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雲天自己也沒想到,有一天他會像喪家之犬那樣,被人滿世界的狼狽追殺。


    身為血衣七煞的老大,他的實力毋庸置疑,且城府深沉,心狠手辣。


    比如年少時家人被屠滿門,為了複仇,他將自己埋進路邊的水溝中,忍受著腐臭的汙泥和無數的蚊蟲,硬生生一動不動地趴了兩天,隻為仇家從旁邊走過的那一刻。


    最終完成了在其他人眼中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複仇。


    可以說這是一個對敵人狠,對自己更狠的男人。


    然而就是這樣,卻依舊擺脫不了身後那些拜月教信徒地追擊。


    他試過用野獸的糞便塗滿全身,以遮掩氣味。


    他第一時間把帶血的衣服撕成數條,綁在小獸的身上以混淆視聽。


    他同樣設下埋伏,暴起反殺,殺的頭顱滾滾,血流成河……


    然而並沒有什麽卵用。


    身後的那些拜月教徒,就好像跗骨之蛆,有著難以想象的堅韌,看似實力平平,卻堅決的仿佛決堤的河水,以不可阻擋的氣勢死咬不放,讓人窒息!


    上次的伏擊戰中,一名拜月教信徒哪怕是死亡,緊咬的牙齒也不曾鬆開,硬生生從自己的小腿上咬下了一塊肉去!


    “這樣下去不行,得先將傷口處理一下。“


    他身上大大小小十餘處傷口,然而真正嚴重的隻有兩處。


    一處是胸口有一道長約一尺的刀痕,是被一名催動秘術,體型暴漲如巨熊也似的的敵人擊傷,若不是閃躲及時,一刀就能將他攔腰斬成兩截!


    饒是如此,傷口附近血肉翻卷,血肉都變成了白色,連胸骨都崩裂出了一塊缺口,每動一下,就好像被人灑進了大把的粗鹽,並且狠狠攪拌!


    第二處更為棘手,乃是一根射進胳膊的弩箭,弩箭的箭杆乃是用質地堅硬的紅木打造的,質地堅硬很難折斷,更惡毒的是,箭頭上有著可惡的倒鉤刺!倘若硬拔的話,絕對會被倒鉤倒刺給活生生撕扯掉碗口大的一團血肉下來。


    在這種倉惶逃竄的時候,讓自己身上多出兩個驚人的傷口無疑是很愚蠢的行為,因為那意味著大量的失血、疲憊與死亡,但是不拔的話又會加重體力的負擔,而且箭矢上的凹槽也在無時無刻的放血!


    拔,還是不拔,這無疑是個很艱難的抉擇。


    不過碧雲天也是硬氣,隻猶豫了不到幾個呼吸,便猛地咬著牙,對準了左臂狠狠一掌拍下,頓時一抹鮮血就****了出去,其中還夾雜著一根染血的箭頭。


    “呼,呼~~”


    碧雲天死死的咬住了嘴巴當中的木塊,從鼻腔裏麵哼出來了悶哼聲,額頭上冷汗涔涔而下,短短片刻便好似剛從桑拿房裏走出來一樣,渾身都被汗水打濕。


    喘息了好一會兒,劇烈起伏的胸膛才微微平靜下來,他張口吐掉嘴裏被咬爛的木頭碎屑,拿出傷藥,向傷口上倒去,然後撕下袖子,將傷口緊緊包裹,饒是如此,依舊有鮮血從傷口沁出,很快便將衣服染紅。


    “這次南詔之行,算是栽了。”碧雲天深吸口氣,臉上的神情重新堅毅起來。


    兩個月以前,他還是赫赫有名的七煞老大,過著醒來有丫鬟,困了有婆姨的美好生活。


    他雖隻是個殺手,但同樣是一個有理想有抱負的好殺手,若是能獲得神獸內丹,成就長生不死,獲得千年功力,到時候豈不是美女與銀子大把而來,分分鍾走上人生巔峰?


    然而當理想和現實接軌的時候,就變得很殘酷了。


    聖湖一役,血衣七煞近乎團滅。


    對於其他人的下場,碧雲天雖然歎息,卻沒有半分同情,在他看來,做任何事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買單,既然選擇了前來來分一杯羹,落得現在的下場也就是理所當然的。


    殺手這個行當,本就是將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凶險職業,稍有不慎便會人頭落地,死無葬身之處。


    再者說他那些個兄弟,哪一個不是滿手鮮血,腳下屍骨累累……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曆經了一天一夜的追殺之後,碧雲天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


    他隻覺得全身上下每一塊肌肉都在顫抖,太陽穴一突一突的跳動,腦袋裏仿佛被人塞進了一把鋼針,似乎下一刻就將“砰”的一聲炸開似得。


    毫無疑問的,這是身體極致疲憊的訊號,隻要條件允許,他甚至能夠一口氣大睡三天三夜!


    然而事實卻不會給他任何休息的機會,因為……


    “那些狗腿子又追來了!”


    碧雲天喘著氣,伸手擦了擦布滿血絲的通紅雙眼,將耳朵貼在石壁上,透過石壁,他清晰的聽到了遠處破風而來的呼嘯聲,那是輕功運轉到極限以後留下的破音,常人根本就察覺不到,碧雲天也是因為曾經拜師過一名刺客大師,才學得的這種手段。


    “天殺的,這些狗腿子難道就不需要休息,不會害怕嗎。”


    碧雲天的眼底閃過一絲狠色,那是與敵攜亡的狠辣果決!換做是誰被追殺了一天一夜,都會生出一股火氣,更別提碧雲天本就是冷血殺手,的脾氣自然不會好到哪去。


    “既然如此……你們就放馬過來吧!”


    “老子就算是死,也要拖著你們一起墊背!”


    碧雲天摸了摸胸口,從胸口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個竹筒。


    竹筒很簡單,看起來就是路邊砍下的竹子,拿到集市上根本就不會有人用正眼去看,然而碧雲天的動作卻無比小心,放手手中捧著絕世珍寶……事實上那竹筒內的東西,確實比黃金還要珍貴十倍,是屬於那種有錢都不一定弄得到的,如果不是被追殺的無路可走了,碧雲天是絕對不會浪費這東西。


    小心翼翼的打開竹筒之後,裏麵赫然是一條白白胖胖的,拇指大小的蟲子。


    此物額頭長著一對小小觸角,眼睛宛若兩顆黑豆,雖是蟲子,卻並沒有凶惡猙獰的感覺,反倒有種可愛的味道在其中。


    應聲蟲!


    此蟲古已有之,傳說洛陽曾有一個士人得了應聲病,剛一說話喉嚨中便有聲音響起,鄰人皆以為怪。


    士人不堪其擾,就去求救名醫張父仲,張父仲覺得奇怪,日夜思考終於想出一個醫治辦法。取《本草綱目》讓士人誦讀,初時喉間還不停應聲,當應聲蟲看到害怕的東西就不應了。於是張父仲立即配藥醫治,果然治好。


    碧雲天手中的這隻蟲子,同樣是應聲蟲,不過卻是巫蠱培育後的變種,價格不菲,相當稀少,並不需寄居在人體之內,隻需定時喂養一定的秘藥,便可生存。


    隻要不餓著它,那麽這隻癡癡肥肥的蟲子日常生活除了吃就是睡,比小孩子要好帶無數倍,絕對不讓人多費心侍候。


    而這隻蟲子的用效也很簡單……


    “速來南詔聖湖,有神獸現世!”碧雲天將應聲蟲托在手心,低聲念道。


    那隻白白胖胖的蟲子搖動頭頂的兩根犄角,似乎在微微點頭,發出極細微的聲音:“速來南詔聖湖,有神獸現世!”


    聲音雖小,卻和碧雲天方才的話一般無二。


    碧雲天微微點頭,眼中忽然閃過一抹狠色,將此蟲一把丟入口中,然後咀嚼咬碎,吞入腹中!


    與此同時,數百裏外。


    南詔國邊境,一群武者正在飲酒作樂——武者之所以行走江湖,懲強扶弱畢竟是少數,歸根到底,是為了博取生前身後名——也就是物質享受與精神享受並存,因此隻要條件允許,誰都會選擇吃好玩好喝好,畢竟苦行僧似得生活不是誰都能忍受的。


    就在這時候,坐在最上首的一名中年男子忽然微微皺了皺眉,從懷中掏出一支竹筒,將蓋子彈開以後,頓時就有一隻胖乎乎的蠶寶寶模樣的蟲子滾落了出來。


    “禁聲。”


    隨著他聲音落下,整座酒樓忽然就安靜了下來,歌舞止歇,人人閉嘴,安靜到落針可聞。


    然後就見到這隻蠶寶寶在中年人的手心一通掙紮,忽然口吐人言,聲音雖小,卻清晰可辨:


    “速來南詔聖湖,有神獸出世!”


    應聲蟲本身隻會學舌,但有高人以秘法培育出雌雄一對,分別帶在身上,隻要其中一隻死掉,那麽方圓數百裏內的另一隻蟲便會將聽到的最後一句話學舌說出來!


    在信息傳遞不發達,還隻能普遍依靠人力與信鴿的古代,這種應聲蟲的價值可想而知,許多時候都是無價之寶,普通人想買都買不到!


    連叫三聲後,這隻應聲蟲口吐鮮血,蜷縮成一團,直接就死去了。


    有人臉上現出震驚,大驚開口。


    “這聲音是……血衣七煞中的老大碧雲天,此人一手離恨刀法出神入化,乃是江湖一流高手!”


    “這應聲蟲除非緊要,沒人會亂用……也就是說碧雲天出事了,而且很可能是生死攸關的大事!”


    “南詔國聖湖,這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


    “碧雲天這人做事十分謹慎牢靠,城府深沉,按理來說,是絕不會亂來的。”


    坐在最上首的中年人聽著眾人議論,卻是默默的一言不發,隻是端起手邊的一杯熱茶,慢慢的呷著,仿佛根本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這種態度頓時給人一種十分踏實可靠的感覺,於是一雙雙眼睛紛紛看了過來。


    中年人卻是不急,直到將盞中茶水喝完,才淡淡開口:


    “將這個消息傳出去,然後……去南詔聖湖!”(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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