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九月,繼“定海號”、“寧波號”兩艦之後,海神級護衛艦的第三艘“安瀾號”也正式下水,進入了海試階段。


    出於將本處遷至伊予、加強對村上水軍的控製、並且壓製毛利水軍的既定方針,我廢棄了河野家的湯築城,在越智郡原國府城下新建了今治城。這座城借鑒了三重城的築城經驗,但是規模更加宏大,整座城最大限度的親近外海,充分活用了外海的防禦、航運功能,內中外三重的城堀極寬,全部與外海相通,除了吉良船、安宅船以外,最大的關船都能直接駛入。天守閣高達五層,照例是建在本丸,二之丸同樣建了一座三層的天守閣,供城守或者城代居住,和三之丸隔著內堀相連,奉行所建在三之丸,並且有兩重城堀,中堀以內是側近武士屋敷,普通的侍屋敷則在外堀之內。


    說是外堀,其實隻繞了城池半圈,兩端直接和外海相連。南端的蒼社川河口,是規劃的今治町所在,可以方便的利用河運之利;北端之外是今治水軍港,供岩鬆經定率領的水軍主力駐紮,也是海神級三艦的停靠之處。


    今治港的地理位置極為重要,是連接九州、大阪的關鍵航運中轉站,並且和小早川隆景的三原港相對,分別占據了芸予諸島的兩端。芸予諸島向來是毛利家的勢力範圍,不過,由於因島水軍覆滅,能島水軍受重創,來島水軍投向我方,毛利家雖然竭力保持對芸予諸島的控製,卻已經越來越力不從心。我相信,等到我的水軍主力遷移過來,那麽想奪取芸予諸島和這片海域,將不會花費多少精力。


    如果說洲本港現在是我掌控瀨戶內海東部的重要據點,控製著大阪灣和播磨灘,那麽這座港口就是控製整個瀨戶內海的關鍵。


    為了同時控製這兩地,我將七歲的景四郎分封到淡路,領津名郡兩萬石,等我遷移到伊予今治城後接過洲本城,由家老山內一豐、安宅信康之弟安宅清康兩人輔佐,統領大阪灣海援隊和熊野的安宅水軍,掌握瀨戶內海的東部。命令二見光成從主力水軍中讀力出來,另建了一支水軍偏師。這支水軍以鹽飽水軍為基礎,加入了原戶川家的兒島水軍,主要任務是接替原主力水軍在瀨戶內海中部的職能,守衛小豆島和兒島,保護從伊予到讃岐的海路。


    然而,這個過程還沒完,海上卻又生了事端。發生事端的地方,是在離今治港九百六十公裏外的琉球首裏城下那霸港。


    整件事情,起於七月份琉球海域的一場風暴。在這場風暴中,簡妮特號的副桅受損,嚴重影響了行船速度,不得不就近停靠那霸港檢修。但琉球國卻不知為何,忽然扣留了簡妮特號。這樣一來,連其餘三艘船也不得不停下了,因為簡妮特號上裝載的紅銅,是明廷指定入貢的貢物,沒有這批紅銅的話,獻貢就不能完成,而貿易自然就無法談起。無奈之下,使團正使西笑承兌命令將其餘三艘船停在外海,派人乘小船上岸和琉球方麵交涉,並且讓武田信孝名下的東瀛號回轉堺町,向信長通報這個消息。


    信長聞訊自然是大怒,立刻將我叫去,命我立刻征伐琉球國。這是一個讓我非常為難的命令,也是一個非常危險的苗頭,可是信長正在火頭之上,這時候是無法勸阻的。我隻能采取緩兵之計,拉來持重的丹羽長秀一起進言,希望能由我先查明整件事情,上報後再由信長決定是否出兵。


    看在我和丹羽長秀的份上,信長終於收回了命令。


    “三個月,”他目光炯炯的望著我,“我會撤回勘合船,給你三個月的時間查明事實。但是,同時也作好出陣的準備!”


    三個月的時間,就有將近一個月要花在來回琉球的路上,時間實在是非常緊迫。不過,能讓信長改變主意,已經是非常難得的事情,不可能再要求更多。


    “臣下遵命。”我無奈的答應道,心裏打定主意,一定要盡量轉圜,避免直接出兵,從而掐掉信長向外擴張的苗頭。


    可是,了解了整件事情的背後真相,我卻感到更加的無奈。


    作出扣留簡妮特號決定的,是琉球王國三司官北穀王子朝裏,漢名尚桓,官稱是與那霸殿內。他是琉球前任國王尚清的五弟,尚清四年前去世,十三歲的嫡子尚永繼位,國政由尚桓主持。此人極為貪鄙,能夠登上這個位置,隻是由於封地在首裏城下的那霸,和其餘擔任按司地頭、依照祖製留在首裏、以按司掟代管領地的王子相比,影響力更加強大罷了(按司相當於曰本的宮家,自三代國王尚真起一律集中在首裏城,住所稱禦殿,子孫仍為王族,漢姓仍稱尚氏,可擔任攝政的閑職;次一級的稱親方,住所稱殿內,子孫降為士族,漢姓稱向氏,意為尚氏有缺,而三司官隻能由親方擔任,以總領實際政務)。正是他見到簡妮特號上的貨物,起了據為己有之心,才下令港方予以扣留。


    而這件事的幕後推手,是九州南部的島津家。島津家的大隅諸島,和琉球奄美群島相接,因此一直和琉球存在聯係,特別是自島津貴久以來,由於進行私商貿易的關係,和琉球的聯係極為密切。到了1609年,島津忠恒更是派軍征伐琉球,將之變成了中國和薩摩藩的雙重附庸國。琉球國的王城首裏城中,就專門建有全曰式風格的南殿,用來接待薩摩藩的使者。而迎接中國使者,則是在禦庭之後的正殿召集所有重臣拜謁,然後在第二尚氏的菩提寺臨濟宗圓覺寺設宴,自然是隆重得多。


    不過,島津家沒有做得太過分。他們大概是知道簡妮特號與東瀛、東溟、東濛三艘船不同,上麵有大友家的貨物,或者就是認出了船上大友家的武士,才慫恿尚桓扣留了簡妮特號。對於其他停留在港外淺海區、屬於織田家的三艘船,他們卻沒有什麽行動,甚至還以實力不足為由,勸阻了準備派他那支小水軍劫持另三艘船的尚桓,以免得罪織田家。


    可他們卻不知道,簡妮特號上的那一百五十噸紅銅,乃是完全屬於織田家的,並且是明廷指定的貢物,關係著整個勘合貿易是否能夠進行……“即使是這樣,那也不可饒恕!”信長憤怒的用折扇敲打著地板,仿佛那是島津家家督島津義久的頭皮似的,“這一期的貿易,差不多就要被耽誤了。無論是島津家,還是琉球國,都必須付出代價!”


    “或許,可以另外想辦法,”我努力的思考著,“或許可以親自和島津家交涉,讓他們勸說琉球國……”


    “你腦子是不是壞了?你的水軍,不是很強大麽,為什麽要把希望寄托到別人身上?”信長打斷了我的話,“那個攝政又不是島津家的家臣,會因為島津家的話,將到手的肥肉吐出來?!最終能夠起作用的,隻有實實在在的武力!”


    “可是,琉球是明廷的藩國,擅自征伐的話,恐怕會招致明廷的反感,進而影響勘合貿易吧?”我努力勸諫道。


    “現在已經影響到了,”信長冷哼了一聲“扣留明廷的貢物,這是琉球無理在先,即使是明廷,也會支持我方的行動!”


    “話是這麽說,可這畢竟是上千公裏外的遠征,不比在瀨戶內海,離開領地之後,無論是補給還是聯係都極為不便……所以還是請主公三思!”


    “你是擔心走後的局勢麽?”信長揮了揮手,“放心,四國方麵很安穩,我近期也不準備安排什麽任務,所以就盡管去吧……聽說你新建了三隻戰船,大小和東瀛號是差不多。既然東瀛號可以順利往來琉球,那麽這三支戰船也肯定可以吧?事情就這樣定了!”


    “……是。”看到信長明顯不耐煩的語氣和神情,我隻能無奈的答道。


    實際上,三艘護衛艦中,能夠派上用場的隻有定海號,其餘的兩艘雖然完成海試,卻沒有完成訓練。和一般的戰船不同,配備多門艦炮的戰船訓練起來特別麻煩,僅一個單舷齊射的命令,就需要各炮位的人以適當的節奏依次發射,如果有兩三門炮真的同時發射了,或者節奏不當,在船還未複位時就繼續發射,那麽艦炮的後坐力很可能會導致船隻失去平衡,甚至直接傾覆。而如果是齊射幾輪,那就更麻煩了,恢複炮位、清理炮膛、裝填彈藥、點火發射都必須按照節奏規範進行,稍有失誤,就有可能炮毀人亡。


    當然,這並不是說,我無法戰勝琉球國。這一國的國力,也就相當於曰本一家二十萬石左右領地的大名(明治時代為侯爵),極盛時期的人口也隻有十八萬,而由於久未經曆戰事,這一國的軍力極差,曆史上島津家僅出動了三千軍勢,就打得琉球國屈膝求和,成為島津薩摩藩的附庸。


    我現在的水軍力量,早已遠遠超過了三十年後的薩摩藩。可以這麽說,即使不出動護衛艦,我也能輕易的戰勝琉球。至於後果,以我的認知,信長說會得到明廷的支持固然不對,卻也不會因此而見責。首先,琉球國確實是犯下了大錯,也同時冒犯了明廷和信長;其次,除非是朝鮮這樣關係密切的不征之國,否則明廷不會介入幹涉,對於海外的事,自鄭和下西洋之後,明廷一直不怎麽上心(包括他國土著屠殺華人的事件,不封鎖消息就算好的了)。所以征服之後,隻需要繼續稱臣納貢,就能得到明廷的認可和冊封。


    而我所擔心的,乃是信長本人的野心。征服琉球之後,以他的姓格,絕對會起意朝鮮,甚至大明。若是有那麽一天,隻要我還在信長的配下,即使再不願意,我的水軍也將是理所當然的先鋒。


    ——就像這次征伐琉球一樣。


    ……,……從軍事角度上來說,征伐琉球,今治港並非是適合的出發據點。為此我征用了南伊予蒲生家的宇和島港,將征途從九百六十公裏的直線距離縮短到了八百公裏左右。作為主力的,是海神級護衛艦定海號,岩鬆經定的一半主力水軍,以及我直屬的津島備。寧波、安瀾兩艦也參與了出征,不過與其說他們是戰艦,不如說是三千五百石運兵船和給養船合適,依靠著她們,我的後勤保障也簡便了許多。倒是三艘鐵甲船被我留在了家裏,原因是速度太慢,也不能適應海上的風浪,真帶上他們,整支艦隊都會受到拖累。


    一次姓抽出這麽多精銳軍勢,特別是我本人也將離開四國,這無疑會大大減弱吉良家的力量。關於這一點,秀景非常直接的表明了他的擔憂:


    “雖然兄長將政務和軍務托付給我,可是我實在沒有多大的把握。至少,阿波的細川殿下,還有讃岐的軍勢,我是無法動用的。主家幾位擔任與力的大人,我也沒什麽名份去指揮,能夠服從到什麽程度,隻好憑各位的心意了吧!”


    “主公說了,四國最近沒什麽事情,讓我放心的征伐琉球,”我露出一個苦笑,“四國確實沒什麽事,但是攝津、播磨、備前恐怕就不好說了……不是自矜,我自認對這三國還是有些威懾力的,例如攝津的荒木村重,當初不就是在我的手下降服的嗎?”


    “兄長是說,攝津的荒木殿下會反?”秀景吃驚的問道。


    “不排除有這個可能吧!”我聳了聳肩,“這個人,和鬆永久秀是同類,不過是一個善於利用別人,一個善於利用別家勢力而已……如今本家和毛利家相爭,誰知道他會不會故技重施,意圖渾水摸魚?”


    “那麽,我該怎麽做呢?”秀景思考了一陣,依然覺得難以把握,於是很少見的問到這個問題。


    “替我攏住四國,並且做好份內之事。水軍方麵,可能要稍稍收縮一下了,若是沒有把握,就放棄備前的兒島吧!”我吩咐道。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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