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是愛情?我可不知道。”七嫂羞答答地說,“是不是賈寶玉和林黛玉那樣叫愛情?梁山伯和祝英台叫愛情吧?還是董永和七仙女叫愛情?”


    那時候鄉下還沒有電,電視沒有普及,知道這些愛情故事是從電影中看到了,鄉下露天電影是相當普及的。


    “是愛情,又不是愛情。那頂多叫理想化的愛情,愛情其實是一種信仰,信者有,不信者無。你像你信菩薩,你很虔誠地信的話,它就有;你如果不當一回事,根本是虛無子有的事情。譬如,你這一刻,突然覺得死也不離開七寶叔,其實就是愛情的表現。你可以為七寶叔死,那更是崇高的愛情了。”其實我根本不懂愛情,我跟青玉的萌動,對伍玉婷老師的崇敬,對黃豔麗、姚蘭的初涉愛河,張玉華對我的填補真空,有愛情的成分嗎?可能對青玉含金量要高。


    七嫂也被我搞迷糊了:“我愛七寶,我為什麽還——”


    “這更是愛情的需要。”我想到了韓叔,韓叔七嫂是知根知底的,“七嫂,韓父的故事。你知道吧?他以前可是賭得很凶,你知道他現在為什麽不懂了嗎?”


    七嫂若有所聞:“知道,聽說你的的功勞。你做鬼嚇了他一跳,把他嚇醒了。”


    想起那天晚上的情景,我笑出了聲,七嫂想必也聽說了,也跟著一聳一聳地笑。


    “韓叔,早先有個兒子吧?”我隱隱約約聽小蝶說過。


    “是啊,十七歲那年,下塘遊泳,被水浸鬼拖下水活活地浸死了。”


    “什麽水浸鬼?抽筋吧?”我可不相信這個世界有鬼。


    “真的是水浸鬼。韓庚的水性相當好的,從這邊河,遊到那邊河都沒問題。怎麽可能抽筋?抽筋,他也會翻背遊啊,朝天遊對於會水的人來說,不費勁的。抽筋再厲害,翻背朝天總可以了吧?”


    “放痧?腦溢血?”我又冒出了一些猝死的病症。


    “真的都不是,他打撈上來之後,他背上有鬼打青。我跟你說,我剛才你救我下來,隻是我命中主了有你救;要是有命中無人救,我就成了吊死鬼。”說著七嫂把舌頭伸出來,嚇得我頭皮一陣陣發麻、發怵。


    “七嫂,你不會想做鬼吧?”


    七嫂長歎一聲:“我也知道好死不如賴活。可是人活一口氣。一口氣受不了,就想不開了。不然,這個世界上哪還有尋短見的人?隻想一了百了。”


    “人死如燈滅,人死了其實什麽都沒有了。好不容易做回人,我們真的要好好珍惜生命。生命對於每個人有且隻有一次,我們一旦失去,永遠不再擁有。”我說得很神聖,七嫂若有所悟:“他要是再逼我,我還是活不成的。你說什麽也沒用?他要是脾氣來了,說那難聽的話,我還活得成嗎?”


    我想到時下很流行的所謂“行為藝術”,我靈機一動,對七嫂說了一個測試七寶愛不愛她的方法。七嫂也是很刁蠻任性的女人,與我一拍即合。


    我馬上跑出廚房,一路哭嚎:“快來人啊!快來人啊!快來人啊——”


    我哭嚎著衝進七寶的房間,七寶一骨碌爬起來:“小宋,是不是來賊了?賊在哪裏?”


    “七寶叔,大事不好了!七——七嫂,七嫂,上吊了——”我哭喪著說。


    七寶一聽,臉色蒼白,舅五雷轟頂,我可著慌了,幫他狠掐人中,七寶叔才緩過氣來;“快——快——快救人呐!”


    我們七手八腳衝進廚房,七嫂脖子上還纏著上吊的繩子,人繃得緊梆梆的,舌頭像剛才一樣伸出來,臉上抹了一層爽身粉,看起來慘白。七寶看了一眼,雙膝一軟,跪了下來,嚎淘大哭,又扇自己的耳光:“小姑啊,小姑,我灌了黃湯,你知道的。我胡說八道。哪曉得你記了心?我哪有怪你——我也想有個後啊。我一時想不開,過後,我想得開的啊。你也不是昧良心的人啊。你跟我這麽些人,苦也好,累也好,你哪裏有一句怨言?小姑,小姑,你等我,你等我,你走了。我打光棍有什麽意思?我還不如跟你一起直聞算了。”


    說罷,搶起繩子,就要往梁上甩,可是他一拉繩子把七嫂拉痛了,七嫂突然哎喲叫了一聲,睜開眼睛,倒嚇了七寶叔一大跳。七嫂狠狠捶著他的背:“你這個狠心賊,你不是叫我死嗎?我死了,你不幹淨了?你找個小的啊,我不成全你?要不是小宋,送你過去睡了馬上找我,你這時候還不是抱著冰涼的屍身了……”


    七嫂數落得七寶叔反而嘿嘿地抱著小姑傻笑……我可不管那麽多,我拖著辛哥,別人的閑事少管,咱們睡覺去。七個活寶睡得真死,打雷都打不醒。(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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