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


    灰沼濕地中一點聲響都沒有,連小蟲子都屏住了呼吸,靜靜等待著林克做出自己的選擇。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毀滅之神的眉頭皺的越來越緊,來自光暗主宰的壓力越來越大,一旦承受不住,她就隻能和對麵的菲爾德領主決一死戰了。


    對林克而言,這一次,是他來到費羅曼世界以來,唯一一次沒有任何餘地,也沒有任何底牌的選擇。


    將永夜皇冠交給毀滅之神,毀滅之神一翻臉,他可能直接就被秒殺。不交,他就和毀滅之神死戰,當光暗主宰降臨,他同樣逃脫不了敗亡的結局。


    他唯一的一線機會,就是賭,賭毀滅之神對自由足夠的渴望,隻有如此,她才有可能成為林克的盟友,共同對抗光暗主宰。


    “快點做決定,我要撐不住了!”毀滅之神尖聲催促著,因為意誌層麵的巨大痛苦,她麵容出現了恐怖的變形,形如厲鬼。


    林克沒有受其影響,他忽然想起了在阿拉古位麵得到永夜皇冠時的場景。


    當時他身受重傷,幾乎就是死境,但至始至終,他都沒有屈服,就算薩露薇妮一直想要將他的靈魂帶給光暗主宰,但他卻毅然選擇戰死!


    結果,永夜皇冠就主動選擇了他。


    “陰影神格碎片選擇我,是因為我和他走在同一條道路上。而我如果想點燃獨屬於我的神火,我就必須堅定地走我的道路。那我的道路是什麽呢?是黑暗嗎?”


    林克回顧著自己來到費羅曼世界之後的所有過往,從佛萊明魔法學院開端,到溪木鎮,再到東穀魔法學院,最後到了菲爾德。


    時至今日,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學院供他學習,也沒有任何導師能在前方引導他前進,他已經走到了文明火光照亮的最邊界處,再往前,就是一片混沌。


    無人可為他解惑,他隻能獨自前行,用自己的智慧之光照亮前方的混沌世界。


    “支撐我一路走到現在的,是什麽呢?”他再次詢問自己,世界已經無法給他答案,他隻能詢問自己的內心。


    是魔法嗎?


    林克思索了兩秒,然後搖了搖頭:“魔法隻是我手頭最鋒利的工具,但卻無法支撐我的生命。沒有魔法,我肯定還能找到其他東西來幫助我實現如今的目標,或許是武技,或許是神術,隻要有用,就能為我所用。”


    那是友誼嗎?


    林克想起了艾萊特,毫無疑問,對方是他的摯友,雖然一開始的時候林克交友動機並不純粹,但隨著日後不斷相處,兩人之間誕生了真正的友誼。


    在困境之中,有這麽一個摯友存在,的確讓他的道路光明了許多,但假若沒有艾萊特,他能走到今天嗎?


    林克捫心自問,最後的回答是肯定的,或許道路會崎嶇困難一些,但一直以來,他獨行的時間卻占了絕大多數,艾萊特的力量隻起到稍稍的輔助作用而已。


    友誼,隻是他生命中的一處美好。


    那是愛情嗎?


    林克想起了席琳,想起了紅龍女王葛麗絲莎兒,還想起了薇若拉,甚至想起了被他親自殺死的米爾達,但還是搖了搖頭。


    或許一開始的時候,在他前進道路上,愛情稍稍推了那麽一把,但最終,這愛情隻是他生命中的其中一處美好,就如路上的美麗風景,讓人看了心曠神怡,但卻遠遠不是全部。


    生命曆程中美麗風景一樣一樣地被林克剝離出去,最終,林克發現自己心中隻剩下兩個字:自由。


    “黑暗一直想要降臨費羅曼,而事實上,即是黑暗真正降臨,費羅曼依舊會存在,隻是會從人間變成深淵,而凡人也會變成惡魔,然後成為深淵領主的奴隸。絕大多數凡人都沒有失去生命,他們失去的隻是自由。我也會失去自由,我不甘心,所以我站了出來。”


    “那什麽是自由?”林克再次問自己。


    很快,他就找到了答案:“自由絕非放縱,更不是無序的混亂,也不是無拘無束。它真正的含義是選擇的權力!每一個凡人,每一個生命,都擁有選擇自己前進道路的權力,這個權力才是真正的自由!”


    “我選擇追尋魔法,尋找世界的真理,黑暗妄圖幹涉我,光暗主宰妄圖吞噬位麵,這一切野蠻都想剝奪我追尋真理的自由,所以我站出來,建立了菲爾德,努力獲取力量,來對抗這一切野蠻!”


    想到這裏,林克隻覺自己心神澄澈透明,有一種難以形容的光輝從靈魂深處不斷綻放出來。


    這光輝純淨如水,卻又熱烈如火,不刺目、不霸道,卻讓人不得不低下頭,低頭不是臣服,而是尊敬!


    灰沼濕地中起風了,是微風,風聲輕吟,是最美麗的天籟,這是世界對新誕生的偉大者的讚美。


    林克的身體憑空漂浮起來,沒有使用任何力量、也沒有任何力量的波動,甚至不是林克自己的意誌,費羅曼世界的力量將他托舉了起來。


    如水的光輝已經將林克完全籠罩了起來,在光芒之中,一頂閃耀著星光的黑晶頭冠漂浮了出來,微微旋轉著,最後降落在毀滅之神的額頭上。


    毀滅之神臉上的痛苦之色頓時消失不見,但她並沒有站起身,而是跪了下去,對緩緩升起的林克跪拜下去。


    神性的光輝照耀著世界,傳播著新晉偉大者恪守的信念,此時這信念已經成為神啟,向四麵八方傳播開去。


    毀滅之神離得最近,她第一個感覺到了林克的信念。


    如果是入侵費羅曼之前,她感覺到這樣的信念,隻會嗤之以鼻,但現在,她自進入費羅曼之後,就一直被林克所阻,她的所有得力手下全部隕落在林克之手,她本人甚至成了光暗主宰的奴隸,而她親眼目睹菲爾德的崛起。


    她擁有強大的力量可以改變一小部分的世界,但世界上卻有更強者用自己的行動改變了她。


    當自由的信念到來,她心悅誠服地說道:“偉大者,我願追隨你的腳步,捍衛生命選擇道路的權柄。”


    說著,她就要跪拜,但跪到一半,身體就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拖住,一個溫和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無需跪拜,你願意追隨我,是你自己的選擇。我很榮幸,但我亦沒有強迫你的權柄,如你願意,就站起來,與我一同麵對位麵吞噬者吧。”


    毀滅之神卻搖頭,仍執意跪在了地上,這是她舊有的習慣,用來表示自己的臣服:“偉大者,這是我的自由,我願為您的事業奉獻一切,願成為您手中捍衛自由的毀滅之矛!”


    既然她這麽說,林克便不再幹涉。


    他感覺到費羅曼位麵的精華力量正瘋狂地湧入他的身體,他的力量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筆直攀升而上,20級,21級,22級,23級......攀升的速度沒有絲毫減慢,仿若沒有盡頭一般。


    即使突然擁有如此偉力,林克的靈魂也沒有絲毫動搖,在他的眼中,力量不過是捍衛自由的工具,他現在需要這些力量,隻是因為對手實在太強大了。


    一旦強大的對手被他消滅,那麽有沒有這些力量也都無所謂。


    如此超然的神念出現,費羅曼位麵頓時轟然響應,位麵即將麵對恐怖到極點的位麵吞噬者,但位麵卻沒有抵擋的手段,於是,它將力量賦予了自由之神林克,交由他來抵擋強敵。


    此時此刻,林克的神火就是相互之間信任的最大憑證,如若林克得了力量之後不履約,事後又不歸還,那麽他的神性就遭到玷汙,他的神火就會熄滅。


    前一刻,林克看清楚了自己的心,將永夜皇冠賦予毀滅之神抵擋光暗主宰的靈魂懲戒。後一刻,費羅曼位麵也給了他全部的信任!


    力量不斷攀升中,林克再一次清晰地看到了位麵意誌的化身芙蕾雅爾。


    她滿臉微笑,再次問道:“黑暗是什麽?”


    “黑暗是我手中的工具。”這是林克的回答。


    “什麽是神呢?”她又問。


    林克搖頭:“世界上並沒有神,世界上所有生命都是神。”


    芙蕾雅爾臉上顯出燦爛的笑顏,身在半空中的她,彎腰對林克行禮:“那就全靠您了。”


    林克點頭,他抬起頭,一眼就看透位麵屏障,目光直透虛空之海,看到了匆匆趕來的光暗主宰。


    他瞬間就看明白了這個生命,對光暗主宰來說,光、暗皆是手中工具,這點和林克相同,但他的信念卻正和林克相反,他要吞噬萬物,剝奪一切生命的自由,從而成就最偉大的自己。


    這是無可調和的矛盾。


    是時候決一死戰了!


    世界將成為天堂還是地獄,就在這一戰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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