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開車回家的路上,艾零心急如焚。


    艾零早就聽說黃寧國不是什麽好人,自打他在青蘭鄉鄉黨委書記任上晉升為縣委常委後掛上了常委副縣級的行政級別,縣裏街頭巷尾關於他貪腐和包養女人的各種傳聞就不絕於耳。艾零一直勸父親艾建民離黃寧國遠一點,奈何艾建民總不肯聽。


    艾零越想越煩,卻又無可奈何。


    艾家在縣裏毫無背景。艾建民在最底層煎熬了接近十多年才被提拔起來,幹了五年的副鄉長,今年才剛當上鄉長。據說是黃寧國力排眾議向上推薦的結果。正因為如此,艾建民才對黃寧國感激涕零,視若再造之恩。


    哪怕隱隱聽說黃寧國近期有出事的跡象,艾建民還是不肯聽別人的勸,疏遠這位老領導。


    忠誠忠厚的老實人啊,但實在是不適合在官場上混。艾零狠狠地掐滅了煙頭,站起身來,為父親的迂腐和固執倍感荒誕。


    ……


    縣政府第一生活區,號樓,艾家。


    艾建民專門去洗了澡,換上了一身幹淨的衣服,依舊是短袖白襯衣,黑色的西褲,皮鞋鋥亮一塵不染,無論是襯衣還是西褲都熨燙地筆挺,沒有一絲褶皺。


    別看艾建民隻是青蘭鄉的鄉長,在縣裏算不上什麽,但他每次離開鄉裏去縣裏辦事或者開會,艾建民都會把自己捯飭得衣冠楚楚。


    周玉玲知道丈夫其實並不虛偽,他之所以重視自己的衣著形態,無非表明了他對目前職位的看重。


    沒有人能理解一個鄉裏的底層刀筆吏二十年如一日,一朝被提拔為正科級幹部,那種對於命運的感激和感恩情懷。


    周玉玲眼神哀傷落寞地站在那裏,幫丈夫整理著公文包。


    “建民,你非去不可嗎?”


    “玉玲,縣紀委找談話,我能不去?不去就是畏罪潛逃,我能逃到哪裏去?就算是我逃了,你們娘倆咋辦?我不能幹這種事!況且,我問心無愧,怕什麽?!”艾建民目光平靜地抬頭望著愛妻。


    “黃寧國出事,憑什麽搞到你的頭上?你雖然是黃寧國提拔起來的幹部,但他是他,我們是我們,非要硬往你頭上扣屎盆子,也太欺負人了。”周玉玲說著就激動起來,氣得嘴角都在哆嗦著。


    “玉玲,他們不是朝我頭上扣屎盆子,而是脅迫我參與陷害黃書記。可我艾建民不是這種忘恩負義的小人,我寧可不做這個鄉長,也絕不會昧著良心說昧心話做昧心事!”艾建民言辭鑿鑿,聲音慨然。


    周玉玲無語,丈夫的愚忠和固執根本無法改變。如果他稍稍能知道靈活變通一下,早一點跟黃寧國劃清界限,也不至於有今天之危。


    “玉玲,你不要擔心。我相信黃書記是清白的。同樣的道理,我艾某人光明正大、也不怕他們流言誣告。讓縣紀委查查吧,一切都會查清的……”艾建民將自己眸光中的一絲黯淡強行掩飾起來,“玉玲,好好照顧兒子,安心等我回來!”


    其實艾建民也知道自己這一趟去縣紀委,除非他妥協,參與到對黃寧國的落井下石行列中去,否則他就再無回頭路。


    這事兒並不簡單,背後暗流湧動。


    艾建民上前去擁抱了妻子一下,然後拿起黑色的公文包,毅然推門而去,身後傳來周玉玲輕輕的啜泣聲。


    他黯然神傷。站在門口躑躅片刻,卻又昂首挺胸下了樓。樓下,縣紀委的車和人正在等著。


    ……


    艾零推開自家那老式的鐵欞防盜門,聽到屋內傳出母親壓抑悲苦的哭聲,就知道自己還是晚了一步。


    父親艾建民被紀委帶走了。


    艾零狠狠地一拳捶打在潔白的牆壁上,眼眸中透射著異樣的堅定和光亮。


    他不信父親有半點違法貪腐行為,艾建民這種老實巴交的人讓他貪都沒有膽量,艾建民之所以被牽扯進黃寧國的案子中,無非是作為黃寧國的老部下受到衝擊和牽連。


    他更知道父親的性格,既然不能指望艾建民自救,那他這個兒子就責無旁貸了。


    就是想盡一切辦法,也要把父親從這場沼澤泥潭中拯救出來。


    一念及此,艾零反而沉下心來,不再慌亂。


    慌亂於事無補,隻能更加自亂陣腳啊。


    他大步走進父母的臥房,望著哭倒在床上身形瘦削的母親周玉玲,百感交集,眼眶一紅,忍不住也垂下淚來。


    “媽……”艾零嘴唇輕顫,呼喚道。


    “兒子!”周玉玲緩緩起身,抹了一把眼淚,張開雙臂,與兒子緊緊擁抱在了一起。


    “兒子,你爸爸……”周玉玲意欲跟艾零說說艾建民的事兒,一張口卻是悲從中來,再次泣不成聲。


    “媽,您別這樣……爸爸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艾零擁抱著母親,輕輕撫摸著她有些發顫的後背,盡量用溫和平靜的聲音安慰道:“媽,我爸為人光明磊落,從來不做虧心事、也從來不亂伸手,況且他一個不起眼的小鄉長,也沒有得罪過什麽人,肯定不會有事的。他去紀委那裏接受約談質詢,這是正常的組織程序,沒什麽的,您別想多了。”


    周玉玲幽幽長歎一聲:“兒子,黃寧國被人整了,你爸爸不肯跟黃寧國劃清界限,這一次恐怕凶多吉少。”


    艾零暗歎一聲,心情越來越凝重。


    但無論局麵和形勢如何險惡,他都做不到對父親的劫難熟視無睹。哪怕是再艱難,他也要竭盡所能幫父親脫罪。


    見母親兩頰發紅,用手使勁揉著自己的腦袋,艾零皺了皺眉:“媽,我幫您針針灸,您放鬆一下,好好睡一覺,一切有我呢!”


    周玉玲沒有拒絕。


    兒子艾零的針灸術師承自她的父親周道先。


    周道先生前是縣中醫院的副院長,家學淵源,從醫數十年,精通內、外、婦、兒、針灸,提倡針藥並用,臨床經驗豐富,獨創了“周氏針法”,療效顯著,是縣裏出了名的“周神針”。


    周道先從外孫艾零10歲時,就開始強行傳授周家醫術和周氏針法。


    其實艾零自幼對學醫興趣不高、甚至還有幾分抵觸心理,但還是在外公的強力“壓製”和填鴨式教育中,從被動背誦《藥性賦》、《湯頭歌訣》、《瀕湖脈學》、《醫學三字經》等傳統中醫經典開始,十年磨一劍,總算是傳承了周道先的一身所學。


    所以,別看艾零是科班出身的西醫,實際上他真正的本事還是在中醫藥針灸術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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