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潭不能走,因為在五百裏外,有一個女子被脫光了掛在城門上。雖然他從來也沒有見到過那個女子,雖然那個女子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


    但他卻必須為她留下來,因為那是他的親妹妹!


    血濃於水,骨肉情深。


    這世上也隻有流著相同的血的兩個陌生人,才會有這樣一種高於生命的情分。


    她就是一個婊子,他也得為她前去。


    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隻可惜,他全身骨骼盡斷,他現在連動一下都不能。如果他還能動的話,他便是爬,也得爬到銘城,去見活著的妹妹一麵。


    可是現在,他卻隻能等,等到自己能動的時候,去為妹妹收屍。


    他本來是讓沈曉紅隨著家人離開的。


    但一個至情之人,又怎麽可能會在這個時候離開?


    於是沈曉紅也不走,於是沈雲飛知道了事情的原因。


    聽完了兩個人的敘述,沈雲飛的眼中也現出怒意。他看向劉潭,道:“我這就帶你去銘城救你妹妹。”


    “家主!”劉潭的聲音哽咽,“銘城很危險,董家很強,我還是不連累家主了。”


    “他有多強?”沈雲飛問道。


    “不會比萬城的冷月弱。”


    “冷月已死在我的劍下。”沈雲飛道:“沈家不懼強者。無論是誰,欺負我沈家人,都得付出代價。”


    這件事,沈雲飛不能不管。


    雖然劉潭的妹妹不是沈家人,但她有一個哥哥,娶了一個沈家的媳婦。


    雖然這和沈家並沒有直接的關係,但不管是百年前還是百年後,這樣的事情沈家都非管不可。


    在百年前,沈雲飛就是出名的護犢子。


    為什麽百年前,在武神倒下,族將滅亡的時候,沈家依舊有那麽強的凝聚力,能夠突破重重阻截,離開南疆?


    那是因為,沈家每一個人,都是彼此的親人。上到與沈雲飛形影不離,如妹妹般的侍女小桃紅,下到如沈複這般的馬夫。


    在家將滅亡的時候,每一個人都在為這個家拚命。


    婁小樓一人獨對千萬軍,沈複死戰劍不鬆。如果不是他們這樣誓死斷後,如果不是小桃紅等人誓死衝鋒,他們不可能離開南疆,也就不可能有今天的沈家了。


    沈家不滅。


    並不是因為沈家怕事,遠離危險,而是因為沈家的強硬。


    你不可能永遠躲避得了危險,想要在危險中存活下來,得去麵對。


    沈雲飛的決定看起來有些魯莽,但就是這一個個魯莽的決定,讓沈家曾經登上過,別人隻能仰望的巔峰。


    有些事情可以忍,有些事情則不能忍。


    現在如果選擇忍耐,那麽劉潭的妹妹就死了。即便劉潭不會怪罪沈家,但以後,他也不會對沈家有太深的情感。


    但如果他們去了呢?


    劉潭對沈家,會是一種怎樣的感恩?!


    當然,沈雲飛並沒有想過這些,他隻是認為他應該去,必須去。


    不是為了那個被掛起來的女人,不是為了劉潭,而是為了沈曉紅。


    身體裏留著沈家血的沈曉紅!


    沈淵和沈複,不知道什麽時候也走進了屋中,兩個人聽見沈雲飛的話,心中都很激動。


    他們知道家主可以不管的,本就應該不管的。


    “備一張軟床,抬著劉潭,我們現在就出發,去銘城。”沈雲飛說道。


    “是。”深淵點頭,轉身就走。


    不過是一會兒的功夫,沈雲飛便從沈家走出來。


    他走在最前麵,他的身後緊緊跟著沈家四口,再後麵是被抬著的劉潭。劉潭的後麵,是四五十名沈家的下人。


    也許是沈家有一種特殊的魅力,這些下人聽說此事之後,都要求跟著去。不管他們這一次能不能幫上忙,沈雲飛心中卻已有了決定,這次事情之後,如果大家都還活著,如果這些人願意,那麽他們可以隨時歸入沈家。


    一行人浩浩蕩蕩走在大街上,不過還沒有走出萬城,卻遇見了一個人。


    蘇成。


    蘇成本就是來找沈雲飛的,在擂台上沈雲飛沒有殺他,蘇成就欠了沈雲飛一條命。


    雖然沈雲飛不需要他還,但正如他所說,還不還是他的事情,沈雲飛管不了。


    蘇成無疑是一個倔強的人,擂台賽結束後,他回到家,把家裏安置了一番,便起身來尋沈雲飛,打算以後就跟著沈雲飛,直到把一條命還上為止。


    當聽說了劉潭妹妹的遭遇,蘇成的一雙眼睛就紅了。此時便是沈雲飛不去,他都要去打抱不平。


    於是,蘇成也加入了這個隊伍,一行人快速離開萬城,向著銘城趕去。


    ……


    已是夏季,雖還沒到盛夏,但正午的陽光依舊很毒。


    城門邊,很多人坐在路邊的樹蔭下休息,等待午時過後進城。


    但有一個人,卻被掛在城門上。


    那是一個女人,身上一絲不掛,雙手被綁住吊起來,就吊在城門上方。


    她已經被吊了六天,白天要經受烈日暴曬,晚上要經受夜風吹襲。更要命的,是還要經受無數雙眼睛的褻瀆。


    這比被冷風吹被烈日曬都更讓人難受。


    不過隨著時間的流逝,隨著被越來越多的人看過,可能一切都會變得不再在乎。


    現在她在乎的隻有一件事情,是自己什麽時候會死。


    為什麽還不死?


    有時候修煉者也有弊端,在相同的環境下,他們比普通人活的要更長久一些。


    能活的長久,當然是好事。但也有的時候,會變成壞事。


    比如現在的董青青。


    這麽多年,她一直都叫董青青。她一直以為自己是董家人。雖然從小到大,無論是父母還是其餘的董家人都待她不好,但她從來也沒有懷疑過自己的身份。直到一個星期前,她的父親強暴了她,在強暴的過程中,董家的家主董明才說出了她的身份。


    她才知道,自己原來不姓董,而是姓劉。原來董家人不是她的親人,而是她的仇人。


    把她養到這麽大,就是為了羞辱她,羞辱劉家。


    董明不是人,是一個變態的禽獸。他什麽事情都能做得出來,他總是能想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比如把仇人家的女兒養大,然後再把她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當董青青,不,是劉青青知道自己的身份後,她選擇報仇。為家族報仇,也為自己報仇。


    結果,她的劍並沒能刺入董明的體內,自己反而被吊到了這裏,**裸的**在千萬人前。


    六天的時間,她的肌膚被曬得黝黑,隻有胸前那一朵梅花鮮紅欲滴。


    好像她全身的血,都匯聚在這朵梅花上。


    那梅花極為神似,若不是長在一個人的身上,人們一定會以為,那是一朵真的血梅花。


    若不是前幾天,那梅花還沒有這麽紅,沒有這麽傳神,一定沒有人相信,這是一塊先天的胎記。


    但劉青青此時一點也沒有注意到自己身體的變化。即便是注意了,她也不會在意。


    她的心已經死了,她的人也快要死了。


    她現在隻是靜靜的等待死亡,連意識都漸漸模糊。她已感覺不出正午的陽光很熱,甚至她覺得有點兒冷。


    她距離這個世界已越來越遠。


    “快死了吧?”劉青青心中想著,“趁著意識還沒有完全消散,就最後再看一眼這個世界吧。”


    劉青青微微睜眼,目光正好能看見城門前方的路。


    她看見了道路兩邊,坐在樹下一邊乘涼,一邊對著她指指點點的人。


    劉青青無所謂的笑了笑,到了她這個地步,她已什麽都不在乎。


    劉青青還看見一群人正從遠處向著這裏走過來。


    大約有四五十個人,走的很快。


    其中有一個人應該是生病了,他躺在一張軟**,由四個人抬著走。


    一行人很快就走到城門前。


    由於劉青青在上方,她在向下看,而那個躺在**的人又正好向上看,兩個人的目光自然就對在了一起。


    劉青青這六天已經習慣了被人看,她已從最初的羞憤變成了沒有感覺。人都要死了,還有什麽可在意的呢?


    但是,劉青青卻很快就發現了不同。


    她發現,這個人看她的眼神,和任何人都不同。


    他的眼中沒有褻瀆、沒有好奇、沒有一點負麵信息。


    那雙眼中有的是憐惜,有的是自責,有的是憤怒……


    而最最讓劉青青感到奇怪的,是那雙眼中的疼痛。


    他很疼。


    劉青青從他的眼神中,清晰的看見他的心在疼。


    那不是病痛,那是因為她被吊在城門上,他的心才疼!


    “我認識這個人麽?”劉青青忍不住仔細的打量著躺在**的人。


    她在上,他在下。


    他平躺在**,她正好能看見他的全部。


    劉青青可以肯定,自己從來都沒有見到過這個人。


    那他為什麽會看見自己心疼?


    他是一個大慈大悲的人?他因為自己的遭遇而心疼?


    就在劉青青如此想著的時候,那個人卻忽然開口喊道:“妹妹,哥來了!哥來救你!”


    “哥?”劉青青心中疑惑更甚,她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有了一個哥哥。


    “我姓劉,我叫劉潭,我是你的親哥哥!”


    躺在**的人,當然是劉潭。見到妹妹如此淒慘的模樣,劉潭的心都碎了,他忍不住大聲喊道:“別怕,有哥在!”


    劉青青終於知道下麵的人是誰了。


    有一滴淚,從青青眼角滑落。淚流到空中,被風吹著斜斜落下,正巧落入劉潭口內。


    劉潭砸了砸嘴,滿嘴都是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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