揮刀,砍下,鮮血噴濺。


    赫連勁早已殺紅了眼。


    這樣不斷重複的殺戮,讓久經戰事的赫連勁也漸漸覺得麻木。


    終於,眼前一陣開闊,沒有了殺之不盡的敵人,灰白凍結的草地似乎也變得生動起來。


    赫連勁隻覺得沉重的雙臂似乎又有了力氣,興奮的轉頭大聲道:“我們衝出來了!”


    身後眾匈奴士兵亦是振奮不已,放聲呼喝著。赫連勁卻是一愣,這些跟在自己身後的匈奴士兵們,似乎都有點麵熟,但絕不是自己親如兄弟的那些親衛。不過此時情況依舊危急,所以赫連勁很快回過神來,帶著衝出的匈奴士兵們回身衝殺,讓其他依舊被困的同伴們盡快逃出。直至看到父親赫連勃安然殺出重圍,赫連勁也隻找回了三五名隨身親衛,心知其他人多半已罹難了。


    赫連勁雙目通紅的瞪了一眼身後的軍隊,率領剩下的匈奴士兵們護著赫連勃朝己方大營逃去。


    遠遠的,大營在望,赫連勁卻發現似乎有些不對。


    太靜了。


    整個大營,不止沒有一名士兵警備,甚至聽不到一聲馬嘶。但大營卻又分毫無損,沒有廝殺過的痕跡,不像被敵人攻占的。


    後方追兵已近,赫連勁看了看疲累不堪的父親,一咬牙當先衝進了大營。


    沒有埋伏。甚至沒有一絲人聲。或許。營中之人隻是先行離去了?


    赫連勁甩了甩自己本就不夠靈光地腦袋。決定率軍穿過大營立刻離開。利用大營中早先預備地機關陷阱。應該是可以阻擋那些追兵一陣地。有這些時間。自己等人就能安然離去了。


    想到這裏。赫連勁忙率軍穿行。一邊吩咐幾名僅餘地親衛去發動機關。心中暗暗讚歎軍師地妙算。若不是他提前讓父王設下這些東西。隻怕這次自己等人難逃敵手啊。


    不過。本該留守地軍師。究竟哪兒去了呢?


    赫連勁思考間。已行至大營中間。親衛們也回來說機關已經發動。突然。側麵射來淩厲一箭。直取赫連勁左胸。


    “小心!”


    一名離他最近的親衛撲了上來。用自己的身體為他擋去這致命一擊。箭尖穿透這名親衛的胸膛,鮮血飛濺到赫連勁地臉上。


    但赫連勁來不及悲歎,因為緊接這一箭之後,又有十數箭自不同方向射出。不過這次不是射向他們,而是射向周遭的營帳。那十數枝帶火的箭,立刻將幾座營帳引燃。


    “有埋伏!大家小心!護著大王衝出去!”


    眾匈奴士兵剛剛放鬆少許的神精又全都緊繃起來,但扔有不少人已然中箭,而周圍起火的營帳也越來越多。


    “他們人不多!我們衝出去!”赫連勁咬牙大喝,一邊朝前衝去。回頭?且不提那些追兵。就是剛才自己讓人發動的機關陷阱,也著實夠自己這些人喝一壺地。所以,盡管前麵就是火海。也隻能衝出去!


    東侯世子的大帳中,翔兒微笑端坐,在她對麵凝神靜坐的青年麵容清俊,氣質淡雅,一襲玄衣更稱得他仿若謫仙,卻正是匈奴軍師!


    “餘公子,京都一別,算來竟是有十年了。”翔兒看著匈奴軍師,即是當年禦史令之子餘玄。心中不免感慨。那個善良溫和的少年,如今已是沉穩冷酷的青年。


    “是啊,已是十年過去了。玄不才,曆經十年竟依舊未能為父報仇!”餘玄淡淡道,但語意中那股濃濃的恨意卻讓人心顫。


    “無論如何,餘大哥你能為百姓而伏臥匈奴多年,亦是難得至極。至於禦史令大人的冤情,翔兒定會讓人全力追查,勢必換禦史令大人一個清白!”


    餘玄神色微動。隨即輕歎道:“如此玄就多謝世子大人了。其實玄投身匈奴,並非潛伏,這點世子也是清楚的。若不是得世子喝醒,玄現在還在助紂為虐,便是死後也無顏再見老父。單隻這點,玄便已三生難報!還請世子受我一拜!”


    翔兒忙起身相扶,真摯道:“餘大哥,當年我落難潘壽,若非得你相救。又如何能有現在?過去的事。我們且都不要再提,我視你若兄。是真心敬重於你,你再要如此,那便是看不起我了。要是餘大哥願意,還請留在小弟身邊相助。”


    “求之不得!能為世子效力,實乃玄之幸。”


    翔兒大喜道:“得餘大哥相助,才真是小弟之幸。對了,餘大哥,你說這次能將來犯匈奴全殲嗎?”


    既已投入翔兒麾下,餘玄便也少了幾分拘謹,淡笑道:“能,也不能。”


    “哦?為何?”翔兒不解問道。


    “以我方實力來說,要全殲來犯匈奴並非難事,便是出塞被掃匈奴餘孽,也並無不可。但就當前形勢來說,暫時還不能將匈奴趕盡殺絕。其一,南侯與匈奴有些關係,若是將匈奴趕盡殺絕,難免會使南侯心有所憚,反是不利;其二,若我軍全力對付匈奴,耗損太大,再要與南侯和鮮卑相抗便會更吃力;其三,匈奴與鮮卑為爭奪北方草原,多有矛盾,若能善加利用,於我方大為有利。”


    “那,我們設計燒營圍困,豈不是反而不美?”翔兒認同了餘玄之言,便開始擔心之前認為天衣無縫地計劃來。要事匈奴王父子都被燒死了,那還怎麽消耗鮮卑力量?拓跋宏可確實不好對付。


    “嗬嗬,世子放心,我已讓手下做好安排了,赫連勃父子定能安然逃脫的。就算有什麽意外,隻要阿幹在,就沒問題了。”


    “阿幹?那是什麽人?”


    “阿幹便是當初在潘壽初遇時我身邊的護衛,而他原本地身份,卻是匈奴王之子。隻因他的母親是漢人婢女,匈奴王便將他遺棄,被我父親所收留。他武功高強,對我餘家也一直忠心耿耿,有他在世子盡管放心就是。”


    翔兒是放心了,但北安侯這邊卻是心煩不已。匈奴王父子火燒大營逃脫,鮮卑族又踏馬來犯,而聯軍之一的西來侯軍更是莫名叛出。所幸鮮卑大軍隻是出來繞了一圈,距離大營還有十數裏就又撤了回去。而匈奴王經此一役後,五年內應該是無力南侵了。多少也算是暫時解決了問題,接下來便是論功行賞及上報朝廷的事情了。


    北安侯揉了揉眉心,讓人將隨軍大夫喚了進來。


    “李大夫,小兒傷勢如何?”


    垂首屏立的李大夫是個進五十歲的瘦小老頭,聽得北安侯問起,忙緊張應道:“回北安侯大人,世子大人的傷勢並無大礙,隻是疲累過度兼之急憤攻心,這才昏迷不醒的。隻要休養數日,世子大人便會痊愈。”


    “嗯,有勞李大夫了,這些日子還請李大夫看顧。古平,帶李大夫下去好生招呼著。”


    焦寓目見北安侯歎氣,上前自責道:“侯爺,都怪我無能,沒有看顧好小侯爺,讓他受傷昏迷,請侯爺懲罰。”


    北安侯雙手扶起焦寓目道:“老焦,這不關你事。劍兒什麽脾氣難道我不清楚嗎?平時看著不聲不響的,卻最是爭強好勝。這次他不聽你地話,獨自跑去對上那匈奴王子赫連勁,能保得性命已是他運氣。哼,為軍者,最忌不聽號令隨意行動,待他傷好後,我一定要好好教訓教訓他!”


    焦寓目忙道:“侯爺,小侯爺也是殺敵心切,見那赫連勁不斷擊殺我方兄弟,因此才挺身上前,縱是有過,也是有因。更何況,後來救了小侯爺的孟起,要說起來也是擅自行事。”


    “這,孟起雖然未得號令便行動,但卻救了劍兒,而且之後還以一己之力擋住了匈奴大軍,為全軍包圍爭取了時間,算起來當是有功無過。更何況,他畢竟是東侯派來的人。唉,說起來,東侯才真是好福氣,你看那宮凝翔沉穩冷靜,舉止有度,這才是世家之子的氣度呀。劍兒白長了人家幾歲,卻是連人家一半也是不如呀。”


    “侯爺,東侯世子雖然好,但小侯爺也並不見得就差了。咱們小侯爺武藝出眾,也頗有謀略,至於小小衝動,年輕人嘛,難免的。想當年,侯爺您,咳咳,是我和老焦不也這般衝動嘛。”


    見一直沉默的孟義開口,北安侯不由苦笑道:“好吧好吧,我承認我當年也衝動過,但那衝動的代價是什麽?是我二哥的命!唉,算了,已經這麽多年了,不提了。這次的事也就這樣吧。對了,老孟,你這次生擒了匈奴大將軍巴可,功勞實在不小呀!而且你家小子孟白在戰場上地表現也很不錯,孟起也立下赫赫戰功,這次你老孟家可大出風頭呀。”


    孟義麵色一黯,道:“侯爺,孟起雖也姓孟,卻未必是我孟家人呀。唉,當年堂兄一家與兄長起了誤會,後來不知所蹤,不知他那後人現在如何,他又是否仍在人世。”


    北安侯拍了拍孟義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孟大哥當年神勇過人,相信一定不會有事的。說不定孟起還真就是孟大哥的後人呢。”


    見孟義仍然悶悶不樂,北安侯也就不再多勸,給了兩個老友一人一拳,出賬吩咐一應相關事宜,號令啟程回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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