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張燕衝的心裏是有些酸酸的,因為這是他沒有的幸福。


    因此張燕衝的笑容不免有些僵硬,這使得胖掌櫃誠惶誠恐。


    “客官,小兒年幼,您別見怪。”


    “沒事的,掌櫃的,坐下來一起吃吧!。”


    夜,寂靜的隻剩下遠處沙漠風聲的夜。


    張燕衝沒有在客房裏麵睡覺,反而來到了曾經自己睡了十二年的小柴房。


    這裏隻有一張硬邦邦的木板床,胖掌櫃竟然一直沒有撤掉。


    張燕衝呆呆的回憶著往事,當所有往事化為泡影,眼前隻剩下了這張木板床,張燕衝知道,自己又到了說再見的時候。


    對自己的木板床說再見。


    然後默默的離開。


    身後的木板床消失在黑暗裏,張燕衝忽然發現自己的前麵竟然有燈光。


    這是胖掌櫃的房間,他竟然會在深夜舍得不滅燈?


    張燕衝很是懷疑,於是張燕衝來到了燈光的窗下,而屋中的場景也映在了張燕衝的腦海。


    胖掌櫃抓住了免費的酒,因此喝的有些多了,可是這也無法解釋他此時一臉惆悵的抱著一張鮮紅綢布,口中喃喃的說著什麽。


    他的妻子已經入睡,他的兒子也在搖籃中安靜的呼吸。


    沒有人知道胖掌櫃在喃喃些什麽,除了張燕衝之外。


    張燕衝的靈覺足以使他清晰的知道房間裏的一切。


    於是,胖掌櫃的話一字不漏的傳到了張燕衝的耳中。


    “今天咱們店來了一位貴客,我猜你要是還在的話,應該跟那位貴客差不多大吧,不過你一定沒有人家那麽大方有錢,那位貴客今天可是請我喝酒啦,要是你在的話,今天可就有口福啦,哈哈,可惜呀......以前我不該對你那麽刻薄的,我也不該貪圖那點小錢就把你推上絕路......”


    胖掌櫃的聲音依舊有些哽咽了,但是依舊說著那些有著明顯的懺悔傾向的話語。


    門外的張燕衝也已經濕潤了眼眶,他的心中溫暖無比,畢竟這世界上還有這思念著自己的人,並且這個人還是他所認為的那個最不可能的人。


    張燕衝已經認出那塊紅布字,那是自己嬰兒時的繈褓,胖掌櫃撿到張燕衝時這繈褓就已經裹在了張燕衝的身上。


    原來胖掌櫃一直保存著它。


    如豆的燈,照亮了胖掌櫃晶瑩的眼,張燕衝幾乎不能自己,他已經推門而入。


    或許,胖掌櫃不應該承受著這份思念的痛苦,張燕衝決定,表明身份,告訴他,當年他的決定沒有錯,否則張燕衝也不會有今天。


    張燕衝覺得,胖掌櫃應該心無所憂的享受自己的天倫之樂,有妻,有兒,有家。


    卻不應該有屬於張燕衝的那份內疚。


    於是,接下來便有了胖掌櫃那有些驚訝的表情。


    “額......客官,有什麽事嗎?”胖掌櫃很快換做了笑臉。


    “我是張燕衝。”張燕衝淡淡的說道。


    “哦,好名字,客......”胖掌櫃的笑容慢慢僵硬,“您說什麽?”


    胖掌櫃的臉色忽然變得有些奇怪,他看著張燕衝,道:“你真的是他?”


    張燕衝笑著說道:“純真的。”


    胖掌櫃忽然笑了,像是聽到了一個笑話,說道:“客官,您別開我玩笑了,你一定是聽到了剛剛我說的話......”


    “你剛才沒有說張燕衝這個名字。”張燕衝道。


    胖掌櫃忽然嚎啕大哭,張燕衝被這哭聲弄得一怔,但是忽然胖展櫃又是帶著淚笑了起來。


    “我就說我不會白花十幾年的銀子養活一個小子的,我就知道的!”


    張燕衝有些無語,此時胖掌櫃的妻子和兒子都已經醒來,畢竟胖掌櫃的動靜太大,此時那小童已經在哭了,胖掌櫃的妻子抱起孩子,哄他入睡,一麵,她又一臉的驚奇的看著自己的丈夫和這今天在一起吃飯的貴客。


    張燕衝道:“不得不說,你的確白養活了我,因為我現在又要走了,我隻是想要你知道,其實你當初的決定沒有害了我,否則我也不會有今天,因此我還要謝謝你,你根本不必為此事內疚的。”


    胖掌櫃的臉色有些變化,似乎有些生氣:“你又要走了?哼!誰說我內疚了!你就算死了又怎樣?”


    說話間,胖掌櫃一麵將那繈褓藏向身後。


    張燕衝卻更像看看胖掌櫃可愛的一麵,於是他說道:“你身後是什麽?”


    胖掌櫃的老臉竟然紅了,但是畢竟是老臉,隻是轉瞬間,他便恢複自然,說道:“就隻是一塊破布子,你想要,給你!”


    他竟然真的將繈褓遞給了張燕衝。


    張燕衝抖開布塊,那上邊繡著一個金色的“蘇”字,張燕衝笑道:“這不是我的姓嘛,你說什麽從我的繈褓中知道的,原來你大半夜的拿我的東西當被子蓋呀!”


    胖掌櫃忽然默然無聲,張燕衝也覺得氣氛忽然有些沉重。


    原來,胖掌櫃一直是自己的親人,這種一直被隱藏的情感在此時默默的爆發著。


    張燕衝卻知道自己隻是路過此地而已,這裏雖然是自己的起點,但是自己的旅途終究不是一個圓圈,他再一次回到起點,隻不過是要開始另一段旅程。


    “這是我的東西,我現在就要拿走了,我要到很遠的地方去,或許今天就是永別的日子,還有,你沒有白養我,因為我會永遠記住你的,我唯一的親人。”張燕衝最後的話有些生硬,因為他要忍住自己要回頭的衝動。


    張燕衝終於沒有回頭,他帶走了最後一樣還在這片土地上的自己的東西。


    張燕衝此時隻有一種放棄了一切的沮喪感,他終生難忘,胖掌櫃在接到自己遞過的銀子時,竟然會流下眼淚。


    張燕衝原本以為世上沒有什麽東西會比銀子更加能令胖掌櫃開心了,可是現在張燕衝才知道自己其實錯了。


    大道無情,張燕衝此刻終於了斷了自己的一切與情有關的事情,那麽,張燕衝最終是否真的能勘破那所謂的大道?


    無論那虛無縹緲的大道是否真的就在前方,張燕衝都已經不能回頭。


    因為他已經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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