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雲氣壓的很低,宛若天傾。


    像往常一樣,他悠哉悠哉躺在漁船之上,頭頂著一門典籍,正是龍虎山趙一天師給他的《墨白》。


    隻是他的雙眼卻是禁閉的,全然將《墨白》當作遮住天空中飄落的雪花之用。


    事實上,他現在對於修道已經沒有多大抵觸。


    經過昨日一戰,他心中很清楚,無論自己願不願意,體內的修為都在無時無刻的增長著,無論是吃飯亦或是睡覺。


    仿佛,他本來就是個絕世高人,隻不過由於某種原因,他的實力在緩慢的恢複罷了。


    但他沒注意到的是,隨著自己心境的變化,他身上的封印解封的速度也在加快。


    當然他隻是因為沒有經過正統的修煉,對於實力提升的多少,心中也是沒個概念。


    風雨欲來,大廈將傾,他能做的不是在那裏怨天艾人,而是想辦法立在大廈頂端,讓自己傾覆的速度慢點。


    就在這時,一名看上去臉色蒼白,瘦骨嶙峋的男子卻是快步踏上了這漁舟。


    那老者看起來雖是瘦弱,但那一踏之下,整個漁舟也是一沉,冰層斷裂。


    這動靜差點讓江不覺沒從座椅上跌落下來。


    他忙拿開擋視線的書,正欲破口大罵,沒想到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個病弱老者,心中的怒火也是頓消。


    在這隆冬臘月,他身穿著略顯單薄的粗布衣服,麵貌枯瘦,身形在冷風中瑟瑟發抖。


    江不覺抬了一眼,起身指了指前麵的座椅,恭敬道:“前輩,請坐。”


    他當然不會傻到以為,眼前這個看起來瘦弱甚至有些病態的老者會是一個普通人。


    剛才那樣的動靜,是一個普通人能造成的?


    那老者枯瘦的麵部硬生生擠出了一個看起來像是和善的笑意。


    待那老者走進之後,江不覺驚訝的發現,那老者的眼角布滿了皺紋,且那種皺紋不是歲月留下的,倒像是平日裏思考過多,心力憔悴後不由自主皺起來形成的這褶子。


    那樣的人,平日裏一定思考的很多,勞其心力,擔心的事情非常多。


    雖然不知道對方根底,但對方也沒有發難,江不覺也不好多說什麽。


    那老者輕呷一口熱茶,蒸騰的霧氣讓他的麵色看起來濕潤了些。


    這時,他方才緩緩開口道:“無事不登三寶殿,我找你來顯然也是有事。”


    “你病了,且病的很重!”江不覺並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反而這樣說道。


    顧左言他,這事放到一般人身上,定是氣憤不已,認為對方沒有禮貌。


    這名病態卻是沒有覺得江不覺的態度惡劣,反而順著他的話頭接下去,道:“然後呢?”


    “真是好心態。”江不覺心中有些訝異,皺著眉頭繼續道:“所以,你也別想著找我麻煩,我看你也沒幾天好日子可活了。”


    “不過你師兄呢,弟子呢?怎麽不派他們前來奪取道劍?”


    病態男子笑了笑,道:“你是怎麽知道來次是為了道劍的?”


    他搖搖頭,指著岸上那些來往行人,道:“你看岸邊那些行人,行色匆匆,他們何以在冰天雪地間勞苦奔波?”


    “無他,利爾!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就算你們這些得了道,擁有悠久壽命,權利之上的人,也免不了俗。”


    “心境通澈,凡事看得開,當真是道家的一顆好苗子。”病態男子沒有在意江不覺話語間的嘲諷,反而欣賞的笑了笑。


    笑著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本《墨白》上,低聲呢喃道:“這本《墨白》是天底下少有的秘技,應當入我龍虎山的傳世寶典的,但隻是可惜…”


    “龍虎山?”這讓江不覺心中頓時一緊,有些警惕的道:“你是何人?莫非龍虎山也要摻上一腳?”


    那病態男子頓時一笑,樂不可支的道:“正如你所說,我等這些人也免不了俗,那龍虎山又豈能例外。”


    “話雖這樣說…”江不覺有些不信,狐疑的望著眼前病態男子,不信道:“但是,龍虎山怎麽會派你來?”


    “雖說你不是普通人,但我可以肯定,你病了,很重,藥石無醫。龍虎山難道不應該將你當祖宗一樣供著?”


    這引得病態男子開懷大笑,道:“不錯,你也算觀察的細致入微。”


    “我乃龍虎山上代掌門,至於道號嘛,我不希望這樣被天下人所熟知。”


    “龍虎山掌門?那豈不是趙一的師父或師叔?”江不覺震驚的問道。


    病態男子點了點頭,笑著看著江不覺,道:“不錯,我正是他的師傅,他如今正被關押在千秋辭閉門思過。”


    “不過我今日來此地,是為了謀一條生路,以及結個善緣。”


    江不覺眉頭微皺:“謀生路,我可以幫你的,自當盡力,畢竟趙一天師也是幫過我,也算是報恩了。”


    “至於結善緣,那大可不必,我這人向來不喜欠別人恩惠!”


    病態男子微笑著道:“這說起來是兩件事,但究其根底卻隻是一件事。不過在別人看來,他們更喜歡將這看做兩件事。”


    江不覺有些苦惱,懷疑的看著他:“隻是,謀生結善緣也好,為何要偏偏選中我?”


    “這道劍也是一樣,給我帶來了無窮無盡的麻煩。”


    “實話實說,我龍虎山的氣運將斷,我來此在你身上落注,也是從斑駁的天下氣運中橋接一條給我龍虎山罷了。”


    病態男子認真的看著他說道:“至於為何選你?難道你到現在還認為,你自己是個普通人?會平凡過一生?”


    江不覺的神色也是一沉,他心中清楚,自己體內封印的修為,那就說明他絕對不是普通人。


    至於平凡過一生,也隻是個妄想。


    想到這裏,他不由抬頭問道:“落注?你在我身上落下何注?”


    病態男子斂去臉上笑意,瞥了眼船艙內,麵無表情的道:“既然你肯聽,那表示有談下去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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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是,這件事情事關我龍虎山未來千年變局,所以隻得你一個人細聽。”


    看著他肅穆的神色,江不覺想了想,也是將老董頭請了出去。


    畢竟,知道的越少越好,這樣也算是對老董頭好。


    而後,病態男子這才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給江不覺。


    “什麽,你要傳功給我?”


    江不覺徹徹底底的怔住。


    有人居然甘願放棄自己的功力?


    他怔了好久,才回過神來,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病態男子:“你居然想傳功給我?問題是,你既然想傳功,為何不選你龍虎山的弟子?”


    病態男子笑了起來,溫和一笑道:“正如我所說的那樣,那股修為本就不屬於我,難於煉化,我也正因為那股修為,才變得如今這病態模樣。”


    “至於其他人,龍虎山弟子,他們修為很弱,完全不能鎮壓那股修為。”


    對此,江不覺嗤之以鼻,冷笑道:“那你怎麽能認為我能鎮壓住那股力量?”


    “我可不想,最後落得個你這樣病入膏肓的樣子。”


    “當然,我也知道這其中有一定的危險。”病態男子緩緩說道:“但這天底下,我出了你再也找不到另外一個人。”


    “那陳莫離呢?”江不覺不由說道,“他可是青玉壇的少壇主,天之驕子?”


    病態男子搖搖頭,歎了口氣道:“他不行,他雖有謫仙之姿,但道基不穩,難撐我的大道。”


    “也罷,我也不強求。這是我的化身,會在這長安呆上一段時間,你若同意,可於蒼穹大喊龍虎山道號,我便會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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