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茅草屋外的叮當之聲,平生很快就陷入了夢境之中。


    待到他再次醒來時,天邊已經是黛青色,黎明即將破曉,門外的捶打之聲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霍霍的舞劍之聲。


    推開了後門,映入平生視線的卻不是夏侯蕙那英姿颯爽的身姿,而是持劍而舞的長恭,白衣飄飄,黑發烈烈,宛如謫仙臨凡,飄逸絕倫。


    隻是他手中舞動的劍法,分明就是夏侯蕙曾經練過的龍吟鳳舞。


    “好……”


    長恭舞劍停歇,關鳳賣力的鼓著掌。


    縱是不舍,周循還是離開了長恭的身體,獨自站立在鍛造爐旁,昂首望天,低聲道:“佳人去後夢初醒,萬籟俱靜心不靜!”


    長恭拉起關鳳的手,朝著平生點了點頭,將她帶進了茅草屋內:“鳳兒,該去睡覺了,姑娘家的熬夜終是不好!”


    平生開口道:“你剛才的劍法,是她教你的?還是你教她的?”


    周循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沉吟道:“龍吟鳳舞,龍吟為其剛,鳳舞為其柔,龍吟為其神,鳳舞為其形,剛柔神形,並濟並具,方才是此招的真正精髓所在!”


    “她為何匆匆離去?”


    “如你所料,天工山莊起了大火,負責看守邪刀的夏侯老莊主以及兩位長老全部葬身火海之中,邪刀不知去向!”


    平生摩挲著下巴,饒有興致道:“哦,這麽說來,天工山莊又有熱鬧可看了!”


    “一個姑娘家處在狼群環伺之中,殊為不易!若是可以,還請公子多多幫忙照看夏侯蕙!”


    “放心吧,不看僧麵看佛麵。既然你開口了,我自會幫你照拂她!”


    平生允諾了一句,又匆匆的回到了茅草屋裏,拉著還在說夢話的關興,以及抱怨詛咒不停的關鳳,火燒火燎的啟程趕往天工山莊。


    而就在平生等人走後不久,茅草屋裏又來了兩個不速之客。


    其中一人為身穿蛾眉道袍的年輕女弟子。


    另一人則穿著一襲金紅相間的華貴裙裳,頭帶一定黑紗帽,站在案幾前,彎腰抱起了鳳尾琴,低沉的嗓音帶著刻意壓製的怒火,森森道:“是不是它!”


    蛾眉女弟子點點頭,道:“這把鳳尾琴乃是茅草屋內陰氣最重之物,當為陰靈寄居之所!”


    “很好,讓他現形,我倒要看看是不是他還殘留在世間!”


    “幫你自是可以,但是魯班姑娘答應我的靈器……”


    孫魯班微笑道:“放心,不就是一把靈器嗎,對我來說算不得什麽!”


    “好!”


    蛾眉女弟子開始結法印,調動靈力,打入鳳尾琴中,而後但見白光一閃,銘刻於琴木上的鳳尾紋路像是在頃刻之間活了過來。


    周循心有所感的走進茅草屋內,渾身同樣綻放出一陣白光,將他虛幻的身體逐漸的勾勒了出來。


    “果真是你!”


    孫魯班雙眼直直的凝視著周循,即便蒙著黑紗,然而目光之中的複雜情愫,仍是清晰的讓周循捕捉到了。


    周循看了看蛾眉女弟子,而後視線又落在蒙著黑紗的孫魯班身上,淡淡道:“不知孫姑娘所為何來?”


    “孫姑娘,孫姑娘……”


    孫魯班口中喃喃的念叨著,帶著幾分苦澀和淒涼,更多的還是怨懟和憤怒:“別忘了我才是你的結發妻子,不是夏侯蕙!”


    “你我都清楚,這不過是一種政治聯姻,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意義!令尊將你許配於我,本意不過是想利用你來監視我的一舉一動罷了。”


    “我已經竭力嚐試過,以為或許我們可以相呴以濕,相濡以沫,平平淡淡的過完這一生。”


    “隻是你的誌向在於功名權利,我的心性在於山水風光,彼此本就走不到一塊兒,強行結合不過令你我徒增苦惱而已!”


    周循搖頭苦笑,一臉惋惜的說道:“更何況你我也已達成協議,我不會幹涉你的任何言行,你也不會打擾我的平靜生活,各得其所,不亦上上之選!”


    “你已經竭力嚐試過,你敢說你已經竭力嚐試過!你可曾真正為我做過什麽!”


    “我希望我的夫君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是如你父親那般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的風流英雄,而不是一個整天隻懂怡情自樂的山野村夫!”


    孫魯班傷心失望的說道:“為什麽你就不能稍稍進取一些,哪怕隻是闖出些微薄的功名,我也知足了!”


    “非不願,實不能!”


    周循黯然搖頭道:“孫家出自寒門,令曾祖父曾是瓜農,縱使令尊如今貴為江東之主,匆匆兩世之積攢,不過數十年而已,底蘊終究太短太薄,世家大族皆不恥其出身。”


    “令尊亦是有感此點,才與我周家聯姻,打算以此為契機打入世家大族之中。”


    周循無奈道:“而我周家世代官宦,家父曾與令伯父共同打下江東基業,論功績才能,更是在令尊之上。”


    “令尊於江東而言,一無功績,二無賢名,難以服眾。”


    “如此一來,我周家在令尊眼中,早已成了哽喉之刺。若是我等低調度日,尚能自保宗族不滅,若是稍有行差踏錯,便將落得身死族滅,不得不慎!”


    孫魯班陷入了沉默之中,她知道周循說的是事實,若非如此,她也不願與周循撇清關係,落得一個不從婦德的惡名。


    隻是她仍是不甘,不甘她父親安排給她的命運,不甘一生就此默默無聞的終老於山林之間!


    “你可知如今外麵的人是如何評論於我!”


    孫魯班心中仍是有一股怒火在燃燒著,想象到自身的遭遇,想象到麵臨的恥辱,呼吸便開始急促起來,慢慢的摘下了頭頂的黑紗帽,露出那張被平生劃花的臉。


    “看清楚了嗎!這些傷痕都是因你而來,****寡婦的罵名也因你而起,難道你覺得可以就這麽算了嗎!”


    周循愧疚的看著孫魯班臉上的傷口,雖然經過靈丹妙藥的調養,傷口已經好了很多,但是誰也不敢肯定說那裏不會留下疤痕。


    “你意如何?”


    “我要天工山莊,隻有將天工山莊牢牢的掌握在手中,我才有向父親討價還價的資本,我才有施展抱負的底蘊!你若是還有良知,還對我心存愧疚,就幫我最後一次如何!”


    周循預感到了不妙,稍稍往後退了兩步,道:“如今我已是遊魂野鬼,孤苦無依,如何能助你成事!”


    “你就別自謙了!隻要有你在手,不怕夏侯蕙不從。隻要她在明天的鑄劍大會輸掉了比賽,天工山莊就會落入我的掌中,一切都將按照我的計劃進行!”


    孫魯班對著身旁的蛾眉女弟子道:“將他封入琴中,不要讓他跑了!”


    蛾眉女弟子聞言,雙手快速的劃動法決,在琴木上畫出一張白色的符籙,散發著無窮的吸扯力,將周循扯入了符籙之中:“行了,一月之內,他休想從琴中出來……”


    “很好!”


    孫魯班滿意的看著蛾眉女弟子,衣袖之中卻是悄然滑出一把匕首,在蛾眉女弟子剛剛施法完畢之時,迅疾的捅入了她的心窩裏。


    “你以為靈器是什麽?憑你一個小小的蛾眉弟子也敢向我開口討要,貪得無厭的人,終究是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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