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妹一覺醒來,隻覺得全身暖洋洋的,仿佛泡在溫泉之中,整個人說不出的舒服。


    她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方繡著牡丹與芍藥,象征富貴平安的紗帳,自己則躺在柔軟暖和的錦榻之上。


    “這是哪裏?”


    她吃了一驚,趕忙坐起。


    掀開被子一看,發現貼身的衣物完好,這才稍稍安下心來,隻是外衣卻被人脫去,心中難免又有些惴惴。


    美眸轉動,打量起眼前的一景一物。


    屋內古色古香,家具全都是用手工製作,不見奢華,卻有沉穩內斂的貴氣,牆壁上掛著幾張山水畫,她雖然看不大懂,卻也能感覺到一股浮華盡去的清雅之氣。角落中燃著熏香,為屋中帶來禪意般的幽靜,窗戶旁邊還有兩盆蘭花,在安靜綻放,微風拂過,有淡雅香氣撲鼻而來。


    “吱呀。”


    房門被輕輕推開。


    一名白衣男子站在門口,屋外陽光正好,斜斜落在這名男子的身上,光與影在屋內落下了一道剪影,說不出的安靜。


    “小妹,你醒了?”男人微笑著開口,笑容一如往昔初見之時,那般溫暖,那般溫柔。


    “……”


    胡小妹望著眼前的男人,忽然淚如泉湧。


    六尾靈狐中了寒毒之後,開始還能維持人形,但後來隨著寒毒發作越來越頻繁,一身修為道基也被消磨殆盡,到後麵甚至連人形都難以維持,眼前的這一副形象,她已是不知多少年未曾見過了。


    胡小妹撲過去,淚珠雖止不住的滾落,聲音中卻滿滿的都是驚喜:“大哥,你的修為恢複了?”


    妖獸一族與人類不同,沒有修為支撐,根本就沒法化作人形。


    胡驚鴻笑道:


    “沒那麽快,隻不過是公子送了一道先天之氣而已,不過我現在除了體內痼疾,重修還是很快的……反倒是你,現在感覺怎樣?”


    胡小妹呆了呆,閉目感受片刻,驚奇道:


    “感覺說不出的舒服,就像是、就像是脫了身上的枷鎖,輕鬆的仿佛要飛起來似得。”


    胡驚鴻道:“昨夜肖公子故意搖頭歎息,讓你在大悲大喜之下昏厥,卻非無緣無故的戲弄,而是在你昏睡之後,替你治好了體內暗傷。”


    他說著話鋒一轉,微笑道:“小妹,還有一件喜事要告訴你。”


    “誒?”胡小妹好奇抬頭,像是等待老師傳道解惑的學生。


    胡驚鴻將她耳邊的秀發別起,輕聲道:


    “公子說焚香穀那邊他會擺平……咱們以後再不用東躲西藏地過日子啦。”


    “……”


    胡小妹咬著嘴唇,眼中卻是有淚珠兒再次滾落,東躲西藏的過了三百年,天可憐見,她是多麽渴望得到一份平靜安寧的生活。


    “別哭,女孩子都是水做的,你一哭我就心疼死啦!”


    胡小妹“噗嗤”一笑,卻是止住眼淚,隨後柳眉一豎,“說,你從哪兒學來的這些甜言蜜語!”


    胡驚鴻趕忙甩鍋:“昨夜離開地下溶洞的時候,從肖公子那裏聽來的。”


    胡小妹微微咬著嘴唇,眼波流轉,嬌媚地白他一眼,道:


    “以後不準和他學這些胡話,公子那個人……總覺著不大正經。”


    “是,謹遵娘子吩咐。”


    好在肖宇沒聽到這番對話,否則難保不會拎著四十米長的大砍刀將兩人大卸八塊,天下就從來沒有我這麽正經的人了好麽!


    “六哥,你沒事……真好。”胡小妹喃喃開口。


    胡驚鴻將她擁入懷中,柔聲道:


    “以後咱們會更好。”


    “嗯。”胡小妹閉上眼睛,反手擁住胡驚鴻的腰身,仿佛擁抱住了整個世界。


    如果說當年在狐岐山遇到六哥,是她這輩子最大的幸運,那麽前來此地尋找肖宇,便是她此生最正確的決定。


    暖暖的陽光下,兩人相擁而立。


    暖風拂過,竹海婆娑,如同一曲靜美的詩歌。


    ……


    與此同時,議事堂中。


    肖宇坐在最上首,下麵是正邪諸派的坐鎮長老與精英弟子,粗略一數,人數足有百人之多。


    正所謂凡事有利就有弊,死亡沼澤雖是窮山惡水,生人勿進,卻也阻擋了凡人的破壞。千萬年未經開發的環境下,其中生長有數不盡的天材地寶,便是清心寡欲的長老級人物,也會為之眼紅,因此這裏已然成為僅次於宗門駐地的重要戰略開發地,各宗各派都有派遣長老與門下弟子駐紮坐鎮。


    “諸位,好久不見。”肖宇清了清嗓子,“下麵我簡單的說兩句——”


    聲音戛然而止。


    一眾長老與門人弟子,都是好奇望來,靜聽下文。


    然而肖宇這時候才發現,自己並沒有上位者訓誡手下人的經驗……天可憐見,他當過的最大的官,也不過就是小學時候的班長,實在是沒有將“簡單兩句”擴展成揚揚灑灑數千言的本事。


    好在他也是有急智的人,當即腦筋一轉,一本正經道:


    “同誌們辛苦了!”


    “……”


    一眾長老麵麵相覷,最後還是蒼鬆老道試探著道:


    “公子此言何意?莫不是我等哪裏做得不對,還請公子明言,容我等改過。”


    所以說唱雙簧的時候,沒有人捧哏實在是超級尷尬啊。


    “算了,咱們說正事兒。”肖宇擺擺手,目光一轉,道,“大家有沒有覺得現如今修行界的法門有些單一?”


    蒼鬆道人拱手抱拳,“還請公子明說。”


    “嗯。”肖宇點了點頭,慢條斯理道,“據我觀察,當今世上,不論道佛妖邪,攻擊手段無外乎是以氣禦物,以物攻敵,看似精巧,實則都是些粗糙法子,舉個例子……就拿青雲門來說,門派上下千餘名弟子,倒是有一大半人的法寶是佩劍,與人相鬥之時,隻不過是指揮佩劍淩空搏殺,忒也沒有觀賞價值。”


    “觀賞……價值?”眾人目瞪口呆。


    “哈哈,口誤口誤!”肖宇幹笑兩聲,趕忙轉移話題,“正所謂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往小了說,草木要春長秋枯,往大了說,滄海會化作桑田。天地萬物之運行,自有其規律在其中,比如陰陽,比如生死,比如輪回。”


    眾人雖然不大明白肖宇在說什麽,卻覺得這番話聽起來頗有道理,一副很厲害的樣子,於是一個個側耳聆聽,虛心受教。


    “有道是世間如烘爐,天地如磨盤,眾生為螻蟻,敢問世上可有永恒不滅者?”


    眾人聽得心中砰砰直跳,隻覺得這話越琢磨越有味道,甚至如同佛家的八部雷音,有著震撼人心,振聾發聵的功效。


    “答案是……”


    在眾人目不轉睛的注視下,肖宇忽然一笑,“這個不是你們現在要考慮的事兒,畢竟有多大胃口吃多少飯,爾等當務之急是盡快提升自身實力……”


    眾人紛紛大失所望,這種說一半留一半的方式著實可惡,若不是敵不過肖宇,保準有人想讓他見識一下花兒為什麽別樣紅。


    一名長老拱手道:


    “好叫公子知道,修行卻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兒,必須得一步一步慢慢來,否則稍有不慎,損了根基,整個人也就毀了。”


    “這點我自然知道,剛才的話也不是要你們揠苗助長,急於求成。”肖宇點頭,“而且我這裏恰好有一本偶然得來的,與當今世上禦器手段完全不同,另成一脈的修行方式,諸位暫且一觀。”


    “公子此言當真?”眾人大都不信。


    肖宇微微一笑,也不說話,而是將烙印入玉簡的《符篆大全》分發出去,偌大的殿堂中,沒多會兒就變得落針可聞。


    可以見到各宗各派的長老臉色很快發生變化,有人驚訝,有人好奇,有人欣喜,有人求知,有人迷惑……可謂眾生百態,不一而足。反倒是他們身後的那些弟子,頗為統一地瞪大眼睛,難以相信平日裏不苟言笑,古板嚴厲,遵循食不言、寢不語,恨不得連每一步都要丈量一下的師尊,會有如此豐富的麵部表情。


    肖宇也不著急,隻是慢條斯理地喝起了杯中的靈霧茶,這靈霧茶便是大沼澤的特產之一,茶葉蘊有靈氣,用熱水泡開之後,靈氣會在水麵上氤氳不散,望之有如雲遮霧罩,山水盡在其中,飲用之後也是唇齒留香,乃是茶中佳品。


    茶水喝完,肖宇這才放下茶杯,輕輕咳嗽一聲。


    殿內的一眾長老這才如夢初醒,抬起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副不可思議的神色,隻苦了在他們身後侍立的一眾弟子,一個個抓耳撓腮,上竄下跳。


    還是蒼鬆老道當先開口,目光蘊著激動,道:


    “敢問公子,此事當真?”


    “這是自然。”肖宇淡淡一笑,“眼見為實,耳聽為虛,你們可以親眼一見。”


    很快便有人呈上朱砂、狼毫筆與黃符紙,一應事物,皆是上品。


    肖宇也不遲疑,拿起狼毫筆,蘸上朱砂,提筆揮毫,筆走龍蛇,一筆寫就了下來,正是他最為熟悉的六丁六甲鬥戰符。


    最後一筆收起的瞬間,可以清楚見到符篆上有黃光一閃,顯然是符篆已成。


    肖宇擱下狼毫筆,道:“道長盡管一試。”


    蒼鬆道人點頭,伸手接過符篆,運起靈力,輕輕一抖。


    眾目睽睽之下,就見到這張符篆燃燒起來,隨後一名金盔金甲的神將忽得出現在了大殿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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