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而過,如水銀般從指縫中悄然流逝。


    數年寒暑,桃花開了又謝,彩蝶去了又來。


    三月正是草長鶯飛,輕歌曼舞的時節,羅敷河如同一條碧綠的綢帶,繞著華山靜靜流淌。


    河邊野花綻放,綠草如茵,便是行色匆匆的路人,也不願辜負這大好春光。於是有大戶人家的公子小姐帶著家仆,有尋常百姓農家帶著孩子與連夜糨糊好的紙鳶,還有三兩青衫書生,穿著單薄的春衫故作風流,搖頭晃腦吟詩作對……


    噠噠噠。


    陣陣馬蹄聲從遠處傳來,與之相伴的,是喧天鑼鼓。


    “這是誰家在辦喜事?”有人好奇詢問,眼中滿是羨慕,“好風光,好氣派!”


    “這是華山劍派弟子成婚。”


    “誒,不是說江湖兒女不拘小節麽?”一名年輕書生好奇詢問。


    旁邊有人嗤笑一聲,“你小子一看就沒出過門……”


    年輕書生趕忙抱拳,“還請兄台指教。”


    “這年頭,沒錢的才叫不拘小節!”


    “……”


    江湖兒女也是人,新婚之喜乃是一輩子中的頭等大事,重要程度僅次於呱呱墜地與黃土埋身,誰不希望辦的風風光光?


    那些說平平淡淡就好的,指不定背地裏有多少辛酸淚呢。


    五嶽聯盟現在風頭正盛,令狐衝又是華山大弟子,依琳小尼姑是恒山傳人,雙方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自然是風光大辦,恨不得宣告全天下都知道。


    五花馬,大紅袍,在一眾江湖兒女的簇擁下,嗩呐鑼鼓手賣力的吹吹打打聲中,令狐衝臉上塗粉,坐在一匹高大的棗紅馬上,迎接著四麵八方射來的目光。


    人聲鼎沸,炮仗喧天,城裏城外的百姓們紛紛讓道於路邊,好奇地打量穿得像個大紅包似的新郎官,不時交頭接耳指指點點。


    “此人就是華山大弟子令狐衝,武藝高強,乃是江湖頂尖劍客,一把鐵劍,打遍江湖無敵手。”


    “聽說他還沒成親就搞大了媳婦的肚子。”


    “這位相公生的相貌堂堂,好生英俊!”


    “他還沒成親就搞大了媳婦肚子。”


    “令狐相公年紀輕輕,風流倜儻……”


    “他還沒成親就搞大了媳婦的肚子!”


    “……”


    令狐衝此刻的內心無疑是崩潰的。


    人生際遇之奇妙,世間輪回之神奇,莫過於此。


    數月前,他帶人出戰,於西域剿滅邪魔外道羅刹教,慶功宴上,一時興起,喝得酩酊大醉,誰知道醒來以後,就發現小尼姑依琳正光潔溜溜躺在自己身邊,臉上尤有淚痕綻放……


    “所以說喝酒誤事,喝酒誤事!無數古人用血淚斑斑的教訓總結出來的教訓,我應該銘記於心啊!”


    令狐衝騎在馬上微微苦笑,他也不想把聲勢搞得這麽大,奈何不戒老和尚當時就暴跳如雷,簡直恨不得將他亂刀剁碎,就連啞婆婆也是麵帶寒霜,森然冷笑……於是就有了今天的盛大依仗。


    半個時辰後,迎親隊伍終於上了華山,來到大殿,兩位新人開始拜見一眾長輩。


    老嶽穿著一身紫色長袍,氣度沉穩,笑而不語,隻是胡須缺了一塊,師娘則是雙目含淚,望著令狐衝,既激動又欣慰。當年從山腳下撿來的孩子,如今已經長大成人。


    相比之下,不戒老和尚卻黑著臉,橫眉豎目,凶神惡煞,活像旁人欠了他二百兩銀子似得。


    “你小子若是對儀琳不好,和尚我必千裏追殺,誓取你項上狗頭……剁成三百六十塊,一塊喂狗,一塊燒烤,一塊清蒸……”


    很黃很暴力的內容,喜氣洋洋的內堂裏沒來由地拂過陣陣陰風,滿堂賓客一齊打了個冷顫。


    “咳咳,”老嶽眼皮一跳,“出家人當以慈悲為懷。”


    不戒和尚卻渾然不覺內堂裏漸漸僵冷的氣氛,越說越來勁,一拍桌子,哇呀道:


    “第四塊刷上豆醬,進鍋燜煮……”


    這老和尚口沫橫飛,熱血上湧,看模樣已經將令狐衝當成了砧板上的狗肉,就連下腳料也不願放過,要晾幹了拌醬吃……


    一時間大堂中飛沙走石,殺氣衝宵,賓客們相顧失色,冷汗潸潸。


    “咳咳。”這些就連師娘也聽不下去了,輕輕咳嗽一聲。


    不戒和尚這點兒麵子還是要給的,他吐了口氣,端起茶喝了口,“我說到哪兒?”


    旁邊有人小心翼翼提醒:“大卸十八塊,一塊秘製,一塊微辣……”


    “沒錯!”老和尚一拍桌子,怒目圓睜,“你若是敢對儀琳娘兩不好,老夫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名站在恒山派中的老發蒼蒼的老婦人終於聽不下去了,忍不住輕輕咳嗽一聲。


    不戒和尚渾身一顫,頓時住嘴,瞪著眼睛道:


    “看什麽看,還不拜堂!”


    小師姐聽得又好氣又好笑,“這大和尚越活越像個孩子,就連爹爹也拿他沒辦法!”


    肖宇微笑不語。


    都說女兒是父親前世的情人,老丈人自然對女婿看不順眼,不戒和尚虧欠儀琳太多,隻能用這種方式笨拙地表達自己的愧疚,可以理解嘛。


    小尼姑儀琳蒙著蓋頭看不清臉,但大紅的喜服襯托出她嬌好苗條的身材,隻可惜身高略矮。喜服是廣袖對襟翟衣,對襟本是漢民族傳統服裝,一左一右完美對稱,寓意合美,圖案很講究,左右各繡著一隻錦雞,象征著夫妻的和美吉祥。


    “好漂亮呀。”大萌神讚歎一聲,眼神若有若無地向肖宇撇去。


    “咳咳。”肖宇咳嗽兩聲,目光一轉,揮手道,“你過來!”


    一個年輕人屁顛屁顛的跑過來,臉上的笑容頗為諂媚,簡直就快笑出一朵皺菊花兒:“林師兄安好!”


    “那個誰……”肖宇想了想,“你叫什麽名字來著?”


    年輕人如遭雷擊,淚流滿麵。


    這貨就是當日在後山被肖宇敲暈的那個倒黴蛋,他哭哭啼啼下山後,正打算找老嶽訴苦,誰知恰好遇到陪著老嶽夫婦說話的肖宇。


    對於這個傳說中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小師哥,肖宇當時也覺得頗不好意思,畢竟敲了人家的悶棍,於是順手送了他一柄九陽鐵鍛造的飛劍,這貨立即腰不酸了,腿不痛了,大姨媽也通暢了,這幾天縫人便指著腦門上烏青的印記宣揚:


    “這是林師兄打的!”


    “我和林師兄是鐵打的關係!”


    嗯,得虧他沒說這是愛的證明,否則後山少不得又要多一條枯骨亡魂。、


    “師兄,我叫趙俊,英俊的俊啊。”


    “你妹……”肖宇下意識地就要吐槽,你那張大眾臉到底俊在哪裏啊。


    “咦,林師兄怎知道我有一妹?”這貨小心朝小師姐瞧了一眼,壓低了聲音道:“師弟我真有一個妹妹雲英未嫁,而且還是郡主,願許給大人添房做小……”


    肖宇:“……”


    這下可惹惱了小師姐,柳眉一豎,殺氣四溢,微笑道:“趙俊,你再說一遍我聽聽。”


    “咳咳。”肖宇和趙俊一起咳嗽。


    “那啥,師姐回見,”這貨拉著肖宇一邊走一邊賠笑:“大師哥豪氣幹雲,平日裏待我們不薄,大家昨日商議好,待會兒要好好將他灌醉,然後咱們這些去秦淮河找幾個最著名的姐兒聽曲,也好培養一下同門之情。”


    肖宇眼睛一亮,大為意動,靦腆道:“這樣不好吧?”


    “放心,大師兄常說‘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這貨拍著胸脯保證,“咱們隻是去喝一頓花酒,絕對沒問題。”


    這時候,兩道殺氣騰騰地目光從背後投來,肖宇渾身一顫,腰杆挺地筆直,義正言辭拒絕道:


    “誰動我衣服,我砍他手足!”


    “……”


    觥籌交錯,鑼鼓喧天,氣氛極為熱鬧。


    師娘卻和小師姐躲在角落中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神情頗為鬼祟,過了一會兒,小師姐紅著臉移到肖宇身邊,神情頗為扭捏道:


    “小林子,我、我娘讓我問你……有沒有、有沒有讓她……哎呀,小林子你也知道,我爹娘他們一生最大的憾事便是沒生個兒子繼承嶽家香火,近幾年我爹娘愈發著急,再不抓緊可就真沒指望了……”


    “所以老嶽才去找了三兒?”肖宇喃喃自語。


    “三、三兒?”小師姐瞪大眼睛,就要發作。


    肖宇趕忙將她拉住,“給老嶽留點兒臉,回頭再打!”


    “你、你就說有沒有那種藥。”小師姐臉紅如血,咬著嘴唇低聲問。


    師娘雖然年近四十,但常年練武,身體極佳,又注重保養,乍一看仿佛二八佳人,雖說年齡大了一些,但再生一個孩子也沒有太大風險,肖宇手裏自然有讓人懷上孩子的藥劑。


    不過呢,現在好不容易能坑老嶽一把,肖宇自然也不願錯過。


    他輕咳一聲,一本正經道:


    “師姐,你去告訴師娘大人,懷上孩子的法子其實很簡單,我的藥方隻是其一,平日辛勤耕耘才最重要,正所謂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沒有辛勤耕耘哪來的碩果累累?”


    “每天早晚兩次是必不可少的,此外虎鞭、鹿茸、人參等等,滋補要跟上……總之千萬別把老嶽當人,須知道地是耕不壞的,牛也是累不死的,頂多就是出點汗,權當健身嘛……”


    小師姐聽得臉頰紅雲如血,羞得恨不得掩麵逃走,卻隻能忍受肖宇的瘋言瘋語,好不容易聽完,自個兒已是出了身汗。


    她白了肖宇一眼,又輕輕踢了他一腳,這才轉過去也。


    看著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的兩人,肖宇長歎一聲:


    “老嶽,徒兒隻能幫你到這裏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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