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姚成明這話,我心頭一咯噔,登時覺得這次是在劫難逃了。


    不僅如此,那人骨天塔塔身處,本是逐漸蔓延的火勢也是弱了下去,也不知是因為朽骨自身並非易燃物,還是別的原因。


    後頭擺渡船的鈴聲持續不絕,前頭的萬骨歡呼聲更甚,仿佛是來自冥界的召喚,而我們仨人便真如姚成明所說,成為了淪陷在冥界之中的活人……


    驀地,直覺當中,我感到有一絲不對勁。


    若是按姚成明之前說過的話來看,這古閩國的公主舉行祭奠儀式時,活人是不能出現在周圍,可我們仨人此刻雖然無法分辨真幻,但人分明是還活著的。


    也就是說,這古閩國的公主要想完成複活的最後一個步驟,可能便是活人獻祭。


    想到這點,我有些迷糊了起來,好奇問道,“姚隊長,你說咱們現在是淪陷在冥界當中,可咱們還是大活人啊,再說了,那鬼神祭文上記載著,生人是要搭上陰陽擺渡人掌舵的船隻,才會墮入真正的冥界,可咱們……”


    “對!”我這話一落,雷蠍似乎也是想到了這一點,連忙用一字經支持著我的看法。


    姚成明聽我倆這麽一說,眸子一轉,回頭看了看那已經停止不動的擺渡船,神情變得有些捉摸不定。


    “可我們不能分辨眼前的真假,也就是說已經陷入了這恐怖的術法當中,這跟掉入冥界有什麽區別?”


    姚成明的眸子先是一亮,可大概是意識到了我們的處境不妙,又黯淡了下來。


    “肯定有區別!”我當下也是沒了主見,可在求生的本能驅使之下,我還是說出了這不輕言放棄的話。


    可說歸說,當下依舊是無法分辨眼前世界的真偽,隻要這種情況沒有改變,我們仨活下去的希望就非常渺茫。


    而且照當前的形勢來看,這真正的擺渡船出現,還有女屍停止了祭祀舉動,都表明了,這恐怖術法的真正殺招可能就要到來。


    “雷蠍,姚隊長,要是出現意識恍惚的狀態,先咬破舌頭,撐下去再說,能撐多久是多久,說不定有轉機!”


    情急之下,我幾乎是以命令的口吻,事先提醒這哥倆。


    雷蠍和姚成明明白我的良苦用心,齊齊點了點頭,目光皆是凝重無比。


    要說心頭除了恐慌之外沒點遺憾和無奈,那是假話!


    曆經諸多險情,好不容易來到主墓室這頭,沒找到出口也就算了,最終還是落入了這恐怖的陣法當中,承受著內心被恐懼一點點吞噬的感覺,連怎麽進入的這陣法都不清楚,可真不是一般的憋屈。


    這時,天塔上那被我點燃的火焰已經熄滅,那女屍竟是從天塔上飄落了下來。


    而她也沒絲毫停頓,徑直朝我們走來,每一步都是讓我的心頭一顫,可謂是步步驚心。


    要是在真實的世界裏,這至多算是一個美貌的粽子,我們仨合力,生存的希望很大,可此刻我們根本不敢輕舉妄動。


    當下我忍不住再掐了掐自己的嫩臉,發現臉蛋依舊是生疼,也就是說,眼前所見的也許真如我爺爺所說過的,這並非虛妄,而是真真實實侵入思想的東西。


    心頭不由得一凜,好強悍的術法!


    看著這一身鳳冠霞帔,貌美無雙的古閩國公主朝我們走來,我們仨除了目瞪口呆相視幾眼外,竟是根本沒有任何行動,就這麽呆呆地看著她一步步走到我們跟前。


    這古閩國公主掃了我們一眼,臉上帶著熟悉的媚笑,一開口,竟是提出要跟我們交換條件。


    她提出隻要我們三人登上冥河之上的擺渡船,天塔底下的無數骸骨和石俑就不會對我們不利。


    “隻要我複活了,你們便可以抵達彼岸,否則……”這古閩國公主露出一絲媚笑,指了指身後的那些骸骨和石俑,個中意思不言而喻。


    她這纖手一指的動作乍落,天塔底下那些骸骨便發出來驚天動地的呼聲,讓人不由得心頭陣陣寒顫。


    這便是恐怖的所在!


    明知道自己是身處陣法當中,可眼前所見的根本容不得自己有一絲絲懷疑。


    她的話音一落,我們仨再次麵麵相覷,也不知是在極度的驚慌之下,忘了言語,還是連思維都被其控製了。


    此時,我隻覺得眼前這一幕太過熟悉,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乍一想,回憶起天井地下密室裏頭的那些壁畫,再對比眼前所見,驚喜之下,身子一哆嗦,一個念頭應勢生成,因為我覺得自己可能發現了一絲破綻。


    那壁畫的最後一幅描繪著的場景跟眼前所見的大致相同,可卻是多了兩個細節。


    那便是生門死門,這可能是那國師留下來的關於陣法陣眼的關鍵。


    也許這國師是太過自負,也許是為了其它的目的,可這生門死門的講究,我可是曾聽我爺爺說過。


    據他說,泥瓦匠中也有如此講究。蓋房子同樣需要風水,如果在風水中做了生門,沒有死門,或者隻有死門,沒有生門,那麽就會陰陽失調,這家的人運氣就會往一邊偏,要麽就會在發生災難時,逃不出去,死在屋內,比如火災之類的。


    且生門屬土,所謂土生萬物,有生生不息的意思,居東北方艮宮,而死門同樣屬土,所謂土葬萬物,居中西南坤宮。


    這麽說來,也許這國師即便不是因為自負,布下這種恐怖強大的陣法,陣眼也必須是要顧及到陰陽調和,所以才會留下生門死門兩個陣眼。


    狂喜之餘,我抬眼環顧了下四周,按上北下南左西右東的土法子估算了下方位,發現迎麵天塔上方那蛟龍所在的方向正是東北方向。


    這蛟龍除了頭骨之外,身軀和爪子已然是恢複了原本的形態,不知是不是跟公主的祭奠有關,看情況似乎隻要祭奠儀式完成最後的步驟,這蛟龍也是會徹底複活。


    這時,眼前的公主見我們久不出聲,竟是開口脅迫,若我們不答應,她便立刻召喚那些骸骨和石俑,取了我們的性命!


    而我已經反應了過來,心頭開始盤算著下一步該如何行動。


    這陣法已成,不擺脫的話,那我們三人將永遠淪陷在幻象中,無法自拔,可根據壁畫的內容和我爺爺提到過的生門死門一說,我似乎看到一絲曙光。


    這生門也許就是那捧著頭骨,此時正處於盤龍姿態的蛟龍,因為它所處的方位正是東北方向的生門之位。


    “可以,我們答應你!”


    我開口答應,雖然在雷蠍和姚成明眼裏,我這話肯定是突兀無比,可他們那能知道我此刻的心思。


    那便是先穩住這擁有著驚人美貌的古閩國公主,再伺機找機會毀壞那條半完成體的蛟龍,如果這法子不奏效,那便隻能到地下報到時,再找我爺爺理論了。


    這古閩國公主許是想不到我會答應的這麽痛快,媚笑地看了我一眼,當真是顛倒眾生,可惜我卻是知道,這種嫵媚是帶著致命性。


    何謂彼岸?狗屁!


    那就是讓我們仨人去送死!


    這公主不知是擁有真正的意識,還是隻是陣法的幻象罷了,見我答應,媚笑了一下,隨即飄上塔頂,似乎是在準備祭祀的最後一個步驟。


    我見機不可失,連忙低聲跟雷蠍交待,讓他立即咬破舌頭,狠一點,含住血,往天塔那頭走去,等到了那頭時,瞅準機會,將殘刀射向那蛟龍。


    雷蠍對於我這番話自然是一臉懵比,我卻是知道當下實在是耽擱不起了,跟他說成不成就靠你這體術出生的悶騷大漢了。


    未了,我簡單扼要到極致地跟他還有姚成明解釋,那蛟龍可能就是這術法的陣眼罩門,毀壞它,也許能獲得一線生機。


    沒心情再麵對他那張掛著半信半疑神情的糙臉,我瞪了他一眼,低聲示意他趕緊行動。


    雷蠍見我這麽嚴肅,知道我這半瓢水可能是發現了什麽,當下頭一點,大有死馬當作活馬醫之勢,咬牙嗯了一聲,麵目一扭曲,估摸著已經咬破舌頭,隨後朝天塔走去。


    我也不閑著,說了聲我掩護你,隨後便朝另一個方向跑去天塔,故意大聲喊話,吸引那古閩國公主的注意力。


    要知道若是被這公主發現了什麽,一怒之下,也許不用我們登上那冥河之上的擺渡船,直接號令這些骸骨石俑朝我們攻擊,那可是要被秒殺了。


    就在這時,雷蠍也已經趕到天塔底部,為了能更接近目標,這家夥往天塔上頭攀爬了一段距離,猛地揮手一投擲,那殘刀不偏不倚正中那蛟龍的龍身……


    龍血很快流淌下來,順著天塔往下流著,人骨天塔的一部分已經被染紅。


    隨即在古閩國公主驚愕的眼神當中,那盤龍發出一聲巨大的嘶吼聲,跌落在天塔塔頂,而整個塔身開始晃動著,底下的骸骨不知為何,漸漸模糊了起來,而那些石俑更是逐一倒下。


    人骨天塔晃動的幅度越來越大,似乎有坍塌的趨勢,這時候雷蠍跟我也已經退到了一旁,狂喜之餘夾雜著不安,事態是有了轉機,可眼中所見的依舊是入侵思想的景象,這說明我們仍未逃離陣法,是生是死仍是迷。


    “有戲!”


    雷蠍的話音未落,身後的搖鈴聲已經消失,而天塔的朽骨在連番搖晃之下,開始脫落,且那朽骨零落橫飛出來,就掉落在我們跟前不遠處,甚至還有零星砸向我們的,伸手一擋,生疼的打緊。


    這便是這術法的恐怖之處,即便是到了這關頭,我們依舊是不敢有絲毫大意,因為入侵的思想的法效還未消失,稍有不甚,就會永遠淪陷其中。


    這時,那塔頂的公主朝我們發出了一聲怒吼,與她原本的聲線有些不同,很快,沒等我們琢磨困惑,天塔朽骨大麵積剝落,到處是朽骨折斷碎裂的哢嚓聲,爾後一聲巨響,整座天塔已經徹底坍塌下來,激蕩起一片塵霧,在整個空間彌漫著……


    等眼前的迷霧散去,令我驚喜的是,我們依舊是在原地,而那天塔也確實是坍塌了,隻不過天塔原先的位置底下,卻是出現了一個水眼漩渦。


    “這可能是歸墟,不是簡單的水眼子!”我興奮地大喊出聲。


    不等雷蠍和姚成明有所回應,地麵開始顫動起來,整個陵墓都在顫動著,令人心肝兒都直顫著。


    “歸墟有可能通向冥界,也有可能就是這陵墓真正的出口!”


    我跟雷蠍和姚成明解釋了幾句,連窯山兒的名字都給省略了,直入主題,隨後地麵由顫動變成震動,不知是不是因為複活公主這術法的失敗,能毀滅整個陵墓的墓穴機關竟是被啟動了。


    岩畫那頭的岩壁也已經開始碎裂坍落,場麵駭然無比,在我的解釋之後,雷蠍和姚成明沒有再猶豫,與其說是相信我的判斷,不如說這是一種迫不得已的選擇,一前一後往那水眼裏跳下去。


    我朝岩畫那頭的方向看去,晃動中,不知眼花還是如何,竟是隱約看見一道模糊的人影,身上衣服的顏色跟我所看到的那片衣角一致。


    此時,驚愕無比的我揉了揉眼睛再一看,這道人影卻是離奇地消失了,帶著滿腦子的困惑,我沒敢再耽擱,屁股蛋子一撅,最後一個紮進這水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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