旦將吠撕裂,又將希光打落深淵後,便知大局已定,接下來的事情能解決到哪個深度便看陽萌和希光的配合。他將帶過來的兵人分成幾路交給小和女坐下的祭品,又獨自回了陽裏。


    陽裏的陽光已經非常充沛,凍土荒原的表層逐漸融化,雪水匯聚成一條條細小的溪流潺潺,無數冰凍的生命在土層下蠢蠢欲動。


    旦站在石頭城堡的外圍等待默家的人,早前為了獲得合法的身份和立足之地,他承諾了要將陽萌和希光損壞的默家祭壇修複。默家在得到陽萌立足消息的第一時間,便帶了物資和默語上路,開始履行相互之間的承諾和義務。


    北方大陸的路非常不好走,默語成年禮被打斷,身體受損嚴重,餐風露宿之後更是虛弱。她被自家的祭品和長輩們層層包裹起來,克服了積年的寒冰,終於在被凍死之前看到了旦。但旦獨自一人的迎接,完全無法彰顯陽裏的實力,默語感到了絕望。


    旦感受到全部默家人臉上的失望,相互見禮之後也不多廢話,請默家的祭品揭開運送默語的軟車。默語全身隻有頭能維持人形,其餘部分隻是一團糾結的藤草,就連這唯一剩下的頭也是麵色青灰,皮下的血肉幾乎被殆盡,現出層層死氣。


    默家的人在旦麵前沒有倔強的資本,但各個眼中的怒火不能掩藏。


    旦伸手掐了一段默語的枝葉,默語已經完全沒有痛感,隻看著自己身體的微小部分在離開自己身體後化為灰燼。


    默語雙眼倔強地看著旦,咬緊了唇不說一句示弱的話。


    旦看她的表情,這樣的表情和眼睛,偶爾在陽萌身上也能看見。他萬年玄冰一般的心暖了一下,還是沒狠下心,道,“你身體虧損太嚴重了,這晨明的環境已經不適宜你生長,我為你找一個臨時修養的地方。”


    旦說完召來自己隱藏在雲層中的飛船,在眾人驚疑的眼神中降下懸梯,“我在船裏布置了調理幼年尊者氣息的祭禮,默女可上去修養幾日。我也在飛船上建立了祭壇的模型,正在進行測試運算,需要幾天的時間驗證其性能後方可動手。請隨我上來!”


    旦在飛船底層辟出一部分空間做了一個實驗室,建立的模型放在中央處理器裏計算,又在實驗室旁邊用遺骨和神血繪製了一個祭禮所用的圖文。默家一眾人一登上船,就被船內暖呼呼的太陽能量熏得迷糊了,再看到旦繪製的祭禮圖,便被其上繁複的變化給震懾了。


    旦將這一部分區域封閉起來,道,“我準備了一周的食物和水,一周後,我會來和你們會合。趁這個機會,你們將恢複祭壇的準備工作全部完成吧!”


    旦沒心思看那些人的變化,交代完畢之後,徑自下船,將船又重新藏回雲層中去,而他卻要繼續耕耘陽裏的土地,做好全部準備工作。當陽萌和萬清波從北方大陸回來的時候,無論她們將晨明的麻煩解決到何種程度,重新點燃太陽便刻不容緩了,而那之後,他將無法繼續掩蓋建木血脈在宇宙中揮灑的神光,他務必要在驚動中央燈塔之前,做好一切能夠反擊的工作。


    旦把萬清波和希光都看得很透,夕照不足為慮,唯一不可控的反而是陽萌。對於陽萌,旦的內心多種情感和理智在激烈的鬥爭,這個他一手寵愛著長大的女孩兒,天真又有些小任性,在沒有麵臨真正壓力的時候保持著向善和樂觀的精神,但壓力突破她的承受極限之後,她便開始憑借本能胡亂做事。他看得見這個女孩子在望向他的時候,目光中充滿了渴望和懷疑,又想著靠近可又畏懼著他逐漸開始和易方不一致的外在,她從完全信賴他開始逐漸被希光和這個環境影響著,開始對她有了質疑。這些質疑令旦焦躁,但他沒有時間了!


    建木母樹立足的根在陽裏下方的土層裏蔓延著,逐漸開始掌控這一塊土地,憑借根的幫助,他能夠清晰地感受到陽萌和萬清波的方位以及大致的情緒變化。可是這顆星星以及它的太陽,病得太久了,如果不徹底將病灶連根拔起,他幫助陽萌的立足就毫無意義。


    旦巡視著下方的土地,感受著那些陳腐,慢慢推演後續的發展,每計算一次,卡在陽萌的位置便進行不下去。旦有點後悔,早知道會帶陽萌進入星際,他便不該在她小的時候對她灌輸太多的感情,以致她的感性多過了理性。


    旦安排好了一切,稍稍休息,這個身體在地球塵封了四千年,幾近油盡燈枯,隻靠了陽萌給予的一點血脈保住最後一口氣。一路奔波,沒有好好保養休息過,而他的內心又抗拒著從陽萌那裏吸取生氣,以免影響她的成長發育,他開始感覺有一點點累了。


    旦感覺到陽萌釋放了自己的神木,也感覺到神木灼燒這一片大地的核心,在地底下積累了上千年的陰氣一點點被淨化著,旦微微一笑。旦又感覺到,陽萌的更多力量湧入了希光的身體。一直以來,希光雖然完全獻祭給了陽萌,但內心深處是抗拒的,他用他那些小花招抵抗著陽萌血脈對他身體的改造,延緩著自己力量的成長,妄圖保持著自由的身體回歸。旦把希光看得清清楚楚,對他的徒勞無功沒有任何責備和指點,年輕人,走了彎路摔了跟鬥,才會知道痛以及改正。


    所以,這一次,感受到希光內心堅持的放棄,似乎完全接受了陽萌的血脈,旦有點吃驚——希光不像是放棄得這麽輕易的人。


    旦想再回去看看,他要再親眼確認一下,希光這一匹狼是否真正馴服。


    旦還沒來得及起身,就又斷開了對陽萌的感官,他顧不得陽裏,幹脆用了真身直飛向北方大陸。


    “陽萌呢?”旦千裏奔襲隻用了數分鍾,但也晚了,他隻看到一個亂糟糟的深坑,天上數十個明黃色的月亮持續不斷降下光劍攻擊異獸。他視線掃了幾次,沒有在獸群中找到陽萌的身影。他伸手從層層包圍中一把準確地掐住抓起萬清波,臉上的寒冰比雪山上萬年不化的堅冰還要硬。


    萬清波吃痛,皺眉道,“你抓痛我了!”


    旦的動作太快太凶,剛成為祭品的夕照根本沒來得做任何反應。


    旦放開萬清波,厲聲道,“希光又在搞什麽鬼?陽萌去哪裏了?”


    萬清波搖頭,“陽萌說帶希光去看看發光樹——”所有人都看見了三人扇動翅膀飛向天空,但也隻認為是躲避月亮的攻擊,隻有她知道,陽萌帶著飛蛾撲火的決心。


    “你說謊!”縱使萬清波的表情很鎮定,目光也很誠懇,旦冷道,“告訴我真話,不然——”


    萬清波心髒猛然跳動,劇烈得幾乎要蹦出心髒,血壓飆高,臉漲得通紅,她吃驚地看著旦,她終於發現,旦翠色的眼睛根本不代表綠植的生機勃勃,而是無情。是了,旦既然能夠改變她的血脈,計劃用她來做陽萌的影子,怎麽可能沒有控製她的方法呢?


    “她帶希光和晨東走了,要離開你,用你的船。”萬清波十分識時務。


    旦甩開萬清波,冷道,“不要讓我發現你在背後搞什麽小動作!”


    萬清波心傷,夕照立刻上前,看她無法自持流露出的悲傷,道,“尊者,你——”


    萬清波深吸一口氣,閉一閉眼睛,半晌睜開,冷笑道,“我不做點什麽,好像對不起旦的信任啊!”


    “尊者,你想做什麽?”夕照此刻不知該如何控製自己的心,作為祭品,他能夠感受得到部分萬清波的情緒變化,那些趁鬱的悲傷,幾乎要將他擊垮了。這個女人,在他麵前出現的時候,總是強勢而冰冷的,他不喜歡她,甚至帶了幾分討厭。可他又忍不住接近她溫暖的身體,想要吸取她身上不由自主散發出來的熱力,甚至某些時候,他會感覺自己的心在為她而跳動,而她的悲傷,讓他無法抗拒。


    “他為陽萌安排的全部,我都會一點點搶過來的。”萬清波看著被月亮們攻擊的晨,月亮的攻擊看起來狂猛,但幾乎沒有對她產生實質的傷害,“不隻是陽萌有神木,我也有!夕照,你去為我開路吧,我也要去將晨身上的汙穢驅逐了!”


    旦提起身體裏的全部力量,閃電一般飛上雲層,茫茫四顧,沒有飛船的影子。他從懷中摸出控製器,搜尋信號和位置,屏幕上立刻出現了一個淺色的光點。旦計算坐標後,毫不猶豫地衝入了茫茫宇宙之中。憑借肉身的力量在宇宙中遨遊,是強大的戰士們護衛自己女尊最基本的能力,但是旦隻剛進入虛空,便開始感覺到自己的血肉抵消不住消耗,迅速地消失著,再這樣下去,恐怕根本無法熬到登船。


    旦的臉色更加冰寒,他伸手觸摸著耳上的耳墜,那小小的弓箭裝的裝飾物搖晃著,偶然發出一點點光芒。旦取下耳墜,耳墜在他手中迎風而長成一把白玉樣的巨型弓箭,他微微眯眼,箭尖瞄準了茫茫太空中一個小小的光點,箭尖之上,血色的光芒在匯聚。</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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