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徐徐降臨,當天邊的最後一道晚霞也消匿無蹤時,站在窗前,唐淩嫣無聲的歎了一口氣。


    褚南思還沒有回來,甚至他離開後到現在連一個電話都沒有打給她。


    許久許久,直到蒼茫的夜色將整片天地都層層籠罩,她折回身,還沒等坐下,手機便響了起來,拿起來一看,神情一怔,她接了起來,“你好,我是唐淩嫣。”


    “嫣兒,是我,龍焱。”話筒裏傳來了一道溫潤的嗓音,一如既往的磁性,有著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魔力。


    “你好”,唐淩嫣習慣性的說道。


    那端,突然沉默了,許久之後,龍焱的聲音再次傳來,卻分明帶上了一抹歎息,“嫣兒,我們之間非要弄的這麽生疏嗎?”


    “我……”唐淩嫣一時語塞了,“對不起。”


    “不要給我說對不起,你到底要讓我說多少遍才會記得,你沒有對不起我什麽,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行不行?”龍焱的嗓音帶上了一絲絲的急躁,他對誰都可以雲淡風輕,甚至於冷漠無情,唯獨對她,她似乎總是能輕而易舉的便撩起他心底深處最脆弱的那根弦


    。


    “……”唐淩嫣沉默了。


    半晌,話筒裏突然傳來了一道長長的歎息聲,“我聽離落說你要見我。”


    “嗯”,唐淩嫣應了一聲。


    “出什麽事了?褚南思對你不好?”說這話的時候,龍焱的聲音明顯的冷了下來。


    “不是,等見了麵再說吧,你什麽時候有空?”唐淩嫣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渾身有著一種如水般的涼意。


    “如果你晚上不方便的話就中午,你抽出時間後隨時給我打電話。”說到這裏,龍焱微微的頓了一下,隨後無聲的笑了笑,“你知道的,對於你,我無論什麽時候都有空。”


    牙齒緊咬著下唇,唐淩嫣沒再說話,最後的最後隻是說了一句,“龍焱,謝謝你。”


    --


    此時,夜的帷幕已經徐徐拉開,酒吧裏,隨處可見三三兩兩的人聚在一起,或買醉,或神傷,也或許隻是因為想喝那一杯酒。


    包間裏,褚南思整個人隱身在黑暗中,桌上的酒已經去了大半,手指間一個火點明明滅滅,最後摁熄在煙灰缸裏。


    “我說你倒是說話啊,這都多久了?”坐在褚南思對麵,明俊無奈的歎了一口氣,雖然在他的印象中,褚南思一直都是沉默甚至於有點自閉的人,可是像這樣一句話不說的情況還是不曾存在過的。


    又一次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褚南思將身子靠向身後的沙發,然後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你們吵架了?”明俊試探性的問道,不過依照褚南思寶貝那女人的程度,這種可能性幾乎為零。


    褚南思:“……”


    “我知道沒了孩子你也難受,可是難受孩子也回不來啊,是不是?聽兄弟一句勸,等嫂子的身體養好了,你們再要一個就是了,我相信你的實力,要個孩子那還不是分分鍾的事情


    。(平南)”明俊開始鼓動三寸不爛之舌去開導他。


    可是很顯然還是沒什麽效果,因為褚南思仍是一動未動的坐在那裏,甚至於連眼皮都沒有翻一下。


    見狀,明俊無奈的呼出了一口氣,用手使勁的扯了扯領帶,然後端起杯子將裏麵的酒一飲而盡。


    兩個人就這樣沉默著,哪怕外麵早已熱鬧異常,可是這種熱鬧卻絲毫都沒有傳遞進來哪怕一絲一毫。


    “行了,有什麽事你要說出來,時候不早了,趕緊回去吧,要不然你那小寶貝該擔心了,你以前不是說過,那種感覺比死都難受嗎?”明俊打趣他,一個冷心冷情的人一旦熱情起來,那當真是風雲變色至少是讓他大開眼界了。()


    “明俊,嫣兒或許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有孩子了。”不知道過了多久,褚南思終於開口,那嗓音沙啞的如同被刀劈過一樣。


    “你說什麽?”明俊一下子愣住了,“這……這怎麽可能啊?”


    他明三少的女人不計其數,自然打胎的也不再少數,畢竟難免會有措施失誤的時候,可是流產一次就再也不能懷孕,這倒是第一次聽說。


    “她的身體本來就很難受孕,這一次完全是奇跡,可是……”說到這裏,褚南思的喉結不停的上下滾動著,“你知道嗎?我特恨我自己,恨我為什麽當時不拉緊她一點,恨我為什麽那麽粗心居然沒有發現她的異常,恨我明知道是誰造成了這一切卻無能為力,明俊,那是我媽,你說我能怎麽辦?”


    說完,褚南思直接將臉埋在了手掌裏,肩膀可疑的一聳一聳的。


    看著他,明俊突然沉默了,片刻過後,他拿過酒瓶又給褚南思倒了一杯,“來,喝酒喝酒,今晚不醉不歸。”


    --


    午夜十一點,褚南思還是沒有回來,唐淩嫣終於坐不住了,拿起手機撥通了他的電話,卻始終都沒有人接聽。思索片刻,她又撥通了褚衍的電話。


    “大嫂,這麽晚了怎麽還不休息?有事嗎?”話筒裏,是褚衍模糊不清的聲音


    。


    “褚衍,你大哥和你在一起嗎?”唐淩嫣急聲問道,中午的那個電話她確定是褚衍打來的沒錯。


    “大哥?”那端明顯的一愣,“沒有啊,我是見了大哥,可是沒一會他就走了,難道他現在還沒有回家?”


    “哦,沒事了,或許他還沒忙完,你休息吧。”唐淩嫣的臉色明顯的暗了下來,握住手機的手不由得緊了緊。


    “大嫂你別急,我現在就出去看看,大哥肯定不會有事的,可能是被什麽事給絆住了,一有消息我馬上通知你。”褚衍道。


    “好,謝謝。”說完,唐淩嫣掛斷了電話,再次撥打了褚南思的手機,依然是通著,卻始終都沒有人接聽。


    夜,前所未有的冰冷,縱使身上已經裹了一件厚厚的外套,依然無法阻擋涼意入侵,手輕撫著額頭,唐淩嫣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他的心情不好,她是知道的。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的過去,淩晨兩點,樓下終於傳來了房門開啟的聲音,下一刻,就看到她快速的起身然後衝了出去。


    玄關處,褚南思已經踢掉了鞋子,正跌跌撞撞的向裏麵走,有好幾次都因為腳下趔趄差點摔倒。


    “怎麽回來的這麽晚啊?做什麽去了?”唐淩嫣連忙迎了上來,剛一走進,登時那股濃重的酒精味道便撲入鼻翼,讓她不由得蹙了蹙眉。


    “少爺,少奶奶。”聽到聲響,小翠走了出來。


    “你去給少爺熬碗醒酒湯吧。”一邊說著,唐淩嫣摟抱著褚南思向沙發旁走去,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的,褚南思將整個身子的重量全都壓到了她的身上,本就嬌小的身子更像是被風吹彎的扶柳,“南思,你站穩了。”


    “老婆,我愛你,我好愛你的,我該怎麽辦?我到底該怎麽辦?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錯。”褚南思語無倫次的說道,雙臂緊緊的箍住她的腰不放鬆分毫,那力道像是要生生的將她揉進骨子裏才罷休


    。


    “我也愛你,乖,你站穩了,你這樣我要喘不過氣來了。”唐淩嫣輕聲的誘哄著,果不其然,下一刻,褚南思的力道明顯的鬆了許多,卻又在轉瞬間再次將她緊緊的摟住。


    “老婆,不要離開我,永遠都不要離開我。”褚南思繼續說道。


    “好好好,不離開,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我都和你在一起。”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唐淩嫣好不容易將他拖到了沙發上坐下,而她也順勢坐進了他的懷裏,圈在她腰間的手始終都沒有鬆開。


    將臉埋在她的頸窩,褚南思始終喃喃的重複著這樣的幾個字,“我愛你,對不起。”


    回抱住他的腰,唐淩嫣輕輕地拍打著他的後背,“會好起來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依然會有自己的孩子,我們都會好好的。”


    在她的懷裏,褚南思的聲音漸漸小了起來,最後隻剩下一道道囈語仍在喃喃的訴說著,對她的愛,對她的歉疚,對她的不舍。


    他們就這樣維持著這樣的姿勢坐著,直到小翠將醒酒湯熬好,又給他灌下去,看著醉的不省人事的褚南思,看來回臥室是不可能了,好在沙發夠大勉強湊乎一晚還是可以的。


    想到這裏,唐淩嫣將他放倒,而自己也順勢躺在了他的懷裏,聆聽著他沉穩的心跳聲,一顆不安的心終於慢慢的安定了下來。


    原來,在這個世間,根本就沒有什麽所謂的天堂聖地,天堂就在我們心中,心之所向,心之所依就是天堂。


    唐淩嫣知道,這一生,她想要的天堂也無非就是這一個溫暖的懷抱,僅此而已。


    夜,終於慢慢的過去了,或許是沙發終究太過擁擠,當東方出現第一道魚肚白的時候,唐淩嫣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身側,褚南思仍然在沉沉的睡著,即使睡著,那眉頭也是緊緊的攏著,似在極力的隱忍著什麽,嘴裏喃喃不停的在說著什麽,將耳朵湊上前,隱隱約約的便聽到了這樣的幾個字,,


    “我愛你,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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