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夜,孟孫氏府中卻是***通明。內宅客廳中,隻有叔孟兩位家主,和前往齊國秘密會見魯君姬稠歸來的培良及孟孫氏家的一位信使。府上的侍妾美婢都被趕離了,隻有四個老奴侍候著他們。這四個老奴個個都已六十上下,是祖祖輩輩服侍孟孫氏的家奴,最是忠誠可靠。


    兩個人滿麵春風,麵有喜色。叔孫玉一雙鳳眉淡掃,躊躇滿誌地笑道:“子淵,如今你這顆心可放進腹中了麽?”


    孟孫子淵把酒一飲而盡,向旁一舉,哈哈大笑道:“那是當然,痛快,痛快啊,今日雙喜臨門,我等大事可期啦,哈哈,斟酒來,我可是很久沒有這般痛快了。”


    旁邊的老奴蒿趕忙為主人斟滿美酒,孟孫子淵持杯,向叔孫玉斜睨道:“主公既然應允了,我們何時接他歸國?”


    叔孫玉微微一笑道:“子淵兄急甚麽?君上此番歸國,還不能大張旗鼓,我們總要布置的妥妥當當,以策安全才是。”


    孟孫子淵指他笑道:“偏你這般沉著,我可是一刻都等不及了。要甚麽小心做什麽,季氏有膽子真對君上不利麽?他有這心的話,當初就不會任主公從容離國而去了。”


    叔孫玉定了他一眼,正笑言著的孟孫子淵心中一動,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方才聽培良他們所言,魯君的確是有心歸國的,但是他在齊國並未閑著,一直與高昭子、陳氏、國氏、田氏等幾大貴族接洽,想借兵打回魯國,風風光光地複位。


    隻不過齊相晏嬰一直防範著幾大權臣利用兵機壯大自己、同時堅持與魯國交好,而不是棄魯國而就魯君。魯國實際上掌握大權的是三桓。晏嬰不讚成出兵為魯君伐魯,他是齊相,位高權重,又極得齊君寵信。****有他從中作梗。高昭子等權臣雖想幫助姬稠。卻始終不能成行。


    眼見歲月蹉跎,借兵無望,魯君姬稠才不得不拋棄前怨,答應在叔孟兩家的幫助下返回魯國。給了他希望,再多耗他一段時間,讓他心中更加迫切,他回來後才會更加感激叔孟兩家。也更容易被他們掌控在手中。


    一俟明白了叔孫玉的心思,孟孫子淵便岔開話題道:“今晚剛剛收到消息,吳國使節已經來到我魯國境內,而且吳國邊境忽然出現數萬大軍,大有起兵伐魯之勢。光是這件事,怕是今晚季孫意如就要徹夜難眠了。”


    叔孫玉笑道:“你也莫要小覷了季氏,吳國南邊有個無賴的越國整天對它敲敲打打,西邊楚國一直與它交戰,牽扯吳國兵力,此時伐魯,闔閭不怕楚越趁虛而入麽?這一點。季氏是一定看地出來的。不過。對吳國來說,慶忌如今雖兵微將寡。對吳國之患卻遠甚於楚越,畢竟,楚越隻是想掠地奪財,而慶忌一旦得勢,取得卻是他的江山社稷,他的吳國大王之位,季孫就算知道吳國是在恫嚇,也照樣會擔心吳國會不惜一切,悍然伐魯。”


    他輕輕酌了口酒,慢條斯理地道:“總之,吳使一到曲阜,就夠他頭痛一陣子得了,我們再從旁敲打,讓他窮於應付。這段時間麽,我們真正要做地事,自然是從容布置接君上回國,等到國君突然出現在宮城裏,嘿……”


    孟孫子淵眼中厲光一閃,冷笑道:“等到君上突然出現在宮城之內,季孫意如必然措手不及。然後我等聯名促請國君應吳國所請,斬殺慶忌,這一來斬慶忌、立君威,南和吳國,北交齊國,有高昭子、田、陳、國氏等族為我奧援,那時還怕季孫意如不乖乖放權俯首?”


    叔孫玉一怔,他地本意隻是想驅逐慶忌出魯,以此打擊季孫意如地聲威,再借魯君之名,削弱他的權力,重新恢複三桓平起平坐的地位,倒沒想過要處死慶忌。^^不過,這些日子與季氏明裏暗裏的鬥法,他已深深地感受到了一種對於權柄失去的恐懼,所以略一思索,默許了孟孫子淵的說法,並未提出異議。孟孫子淵瞟他一眼,忽地想起一事,眉頭微蹙道:“對了,我聽家裏人說,你的女兒和季氏之子還有孫叔子地兒子一班不務正業的公子們打賭田獵,把自己輸了進去,現在慶忌府上為奴,可有此事?子玉,這也未免太過有失你的身份了。”


    叔孫玉笑了笑道:“是的,不過,我讓女兒履行諾言,倒是多半想在他身邊留個人,讓他有所顧忌,玩不出什麽花樣來。如今情況已經出現了轉機,大事將偕,倒不及委曲了女兒了,明日,我便著人說項,讓他主動送我的女兒回府便是。”


    孟孫子淵笑道:“這才對,不過話說回來,你地女兒該有十七了吧?哦,得明年?嗨,現在也不算小了,我的二子已經二十四歲了,正想尋個門當戶對的人家結為姻親,說起來,怕是沒有人家比你我兩家更合適的了,不知你意下如何啊?”


    “結親?”叔孫玉為之一怔,魯君回國,聯手上挾魯君,下抑季氏,叔孫、孟孫兩家要想合作的更加融洽,的確需要加深彼此的聯係。結姻親,無疑是一種最好地手段。


    不過……自己生了三兒兩女,大多幼時夭折,如今隻有一子一女承歡膝下,兒子經常替他出訪各國,這個女兒雖然淘氣,卻是最得他地歡心的。


    孟家第二子在才能、地位上倒是與女兒匹配,隻不過聽說此人脾氣極為暴躁,酒後失德,常使暴力,被他鞭毆致死地女婢侍妾都有好幾個人了,自己女兒又是一副潑辣脾氣,他們要是湊合到一塊


    叔孫玉見孟孫子淵還在等著他的答複,便把酒沾了沾唇,又複放下,無奈地笑道:“你呀,就是這樣風風火火的脾氣。兒女婚姻大事,你也得容我想想不是?再說,我這女兒,自幼嬌慣,脾氣是什麽樣兒你也知道,說實話,平素我也管教不了她。這事,還是讓我回去把消息透露給她,看看她的意思再說,可好?”


    “使得。”孟孫子淵幹脆地說道,他也知道那個好穿男裝,穿街走巷,跟假小子似的叔孫搖光作派,若非為了兩家聯姻,更有利於兩家的合作,他還不願意娶這麽個兒媳婦過門呢。叔孫玉想要考慮且由得他去,現如今比不得以前同受季氏抑製同仇敵愾的時候,隻要君上歸國,削弱了季氏,叔孟兩家就能掌控魯國大權,那時要在諸多大事上取得一致意見共同進退,沒有更親密的關係是無法做到配合如一的,那樣的話用不了多久,就得被季氏趁隙反擊,重新把他們打翻在地。所以他篤定叔孫玉權衡利弊,最終一定會做出正確的選擇的。


    “來來來,今晚老夫興致高的很,你就不要回去了,咱們繼續飲酒。孟孫子淵瞟了恭敬跪坐的培良二人一眼,擺手道:“大事已經議罷,你們下去休息吧,喚幾個侍女起身,服侍子玉與我。”


    他又擺擺手,對四個老奴說道:“好了,你們也退下吧。”


    正在溫酒布菜、一旁侍候的四個老奴連聲應是,也隨著退下,不一會兒幾個睡眼朦朧,看起來反而別具味道的少女走進廳來,展開一臉嫵媚迎向兩位顯赫一時的三桓家主……


    孟孫氏的四個老奴是祖祖輩輩侍奉孟孫氏家主人的,如今年歲已大,在家奴中較有地位,所以各有住處。說是住處,也不過是同一間房隔斷出的幾個小房間,房中除了一榻一櫃,別無他物。各房之間隻隔一張木板,放個屁都聽得見。


    蒿進了自己房間,眯著老眼爬上了床,房間狹小,又是家仆,他是沒資格用油燈的,他有夜盲症,一沒有了光線便兩眼一摸黑,什麽都看不見,不過這房中布局是極熟悉了的,就算閉著眼睛,一樣熟悉房中的一切布設。


    躺在鋪著草墊的硬板榻上,揉了揉發酸的老腰,蒿的嘴角露出一絲歡愉的笑意。當了一輩子家奴了,地無一壟,房無一間,既無老伴、又無子女,曾經討過一房媳婦,也是孟孫氏家的世奴,可惜,三十歲上難產死了,以後一直是孤家寡人。可是現在好了,費城有了自己的宅子,還有五畝地,還有那個姑娘,陽虎大人也給他送過去了。雖說這姑娘是娼妓出身,可是自己一個老奴,還能求個啥呀。那麽年輕的姑娘,還有個可愛的名字:豆豆。那閨女,雖說身材嬌小了點,可是瞅在眼裏,就象一朵水靈靈掐一把都出水兒的芙蓉花呀……


    蒿咂巴砸巴已經快要掉光牙齒的嘴巴,回味著那一次蝕骨銷魂的滋味。多少年不曾沾過女人的身子了,而且她還是那麽年輕、那麽可愛的女子,嗨!自己真是沒出息呀,好歹也這麽大歲數了,結果剛一沾了她的身子,就泄得一塌糊塗。多好的閨女,一點不嫌我,還是那麽溫柔、體貼,說的話讓人心裏暖和和的……


    今兒這消息,陽虎大人一定喜歡聽到。等完成了陽虎大人的囑托,我就找個由頭從這兒消失了,以後……再也不用幹這侍候人的夥計,跟豆豆那閨女好好過日子,趁著還不算太老,說不定……過一年還能生個大胖兒子呢。


    蒿笑著,翻了個身,把硬梆梆的木枕抱在懷裏,就象抱著豆豆那嬌嬌軟軟、香香甜甜的身子,進入了幸福的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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