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府邸,已是兩天之後,趙悼襄王也早已下葬。拖著疲憊的身軀,本來她該回到自己的閨房好好休息,隻是想到那對從雪地裏救回的兄妹,想到那兩個可憐的孩子,她又改變了主意。可笑的是,其實她也是個可憐的孩子,隻是比他們稍微幸運了些。


    “見過公主。”劉將軍一見汐顏進來,立馬下跪行禮。他的臉上也有著疲憊與倦意。


    “這兩天你一直守在這裏?”她有些不可置信地問道。


    “公主的命令,臣不敢怠慢。何況,臣也希望他們也快些好轉,隻是若兒……”劉將軍看了一眼床上微閉著眼的小女孩。


    剛救回來的時候,她的臉上無一絲血色,慘白的嚇人。不過,此刻,臉上透著紅暈。


    “大夫說她一時半會還醒不了,還需多多調養。而且醒了,難保不會落下一輩子的病根。”一想到她以後會被寒氣纏繞一生,他就有些難過。


    “回去好好休息,以後趙國還要靠你來保衛。”汐顏有些悲涼的看了一眼若兒。


    劉將軍走後,她又派人送去了一些珠寶贈與劉將軍,隻當是他這幾日來不眠不休對兩兄妹的照顧。隻是,那些東西後來被全數退回。


    就在她準備回屋休息的時候,家丁來報,說是大王召見。


    帶著疑惑,拖著疲憊不堪的軀體,汐顏又坐上馬車一路顛簸地回到宮裏。


    大殿上


    如今已是新任趙王的趙遷得意地坐在寶座上,這個他曾經夢寐以求,如今總算如願的寶座。也對虧了丞相郭開,如果沒有他暗中始亂,昏庸無能的趙遷又如何能坐上趙國大王的寶座。


    自從郭開幫他登上趙王之位後,趙遷已然把郭開當場他的心腹,有什麽大事都與郭開商量,完全無視朝中其他德高望重的大臣。甚至,隻要是郭開認為該做的事,他就毫不猶豫地去做。郭開認為該殺的人,他也會毫不留情地殺了。


    就像趙遷說的,他之所以能坐在這個寶座上,無非就是有了郭開。如果沒有郭開,他趙遷什麽都不是。


    “汐顏,你來了。”一見汐顏進來,趙遷笑著看向她,臉上興奮喜悅的神情表露無疑。


    “汐顏見過大王。”說完,向趙遷微微施禮。如今趙遷已是大王,不再隻是她的王兄,今後君臣禮儀自是免不了的。


    “免禮。”


    “不知大王找汐顏所謂何事?”


    “貴國的汐顏公主果真如傳聞所說中美豔傾城。”趙遷沒有開口,倒是站在汐顏身旁的一位風度翩翩的男子率先開了口。


    汐顏疑惑地看著此人,從對方口音以及穿著上,她料定對方是燕國人士。隻是不明白,趙國前任大王剛駕崩,燕國就派使者而來。更何況,最近幾年,趙國玉燕國本就不和,兩國相戰是時常發生的事。


    “在下莫如,見過汐顏公主。”說完,朝汐顏微微施禮。


    “顏兒,此次燕國派使者前來,就是想與我國交好。”看著汐顏平靜如水的臉,趙遷說明燕國派使者前來的目的。


    “這很好啊,兩國休戰,不但利國,也利民。大王火速傳喚汐顏來,應該不止想告訴汐顏這個吧!”看著趙遷左右閃爍的雙眼,汐顏淡然的說道。


    從來,她考慮事情就比別人深入,甚至比別人更能看穿事情的真相,正因為如此,她能很輕易地看穿敵人的計謀。可那能怎麽樣,一切還是在她無法改變下進行,悲劇還是不可避免的發生。


    “實際上燕國想與我國聯姻,燕王希望你能嫁給燕太子丹做燕國的太子妃。”趙遷有些心虛的說道。


    這個妹妹,他還真的有些怕她,怕她的聰明才智,更怕她傾國傾城的容貌。有時候靜看著她,他會發現自己為她深深的著迷。甚至到現在,看著自己身邊年輕貌美的妃子,都有些無趣。他怕再過那麽些年,她會長得更加美豔動人,他怕到時候會克製不了對她的妄想。


    “這個應該才是大王召我前來的原因。”汐顏冷笑。想不到父王一死,她就成了別人欲擺脫的眼中釘。“想不到大王這麽快就厭煩我了,想把汐顏快些趕出趙國。”


    “放肆,竟敢與大王這麽說話。”丞相郭開對著汐顏大聲怒斥。


    “放肆的是郭大人,好歹我現在是趙國的長公主,你有何權力叱責我。”她抬頭冷眼看著郭開,眼中的凜然讓郭開心裏為之一震。


    沒料到一個不過十一二歲的女娃,竟然也讓他有些心畏。她的淩厲讓在場的人都震撼,一時之間,那個平易近人的小公主以不複存在。


    “臣不是這個意思。臣隻是覺著,公主應該感到榮幸,這不單能加進兩國的交往,而且還能嫁與太子丹。”被汐顏這麽一下質問,老奸巨猾的郭開立馬放下身段。


    “哼,郭大人的意思是汐顏配不上燕國太子丹了。”她說著不屬於她這個年齡的話,她的話中沒有一絲感情,就像是屋外那冰冷的雪。汐顏冷冷地看著郭開,嘴角蔓延出一絲邪魅地笑容,像冥界的曼陀羅花,妖豔地似散發出死亡的氣息。


    “遷王兄。”從他登上大王之位,她就不曾喚他這個稱呼。而如今,她又淒美的喊了一聲。就算他現在成了高高在上的大王,他在她眼裏,也還是她的哥哥。


    “既然這麽討厭我,汐顏就消失好了,這樣大家或許都會好過些吧!”她的臉上是無盡的憂傷。


    “不是……是……”趙遷有些語無倫次。他會同意,是因為郭開也同意了讓汐顏前去燕國和親,隻是沒想到,汐顏會有這樣大的反應。這反倒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她隻是淡淡的笑著,嘴角蔓延開的笑容是那樣的淒涼。沒有人知道汐顏接下來要幹什麽,直到她從袖中掏出一把精致的匕首,在場的所有人才慌了。


    那把匕首,是趙悼襄王賜予她的,為的是給她防身,無論去往何處她都會把它藏在寬大的袖口裏。


    “汐顏,放下匕首。”大殿上傳來一聲緊張卻帶著命令口吻的聲音。


    “嘉王兄。”汐顏輕輕地喚道。看著遠處正焦急看著自己的趙嘉,曾經被罷黜的太子,此刻趙遷的臣子皆兄長。


    一個溫文爾雅又心善的男子,也是眾多公子中,唯一一個關心汐顏的兄長。也隻有他會在嚴寒的冬日給她送來最暖和的貂絨被。在她生病的時候,會在她床前噓寒問暖。在她不開心的時候,會想著法子逗她開心。在她被姐妹們孤立的時候,他依然還疼愛著她。當她被提議遠嫁燕國的時候,隻有他一個人提出抗議。


    她與他對視,他的眼中滿是對她的擔憂。


    她笑了,這次她笑得很開心,起碼她知道了,就算死了,還是有人關心在乎她。


    閉上美麗的雙眸,拿在手中的匕首深深地刺向自己的胸口。她不要遠嫁燕國,去一個陌生的國家。她不要寄人籬下,被人欺負。嬴政被趙王遷欺負得很慘的模樣她至今記得,就算那個時候她才兩歲。可是她就是知道,那些打在嬴政身上的拳頭很痛。所以,就算才兩歲,她還是會心疼,還是會忍不住跑到他麵前輕輕地為他擦掉嘴角的血跡,告訴他‘不要哭’。


    她以為她會一直保護那個瘦小的男孩不被人欺負,以為他會一直陪伴在她身邊,可是他還是離開了,隻留給她孤零零的一個空屋。


    匕首終究沒有插jin汐顏的胸口,一滴又一滴的“水珠”讓汐顏忍不住張開眼,看清了“水珠”原來不過是趙嘉握著匕首流出來的鮮紅的血。


    他用自己的手阻止了她去結束自己的生命。


    曾經那雙手很美,白淨的沒有一絲瑕疵,嫩滑如凝脂,而此刻,早已被鮮血包容。


    “哥哥。”汐顏扔掉匕首,投進公子嘉的懷裏,淚水早已滿麵。


    “你怎麽這麽傻,就算父王不在了,你還有王兄們,還有我。不願意就不要嫁了,怎麽可以想到去死。你這樣,我怎麽向父王交代。父王臨終前囑咐我要好好照顧你的。”趙嘉緊緊地抱著汐顏,心疼地說道,他不忍心責罵她,隻有一次次在心裏埋怨自己沒有好好照顧好這個妹妹。


    想到如果自己剛剛再慢一點,那把鋒利的匕首此刻早已刺進汐顏的心髒。那他,真的無顏麵對自己的父王了。


    “大王,這可是你的妹妹,她還不過是個十二歲的小女孩,甚至享受的親情遠比我們要少,你就要把她遠嫁燕國。你於心何忍?”趙嘉大聲地質問趙王遷,他一聲聲的質問使得趙王遷原本心虛的心變得更加愧疚。


    “大王,如果你真要把我嫁出去,可以,六年後如果燕國還願意與趙國聯姻,我汐顏自然心甘情願嫁給燕國太子丹。”她的臉上掛著淚滴,可是說出來的話很冷,比這嚴寒季節還要冷得透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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