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先生是否需要休息一下?或者需要醫生?”曾懷亮關切地問道。


    黃毛強苦笑著甩了甩頭說:“不,不,我是說,你是這裏的總經理?”


    “當然!有問題嗎?”曾懷亮愣了一下,按鈴讓前台進來,然後微笑著對前台說:“你可以告訴郝先生,我在公司的職務嗎?”


    “是的總經理。”前台小台轉身對黃毛強說:“郝先生,你昨天不是見過總經理嗎?”


    黃毛強走出這家公司的門口,幾乎要癱倒在地,他已經弄不清剛才接下來談了什麽,他隻覺得自己快要發瘋了。他再一次沒有回公司。回到家以後,他就一直呆呆地坐在沙發上一根接一根的抽煙,真到晚上七八點,他才發現煙已抽完,套上拖鞋準備下樓買煙。關門時突然感覺,平時滯澀的門,此時似乎有人在屋裏用力推一樣,極快速地“啪”一聲關上了。黃毛強在門口有點心神不寧地站了一會,才搖搖頭自嘲地笑著走向電梯間。


    但他走進電梯間的瞬間,就在感應燈將亮未亮之際,眼角似乎瞄到正對電梯門的百葉窗有個黑影。黃毛強一哆嗦,這時感應燈亮了起來,小小的電梯間在大功率的感應燈照耀下,格外的亮堂,這讓黃毛強心頭稍安,他按了一下電梯旁邊向下的按鍵,在等電梯時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走到百葉窗邊,按下折


    葉向外張望,卻是一無所得。


    黃毛強推開窗戶,大廈下路燈幽然的把光線灑在小區的路上,一切都極安祥寧靜。


    這時,電梯到了,黃毛強有點忐忑地走進電梯,按下按鍵,電梯門慢慢地合上了,黃毛強無聊地望著電梯裏的壁鏡,就在他準備去擠臉上的青春痘時,從鏡子裏突然見到將合攏的電梯門外,感應燈已熄滅的電梯間那百葉窗上,一個黑影在輕輕地衝他微笑。


    無力地倚在電梯裏才不至於跌倒的黃毛強,在電梯裏不停地喘著氣。一樓很快就到,但離開了電梯裏那封閉的小空間,卻不能稍稍緩解黃毛強的心情。


    貼著齊胸高黃色瓷磚、無窗的過道牆上,“業主公告欄”的幾張紙,在時髦的射燈光下,格外的刺目,而這更使各個射燈那圓弧形光芒之間,那一小茬陰影更濃了,而通向大堂的過道拐角處,那深沉的黑暗讓時常半夜下樓買煙的黃毛強感到有種異樣的驚怕。


    黃毛強不禁喝了一聲:“保安呢!”過道中央掛著的幾個歡度中秋的小紅燈籠,突然應聲而熄。他心頭發緊地向前跨了一步,沒有什麽問題,一切如常,黃毛強起伏不定的胸膛,終於平息下來。


    他抬起腳,走向那拐角,相信大堂明亮的燈光會驅走這些莫明其妙的驚悸,但無端地黃毛強覺得自己腳底有些粘滯,


    似乎用在不幹膠上移動一般,他隱隱隱約約聽到有淒愴的哭泣聲,黃毛強似乎覺得,背後有什麽時候慢慢向他逼近,他加快了步了,畢竟電梯間到大堂的過道,不會太長。


    走到拐角,明亮的大堂裏光線映射在黃毛強跟前,一地鮮紅。


    黃毛強靠在牆上,緊張的左右張望,這時哭聲愈發的清楚,隱隱約約可以聽到一個女聲在哭喊:“還我……命來……,還我……命來……”黃毛強回過頭,那過道電梯邊的“業主公告欄”幾張隻粘了上端的紙在輕輕的飄蕩著。


    血。他終於明白了腳下為何粘滯,黃毛強覺得自己被困住了,咬了咬牙他趿著拖鞋快步衝到大堂,滿地鮮血的大堂已經沒有門了。


    因為一輛轎車的後廂撞爛了落地玻璃門,整個落地玻璃牆都粉碎了,隻有那鋁合金的骨架古怪地如同某種儀式的祭台,仍屹立在那裏,黃毛強快速地衝了出去。這時他聽到小區路邊長凳上一個女人的哭訴:“你還我……命來,你還我……命來……”,這打了個冷戰,幾位跑步的人,卻若無其事地從他身邊穿過時,這讓黃毛強鼓足了勇氣向前走了幾步,卻幾個保安正在勸著一位女仕,而那女仕在指著一位西裝革履的人問道:“你還我的寶貝命來!”。黃毛強回頭,沿著自己留下的那串血腳印,用盡眼力地望向大


    堂裏,大堂內那片血泊裏,兩隻大斑點狗一動不動的橫臥在牆角。


    還好,虛驚一場。黃毛強拍了拍胸口,走到小店買了包煙,那熟識的店主,找了錢以後對黃毛強說:“幫我看一下檔,馬上這期彩票開獎了,我到隔壁對一下中獎了沒!”黃毛強點了點頭,扔給他三塊錢,自己拿了一瓶冰冷的可樂,狠狠地喝了一大口,這讓他感覺好了許多,但這時他發現店內那黑暗無光的裏間,有低低的咆哮聲音,似乎有凶殘的野獸被關押在裏麵,黃毛強終於無法安坐,拿著可樂慢慢向裏屋走去,他揭起布簾,一對綠眼睛在黑暗中盯著他。


    把可樂衝對方一砸,黃毛強大叫一聲往回就跑,他不敢回頭,他聽見那東西似乎在用力掙脫鐐銬,準備向他撲來!而一跑進小區,黃毛強更加愕然,剛才他自己留下的血腳印,竟了然無跡。


    跌跌撞撞跑回自己住的那幢樓,黃毛強發現,大堂門口沒有撞破落地玻璃牆的汽車,沒一地的鮮血,沒有死去的狗。黃毛強突然好似發現了什麽,神經質地大笑起來,他撫摸著沒有玻璃的玻璃牆鋁合金骨架,大聲地道:“你們騙不了我!”但無論他怎麽自我催眠都好,黃毛強已經聽到奔跑而來的腳步聲,他回過頭,幽然的路燈撒著凍冷的光,這不禁讓他顫抖起來,大叫一聲,黃毛強瘋狂的衝


    向電梯間,在等電梯的時候,他望著過道通向大堂那黑暗的拐角,清晰的腳步聲一下下撞擊在他心頭,黃毛強顫栗著的雙腿幾乎支撐不住他的身體,要癱倒在地。


    “叮”黃毛強的依靠在電梯門的身體,突然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在電梯裏,不過他已經沒有時間去顧及這些,因為他清楚的聽到,電梯的響聲暴露了他的行跡,那雙綠瑩瑩的眼睛,上帝啊!腳步聲正衝這邊而來,黃毛強勉力按下了關閉的按鍵,然後才按下自己的樓號。


    黃毛強一回到家裏,馬上把鐵門木門全都鎖上,他縮進被子裏,重重拍門聲,幾馬上就響起,這時黃毛強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為了怕讓屋外的人發現裏麵有人,連忙按下接聽。


    一個女人的哭泣,黃毛強怪叫一聲把手機扔開,這時,門外沒有了拍門的聲音,黃毛強仍保持著扔開電話的姿勢僵立了好一會,才慢慢的去撿起手機。


    “你來陪我好不好?”電話那邊夾雜在哭聲中,是一個女子幽幽的聲音。


    黃毛強壓低聲音吼道:“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你大前天有沒有打錯過電話?”手機那頭突然靜了下來。


    黃毛強急道:“打錯電話誰沒有?前天你打過來我不就第二次道歉了嗎?”


    “哈哈,不行。”手機那頭仍是不改的冰冷語調:


    “打錯了電話,你就得陪我,你很快就要來陪我了。”


    黃毛強馬上掛了電話,甚至把手機關掉,他顫抖著縮在被子裏好一會,才手腳發麻地拿起座機拔通了一位朋友的電話。這位朋友黃毛強自從捉弄了白墨以後,見了麵都繞路走,因為這位朋友平素很斯文,很書卷氣,但一旦火暴起來,黃毛強試過被她修理過,慘得幾天下不了床,卻又隻都是皮肉傷。


    不錯,這位朋友是女的,她就是柳眉——白墨的幹姐姐。黃毛強估計她不知道自己捉弄白墨的事,要不以她的個性,早在白墨沒有離開時,就狠狠地修理自己了。當然隻是估計,也僅僅是估計,其實柳眉早就知道這事,隻是白墨當時讓她不要發作。


    但現在黃毛強方寸已亂,死馬當活馬醫,他寧可讓柳眉揍個死去活來,也好過一會瘋掉。


    柳眉明顯在睡夢中被他弄醒,沒好氣地問:“誰啊?”


    “我是黃毛強,柳姐,柳姐,我,我遇到了怪事了!你能幫我嗎?”黃毛強忙不迭聲地說。柳眉告訴他等等,電話那頭響起了漱口的聲音,然後柳眉讓黃毛強可以開始說。直到聽完黃毛強的述說,柳眉笑了起來,她說:“這個世界上,沒有比人更恐懼的東西了,黃毛強,你也算是在街上混過,你就這麽點膽子?你得去麵對。隻要你有勇氣去麵對,


    嚇不倒你的,你得記住,你是人,人是最可怕的。如果你發現,有人用槍要殺你,你再恐懼不遲。”


    這似乎讓黃毛強好了一些,也許是柳眉的話起了作用,也許是黃毛強傾訴了以後心裏舒服一些,總之,他活動了一下手腳,感覺不再那麽害怕。“要去麵對!”黃毛強緊緊地握了握拳頭,他慢慢地站了起來,把屋裏所有的燈都打開,沒有問題,一點問題也沒有。


    黃毛強收拾了髒衣服咬牙走到陽台,冷靜地打開洗衣機把衣服扔進去,這時他發現不對勁了,對麵大約離了一百多米的樓房陽台上,有一個男子在和一個長發女子爭執著什麽,兩人在扭打著。天啊,那個男的要把那長發女子推出陽台。黃毛強連忙用起座機報了警,110確定了他說的位置以後,告訴他馬上會有同事聯絡他。


    過了一會,電話就響了起來,黃毛強接聽以後,是附近的派出所接到110的命令準備出警,再次來向黃毛強確定位置,黃毛強盯著對麵樓房急道:“你們快來!天啊!要殺人了!他就要把她推下樓了!天啊!他真的把他推了下去!你們這班狗屎警察!你們是混蛋!一條人命啊,我們納稅人養你們還不如養條狗!”黃毛強使勁的甩開開電話,抱頭在陽台上蹲下,盡管那個被推下樓的女子他素不相識,但這是一條人命啊。


    但這時,黃毛強突然明白了一個可悲的事實:他已經不適合在街上混了。


    是的,在街上混的人,不會理這些的,如果分分鍾想著一條人命,還怎麽砍人爭地盤?納稅人?這更加可笑了,有納稅的小混混嗎?黃毛強苦笑起來,他已經習慣於以一個白領的思維去考慮問題了,他已變成一個白領了,而不是混混,拉下領帶他也回不了混混的身份。


    過了好一會,黃毛強才有力氣站起身來,這時電話響了起來,黃毛強接過電話,馬上把聽筒拿離耳朵一段距離,因為對方憤怒的聲音實在太大:“你眼睛有問題就得去治,先生!”這時電話那頭另一個人拿過了話筒說:“不好意思,我的同事有點激動,但我們現在就在你指稱的那幢樓下,沒有任何人從樓上被推下來,沒有,地上沒有血跡什麽也沒有,先生,我個人從你的語調和用家裏的電話這幾點,我願意相信你不是有ng費警力,但也許我的同事給你的建議,你真的需要考慮一下。”


    這是一個什麽世界?黃毛強苦笑著放下電話,他完全地無語了,黃毛強發誓他真的見到了,就在派出所警員給他電話時,那男人把那女人推下了陽台!老天爺啊,黃毛強無力地準備回房間去,他的心情實在太不好了。


    洗衣機放水的聲音停了下來,在黃毛


    強還沒有離開陽台時,突然,洗衣機跳了起來,然後瘋狂地跳動著,發出可怕的聲音,黃毛強尖叫了一聲,坐倒在地上,這時所有的燈全部熄滅了,在黑暗中,洗衣機如同一隻怪獸,和他冷冷地對峙。


    哆嗦著黃毛強連滾帶爬地回到臥室,他用力的關上門並用椅子頂上,他縮回被子裏全身發抖,握著拳頭對自己說:“不要怕,不要怕,又不是有人用槍要殺你,不要……”他突然停了下來,因為這裏隔壁傳來一種聲音。


    金屬撞擊的聲音,不,不,不是撞擊,是金屬物在結合緊密的金屬容器內,被拉動的聲音,似乎被拉動的金屬物有一個手柄,碰到某處就停止了行程,這是什麽?黃毛強的臉越來越綠了,他認得,他認得,這是拉槍栓的聲音,他把耳朵貼在牆上,他可以確信,這絕不是玩cs的音箱響聲,也不是電影的聲音,這是真實的拉槍栓上膛的聲音。黃毛強馬上拔打了110的電話,接電話的警員問了他的住址,突然沒好氣地說:“先生,剛才報警有人被推下樓的也是你吧?我建議你不要太過分,故ng費警力,我們是可以起訴你的!”然後電話就被放下。“嗆!”,這時隔壁傳來這麽一聲清脆的上膛聲。


    黃毛強嚇得一哆嗦,顫抖著手又撥通了柳眉的電話:“柳姐!柳眉大姐!我隔壁有


    拉槍栓的聲音!警察也不肯幫我,現在隻有你能幫我了,你到底是不是我朋友?是不是要看著我活活被嚇死或打死啊?”


    柳眉沉默了一會,說:“不要怕,我現在外地,我讓一位朋友過去幫你。”


    “你那朋友什麽時候來啊,快點啊,喂……喂……”對方已經掛了電話。


    “嗆!”,隔壁的聲音又響了起來,緊接著是“咚咚”兩聲,似乎是什麽金屬的器械撞擊在雲石的地板或牆麵上,突然“哐啷——碰——”兩聲,似乎什麽玻璃或陶瓷之類的東西砸碎了以後,有沉重的物件撞擊在黃毛強家的牆上。“碰——”又是一下,似乎有人在用重物企圖撞穿這麵牆。


    “來了。”黃毛強的心隨著這兩下聲音被抽緊,隔壁的殺手要撞破牆衝過來了。救兵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到,不,我不要這樣被殺死,黃毛強尖叫了一聲,撞擊聲稍停了一下,又響了起來,牆體也跟著震動,黃毛強抓起電話又撥了110,通了以後還沒等對方說話就嚷道:“救命——救命——有人在撞我的牆。”


    “先生,剛才你說有人跳樓,讓我們撲了個空,後來又說有槍聲,現在又說有人撞你的牆。你這樣我們有權逮捕你的。”


    “那快來啊,快來逮捕我啊——”黃毛強象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地嚷。


    “神經—


    —”那個“病”字沒說完就被掐斷了,對方已經掛了電話。


    “碰——碰——”撞擊聲越來越大了,壁架上的物什隨著撞擊聲跳動著,停一下,“哐啷——”又是一下上膛聲。黃毛強目瞪口呆地看著牆,心好象被抽空了一樣,想逃,卻又怕更可怕的東西就在門的外麵,隻好抱了頭龜縮在牆角,死死咬著牙關。


    “嘭嘭嘭嘭嘭——”拍門聲卻又響了起來。“完了”黃毛強心想,兩麵夾擊。“嘭嘭嘭——”有人在瘋狂地大力拍著門,陳舊的鐵門被拍得搖搖欲墜,黃毛強看了一眼茶幾上放的新手提電腦,怪事都是自從拿了這不明不白的獎品之後發生的,要是當初我不要它,或者昨天聽同事的話,“處理”掉它——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大門快被拍爛了,奇怪的是自從拍門聲響起,撞牆的聲音和槍栓聲就停了,黃毛強定了定神,正想再撥電話求救,突然聽到門外人喊:“黃毛強——黃毛強在嗎?我是吳建軍,柳mm叫我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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