跌下床,眼神嘛,是有燃起一點點的怒火,可是跟蘇婆婆的淩厲一比,哈,天差地別,一點威脅感也沒有。


    倒是這張臉,兩道劍眉斜飛入鬢、一雙內斂深沉的黑眸閃著兩簇小火焰、鼻梁高俊如山、唇線分明剛毅,的確是俊偉不凡,隻是看他明明是虎背熊腰,怎麽如此贏弱,臉色慘白如紙?


    她居然不怕他的眼神?!元昊日難以置信的瞪著她。過去他一個陰沉的冷眼,就足以讓人背脊發寒、跪地求饒,而這張圓到與滿月無異的大粉臉,居然直勾勾的將他從頭打量到尾?!


    該死的,肯定是身上的餘毒作祟,讓他的威嚴減弱八分!


    但這女人的身材不會太過橫向發展?她該是他有生以來見過最胖的女人了,簡直腫得不像話,而外公為了還當年一個救命之恩,居然把他的一生陪葬在這肥滋滋女人的身上?


    一道悶火從他的心口處緩緩的竄燒開來,且愈燒愈烈,這樣的高熱繼往四肢百骸間竄燒,像萬蟻鑽動又像萬根針直往骨子裏黥。


    他額間沁出冷汗,渾身熱得發燙,更有著揪心的刺痛如排山倒海般一波波襲來。不行!他氣不得,氣不得啊,可、可真的忍不住!


    元昊日咬咬牙,喘著氣的看著早將那雙黑白明眸從他臉上移開,骨碌碌的打量起這間連張紅喜字兒也沒貼上的新房的她,忍著劇痛喊道;“快把我放在**……快叫人來。”


    “你聲音怎麽這麽沙啞?”


    那雙明眸轉了回來,一見俊顏在瞬間更慘白了幾分又顯露痛苦之色後,麵色一整,沒敢多問,先把他平放在**,急急的出房叫人。


    不一會兒,老親王、蘇婆婆跟著她快步進來,老親王一臉憂心的直念著,“亞彥剛好不在,你這病發得太不是時候了,放心,我派人去找他來了……”


    三人來到床前,隻見元昊日渾身都被冷汗浸透,他眼眸微閉,看似痛暈過去,而色如土灰的臉更顯得嚇人。


    兩名隨侍很快的扛了一大桶冰涼的山泉水進房,並上前幫主子褪去衣裳——


    “這是做什麽?”她慌亂的詢問背過身的蘇婆婆,麵露憂心。


    “他中了毒,細節晚一點婆婆再跟你說,現在你去伺候他。”


    “啥?”


    “老太婆,還是讓服侍慣了的侍衛去——”


    蘇婆婆冷冷的瞥了多嘴的元晤一眼,他趕緊閉嘴。這老太婆從以前到現在都是一樣的強勢,偏偏他愛慘了她,也被她欺壓慣了。


    隨侍很快的為主子褪去所有衣裳,將他放入沁涼的泉水中浸泡,然後在親王示意的眼神下先行離開。


    蘇婆婆也給了親王一記眼神,示意他也可以先走,但他搖搖頭。開玩笑,這可是他的寶貝外孫耶!但看見老太婆那雙眸子又射出冷光後,他幹笑兩聲,迅速向外逃開。


    蘇婆婆隨即拉著還不敢往元昊日身上瞧的嶽下弦走到浴桶前,“拿這個替他全身刷洗,如此一來,痛楚才會減緩得快些,明白嗎?”


    她又眨了眨眼,小心的瞟向他的身子。他的身材線條一看就是練武之人,精壯結實,充滿了力與美,但再往下,她可就沒膽子再看了,連看都沒膽,哪還敢碰觸?!


    “可我……”她低頭瞪著蘇婆婆塞進她手中的布刷,質料一看就挺粗糙的。


    “你是他的妻子。”


    一句話就打死了嶽下弦一肚子想推卸責任的話,但她的神情仍見猶豫——


    “快點,反正你閑著也是閑著!”


    她難以置信的看著嘴角微微揚起、隨即轉身出去的蘇婆婆,忍不住的掐了掐肥肥的臉頰,“痛!”她揉揉臉頰,眨了眨眼。那不是在做夢了?


    那個一年——不,在她十五年的歲月中未曾看她笑過一回的蘇婆婆竟然笑了,還說了她的口頭禪?!


    “你、你是笨……笨蛋嗎?有……力氣……捏自己……倒不如……趕快做你該做的事。”


    元昊日緩緩的張開了眼睛,口中斷斷續續的催促著。


    她又眨眨眼。奇怪,他這話明明是在罵她吧?但他說得很溫柔,就連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也很溫潤,連一絲火氣都沒有呢!


    天知道元昊日可是費了多大力氣才能壓抑住胸口那***的怒火,他還得一再的提醒自己不能動怒,因為痛的是自己,一命嗚呼的也是自己,而為一個愚蠢白癡的肥女丟了性命,實在不值!


    所以,他說服自己或逼迫自己相信,眼前是個值得惹人生憐的月下嫦娥,她美若天仙,生得弱不禁風、雲嬌雨怯……哚!


    還是眼不見為淨吧!他幹脆又閉上眼睛。


    隻是,元昊日壓根也沒想到有人會跟他一樣來個眼不見——呃,是非禮勿視!


    減輕痛苦是吧?!嶽下弦閉上眼睛,拿著那塊粗布刷就開始在空中胡洗刷洗。


    “你、你在刷哪裏?!”他咬咬牙。不能生氣,對!得忍住那口怒氣,好聲好氣的提醒正朝他耳朵亂洗猛擦的女人。


    “呃……不對嗎?那洗這邊好了……”她連忙換個位置,管他三七二十一,力道是一定要有的啊!


    他的頭發被粗魯的拉扯著、揪來揪去,冰水不停的從頭頂澆灌流下麵頰,這會兒他就算想睜眼也睜不開,但他仍提醒自己——不能生氣!


    “那、是、我、的、頭!”他咬牙切齒,一字一字的從齒縫問進出來。


    嶽下弦一愣,“抱歉,那就洗這裏好了!”她直接往下走。


    他臉色悚然一變,“咳……咳、呸、呸……這是、是我的嘴,你……你是豬啊!”他火冒三丈的槌打水麵,水花四濺,一旁的她更是被噴得滿臉濕,看也無法看了。


    “對不起,對不起!”她急著想完成刷洗的動作,手直接往浴桶裏伸、擦、刷,她用力的搓洗,像在尋寶似的。


    驀地,元昊日臉色瞬間慘白,黑眸霍地一睜,射出兩道怒箭。“該、該死的……女、人……”她居然直接攻擊他最脆弱的地方,“我真的會被你……你氣、氣


    “噗”的一聲,一道血箭從他口中噴出。


    什麽東西灑到她手上?她霍地睜開眼睛一看。天啊!她臉色不一變,驚愕的看著昏厥在木桶裏的元昊日,而浴桶裏外全是刺眼的鮮紅血液,她驚慌失措的大叫……


    顧不得什麽男女之別,嶽下弦隻想趕快將昏厥過去的他從大木桶裏拖出來,他雖然很夠力了,但他真的很魁梧,她使盡吃奶力氣,弄得滿頭大汗後才勉勉強強的將他給硬拉出來,再讓他席地坐下後,她雙張貼靠在他背上,就想渡真氣給他——


    “不可以!”


    一個冷靜的聲音突然響起,她迅速回頭,看到一名斯文的翩翩男子快步進門,兩名隨侍也跟著進來,一起將昏迷過去的主子扶到**坐好,斯文男子很開的拿出一顆藥丸塞入元昊日的口中,她詫異的看著他點了元昊日身上的四大穴道後,將手心貼靠在他背上,將真氣度給他,不一會兒,空氣中散發一股極為惡臭的味道,而那味道竟是從元昊日的體內飄溢出來的……


    嶽下弦沒想到成親的第一天就這麽驚濤駭浪。


    她擰眉盯著已然躺回**休息的丈夫,屋內臭味已消散,她看向一旁的斯文男子,想著他剛剛對老親王說的一席話……


    元昊日體內再生的毒性已大致逼出,但仍有餘毒深入五髒六腑,隻能靠藥物、藥膳及靜養方式治療,假以時日毒性自然排出,但若動怒、動武,便會再次牽動餘毒,全身除了有如火焚燒的刺痛外,那火還會催化餘毒,讓毒性增強,輕則殘廢,重則不治。


    “弦兒,這位是王府的醫官,也是昊日的好朋友亞彥。”元晤引薦道。


    好斯文的一個人,氣質溫文爾雅,一襲白袍予人一種舒服的感覺,跟躺在**的那家夥完全不一樣!嶽下弦忍不住又看了丈夫一眼。


    “參見世子妃。”


    “甭這麽客氣了,他還好嗎?”第一天就將丈夫給克死,那怎麽成呢!


    亞彥微微一笑。看著這名肌膚紅潤、明眸皓齒,但帶著一股精靈古怪味兒的女子,認真說來,除了身形較龐大些外,這張圓圓的臉蛋並不醜,尤其那雙眼睛像蘊含有萬鬥星辰,相當璀亮。


    觀其麵相後,他勾起嘴角一笑,她的命運與好友環環相扣,兩人的紅鸞星同時催動,印堂間已見喜氣,這樁在好友眼中看來荒謬可恨的婚姻,竟然是上天注定的良緣。


    “請世子妃放心,他死不了的,他脾氣太壞,閻王不敢收他。”


    “是嗎?”


    嶽下弦一愣,這話可不是出自她的口啊,她詫異的看向**的人,“世子,你醒了!”


    元昊旦見到這張肥滋滋的圓臉,心中火氣又要燃起,但一感受到痛楚,他忙做一個深呼吸,藉此壓抑那股餘火外,也轉頭看向站在另一邊的外公,“請爺爺先帶她出去,我有些話想私下跟亞彥談。”


    元晤看向嶽下弦,她點個頭,但憂心的再看丈夫一眼,這才跟著老親王出去。


    她一離開,元昊日馬上吐了一口長氣,俊臉上難掩憂鬱的對著好友抱怨,“開個去鬱火、怒火的藥方子給我,不然一想到她是我的妻,我就大為光火,身上的毒就會再發!”


    “那簡單,”亞彥微微一笑,“去喜歡她。”


    “啥?”他瞪著他,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壞了?


    “男人隻要喜歡上那女人就不易動怒了。”


    “我差點被她害死,你還要我去喜歡她?”他忍不住以一種看白癡的眼神瞪著好友,要不是他實在太虛弱了,一定彈跳起來狠揍好友的腦袋一記,看他是不是頭殼壞了!


    亞彥露齒一笑,“你們會相守一生,這是改變不了的命運,若以你現在過於激動的情緒,身上的餘毒不會少隻會多,吃虧的還是你自己!”


    聞言,元昊日沉默了。亞彥除了是醫術高明的大夫外,還精通算命,但這項本領鮮少人知,因為天機不可泄露,但隻要他出口預言,都會一語成讖,這在他二十一年的歲月中,已得到多次驗證。


    其中,又以這次的中毒事件最經典,雖然他曾經鐵齒不信,但到頭來還是硬栽了跟頭。


    但他注定得跟嶽下弦相守一生?!他是上輩子忘了燒香,還是他前世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怎麽會有這種報應?!


    亞彥一見到好友的俊顏轉換成不信、悲哀又無奈的神色後,明白他已將他的話聽進去了。


    “我去請世子妃進來照顧你。”


    他沒好氣的直翻白眼,“這麽急?我還不想見到她。”


    “早點麵對問題才能解決問題,這一點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有體認不是嗎?”亞彥這話是語重心長,也說到他心中最大的隱痛。


    元昊日隻能報以苦笑,“請她進來吧。”


    沒一會兒,嶽下弦就急急忙忙的定進來。


    發現她的步伐一點都不笨重,臉上的表情很真誠,有明顯的憂心及歉意,那雙眼睛……元昊日這才注意到她竟然有一雙很璀亮的翦水明眸。


    “對不起,我不曉得你體內有毒……我……”


    “算了。”他打斷了她的道歉,歎了口氣。


    嶽下弦看著他,發現他的目光中還藏有餘火,但也察覺得出來他很努力的要將它熄滅,不禁想起亞彥說過的話,“請你告訴我,我該怎麽做,你才不會動怒?”


    他難掩詫異,沒想到她會這麽開門見山的提問。


    “我知道你身體狀況非比尋常……”她柳眉一擰,“雖然我很好奇你怎麽會中毒,因為你不可能服毒自盡嘛?可剛剛在外頭時,蘇婆婆說是你誤吞毒藥——”


    “任何人都不許在我麵前提起這件事,你的蘇婆婆沒說嗎?”他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她擔心他又生氣傷身,急忙回道:“有有有,這是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所以個中緣由,若你願意告訴我,我絕對願意傾聽。”


    元昊日冷哼一聲。她以為她是誰?


    “當然,你不願意說,我也不探人隱私啦,既然我們已經是夫妻……”她咬著下唇“我知道你可能覺得委屈,娶了我一個肥嘟嘟的閨女,但我自認是個很好的女孩,除了胃口大了些外,個性是很好相處的。”


    她正在釋出善意,元昊日明白。平心而淪,她除了身材差強人意外,比一些隻懂得盛裝打扮、忸忸怩怩的千金要好些,至少說話的內容聽入得耳的。


    “我保證今天的事隻會發生這一次,還有……嗯,我們就分房睡吧,一張床擠一個人就夠了。”事實上,她也自在些,要她跟男人同床共眠,光想到,她頭皮就一陣發麻。


    元昊日點頭。這一點他絕對讚成,看來她頗有自知之明,依她的身材再加上高頭大馬的他,一張床不是過於擁擠,就是被他們兩人擠垮了。


    既然她如此有心,而他對女人已經無心的情況下,在加上他跟她又要生活一輩子,那不如早早發展成朋友情誼,轉換心境,如此一來,他就應該不會太早去見閻王。


    “我這幾天身子會虛些,你就先幫忙養我的寵物。”他也釋出善意。


    “好。”她笑得很開心,這代表他們的相處向前了一步。


    “你不先看看它?”


    “不用,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我照顧它也照顧你,我有雙人的體力,一定能勝任的。”


    好有自信,不,是太有自信。他的嘴角揚起一絲嘲弄的笑意,“去跟亞彥說,請他幫我把‘仁’帶到房裏來。”


    嶽下弦一愣,“你的寵物是‘人’?!”那她可養不來。


    他虛弱一笑,“不是,是仁義的‘仁’,這是它的名字,有問題嗎?”


    那就好!“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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