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喝了一杯酒,歡樂是他們的。我隻有陪著說話,插諢打科,隨聲附和,或者笑得直不起腰來。我陪了兩個鍾,九點鍾的時候,我起身向周伯伯,向各位兄弟,向各位嫂子告辭。他們正在酒熱耳酣的時候,麥哥、辛龍華、老慶起身要送我,我說有麥哥在,有辛哥在,有老慶在,周伯伯你一定要喝個滿堂紅。周伯伯樂嗬嗬地說:“萌根,年輕人,腦子靈活,趁年輕,多賺些錢,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


    “周伯伯,托您老的福,萌根發了財,少不了孝敬您老人家。”沒錯,後來周懷仁退休後,還是我的車隊長,他兒子下崗後,也在我的公司開車,她兒媳婦、女兒都幫我賣樓。這是後話。


    我興衝衝別了一屋子人,青玉腆著大肚子,送我到大路口,她臉上掠過一縷發絲,麵色很沉靜,沒有了前些日子的憂心忡忡,她看到了我的能耐,定下了心來。她一手叉著腰,一手向我揮手作別,我出巷口的時候,她還向我招手。


    我摸黑趕到了石岩頭,老韓叔家還沒有打烊。小蝶也在,屋子裏有很多人在看電視。老韓叔現在很持家,沒兩個月就買了一台黑白電視,鄰裏鄉親來看電視,他還可以賣些小炒,或者囟菜,或者醃菜、泡菜之類的,收入也可觀。


    老韓叔一見我,就罵我:“四眼,我眼睛都望成了八隻眼,螃蟹眼了。盼星星盼月亮總算把你盼到了。上回聽說,你跑到七寶那短命的家裏,過了一夜。”


    我摸著腦袋想了想說:“上一次嘛,韓叔,你可能全家吃酒去了吧。”


    “可能是,可能是,我說要留人。阿姨說,她娘家人都齊了,不能單缺我一個。唉,女人難侍候。好,小蝶,過來幫小宋哥推推摩托車。”


    “忙著呢。”小蝶嘴上如此說,人還是過來了,嘟著嘴,“又不是第一回來,再說以後,你隻能自己推進去了。”


    “怎麽?你不在這裏做事了?”我失聲說。


    “是啊,在姑媽這裏做事,再做幾年,嫁都嫁不出去了。我還是出去打工,把自己嫁出去。”小蝶說話,話中有話,肯定是說的是氣話。


    阿姨過來了,陪著笑臉:“你看你,一個姑娘家家的,嘴上成天掛著嫁這個嫁哪個,讓你相親,你又這不同意,哪不同意。女大不中留。姑媽隻能打發你出去打工了,這回不再是什麽辜家嫂子,而是在特區打工兩三年的韓姨。她要是剛騙你,我揭了她家的瓦。”


    我聽了內心有些不舍,小蝶幫我推著摩托車,我癡癡呆呆默然地撐穩鎖上。她坐著沒動,我相對無言,她突然轉聲哭著上了樓。我追了上去。小蝶關了門。


    我敲了敲門。小蝶在屋裏說:“你別管我,我有點累,想休息一會兒。你下去看電視吧。”


    我坐在門外站了很久,我知道我不能敲開門,既然不能相愛,我不能給她什麽,我又何必自做多情,誤了人家的美好青春。張玉華的做法就是明智的,我們不是在玩火?要是有一天,真相***,她還有何顏麵立於世上?小蝶畢竟是嫁人的,我不能娶她,她一定得嫁人的。


    這樣想,我默不作聲地走下樓,阿姨問我:“小宋,你吃過飯了嗎?阿姨,可是問客殺雞的。你沒吃就沒吃,阿姨好給你做。”


    “阿姨,你招呼客人吧。我吃了過來的。”


    “我們也是客人。炒兩遍菜過來,我付你錢。”老韓叔可不管三七二十一,他叫嚷著要兩個菜。一個鄉親笑著說:“韓家嫂子,給韓老鬼打個八折。”


    “我是看小宋的麵,給他炒幾個菜。就來,你收拾一下,馬上好。我還不知道你,盼小宋來,還不是盼他來與你喝上幾杯,可惜人家不能天天來。”阿姨奚落著韓叔。


    “天天來,你還有這麽好的臉麵子。我天天來,你都沒有一個好臉麵子。”韓叔的話,把大夥都逗樂了。


    阿姨動作快,很快炒了一樣臘麂子肉,一樣新鮮牛鞭,一樣豬腰花,一樣虎皮青椒。


    “我們上樓吃。”韓叔端兩個菜,我端兩個菜,一起上了韓叔的住房,用一張茶幾當桌,兩張馬馬凳,打開他藏了很久的正宗高梁泡蛇酒。


    我給韓叔倒酒,韓叔心事重重,看著我半天沒有言語。我不知韓叔想什麽,說著說:“韓叔,小蝶要走,是不是舍不得?”


    韓叔眼睛通紅,喉嚨裏堵得慌:“小宋啊,小蝶這一走,屋裏就剩兩個老頭子了,你說這日子咋過哇?”(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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