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客套幾句,互相通報了姓名,便由茹夫人與另兩位長老相陪,入了焚香穀,但見偌大的山穀中,依山而建許多精美院落,倒也算氣勢恢宏。


    接下來便是接風洗塵的宴會,除了幾位鎮守要地的長老之外,其餘人等皆是出來相陪,此外還有弟子獻藝環節,幾名焚香穀的得意弟子奏樂舞劍,對月當歌,人生幾何,倒也頗為賞心悅目。


    隻可惜過程中並沒有發生什麽裝逼打臉的環節,反倒是肖宇這個盟主送出了幾件寶貝,又說了許多勉力嘉獎的廢話,很是浪費了一番口水……


    一夜無話。


    第二天天明,茹夫人已早早等候在外,帶著肖宇等人在焚香穀閑逛遊覽。


    美人在側,巧笑倩兮,著實是賞心悅目,以至於一天時間匆匆而過。


    “請問夫人,那玄火壇在何處?”肖宇開口問道。


    胡小妹與胡驚鴻乃是狐妖,與焚香穀可謂有不共戴天之仇,肖宇自然不會將他們代入穀中,隻是答應過的事兒,他卻不曾忘記。


    茹夫人嫣然一笑,美眸流轉,道:


    “公子請隨我來,就在這附近,片刻即到。”


    她顯然是得了吩咐,倒是不曾推脫,畢竟一隻狐狸與肖宇相比,孰輕孰重,便是傻子也能分得明白。


    穿過山穀,很快便來到一棟巍峨建築外,此刻正是傍晚,天邊夕陽西下,灑落在建築上,映照出一片餘燼也似的血紅,甚至有灼燒人雙目的味道在其中。


    “上官長老,奉穀主之命,帶公子前來一見。”茹夫人揚聲道。


    玄火壇外的法陣上,一名老者閉目而坐,此刻聽了茹夫人的話,才睜開雙眼,目中火紅一閃而逝,雙眼落到肖宇身上,默默注視片刻,隨後點了點頭。


    這人麵容清臒削瘦,身上一襲灰袍,簡單樸素,舉止從容,並無什麽出眾地方,若是走在尋常市鎮街頭,隻怕根本無人可以認出此人乃是修道中人。


    但看茹夫人的神色,似乎對這位平凡老者竟十分尊敬,神色舉止間不敢有一絲怠慢,便知對方不是好相與之輩。


    “此人便是上官策麽?”肖宇好奇打量,想起了從周一仙那個老賤人口中聽來的,關於此人的傳奇人生。


    據說上官策此人年少時也是富貴之家的公子爺,隻是從小就黴運纏身,過得各種辛苦。


    在他十餘歲的時候,上官家不知怎得惹到了一夥強盜,於是在某個月黑風高之夜,直接被人滅了滿門。然而上官公子卻因為倒黴跌進了糞坑裏,居然僥幸逃得一命……


    那夥強盜賊寇卻是殺人不眨眼之輩,平日打家劫舍、要人性命的勾當可沒少做,什麽床底下,屋梁上,甚至米缸暗室等等,統統都不會漏過。


    隻有茅廁那等汙穢之地,旁人便是檢查,也是一眼掃過,斷不會打著燈籠去看糞坑,如此才讓他撿了一條小命。


    所以說槽點太多,根本就不知道該如何吐槽了啊!


    跌進糞坑裏自然是黴運中的黴運,但反倒逃過了殺身之禍,卻又是福運中的福運,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屎運?


    第二天上官公子從糞坑中爬出來以後,見了滿地屍首,報仇的念頭自然是有的,然而他不過是一手無縛雞之力,不懂刀棍,更遑論武功的普通少年而已,哪裏有報仇的本事?


    按照某些小說中的戲碼,這時候應該有大能從天而降,見他可憐,於是將其收入門下,授之武功,傳其心法,助他複仇,順便踏上“我命由我不由天,爾等渣渣,皆是土雞瓦狗”之輩的逆天人生……


    然而並沒有,以上內容純屬虛構。


    跌入糞坑的上官公子在滿院的屍首中枯坐了半天,才終於恢複清醒,又怕那夥賊人卷土重來,於是含淚埋了老爹老娘的屍身,不敢多待,匆匆卷了些衣服,逃離了此地。


    因為怕被人識破行蹤,他不敢走大路,隻能往山林中鑽,然而屋漏偏逢連夜雨,他走了三天,這天夜裏突然天降暴雨,卻是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野林子裏被淋出了一場大病——要擱平時,這時候鐵定有絕世大能的靈魂碎片從天而降,開啟逆天殺伐之旅,再不濟也會有某個隱居幽穀,遠離紅塵的老神醫,成就他的一番機緣吧?


    然而這些依舊沒有。


    第二天上官公子昏昏沉沉醒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包裹、衣服、幹糧等等,全都沒了蹤影,看模樣應該是被山中的猴兒偷了去——事實告訴我們,並不是任何人遇到的猴子都會是三眼靈猴,也可能是專門以惡作劇為趣的猴賊。


    好在他命硬,最後居然僥幸活了下來。


    半個月後,上官公子終於走出了山林……啥,你問他有沒有與灰熊搏鬥,有沒有與偷獵者遭遇,有沒有吃冰臥雪,最後在絕境中發出靈魂的呐喊,從而覺醒小宇宙,開啟逆天之路?


    隻可惜還是沒有。


    因為這時候乃是金秋九月,山上的野棗樹遍地都是,根本餓不死人……


    上官公子餓了吃些野棗充饑,渴了吃些野棗解渴,整個人渾渾噩噩出了山嶺,來到一處陌生的鄉村,肚中饑渴難耐,於是下意識地摘了附近的一棵探出院外,欲學紅杏想出牆的,棗樹上的紅彤彤的棗子。


    結果才吃到一半,便被幾名凶神惡煞的大漢捉了起來,原來這棗樹居然是此地一霸黃老爺的棗子——什麽叫村中霸王?


    很簡單:你的就是我的,我的還是我的。


    於是一通打自然是免不了的,那黃老爺見他蓬頭垢麵,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隻當是哪裏逃出來的賤奴,於是大手一揮,將其趕到牛棚裏做了個牛倌兒,畢竟是一顆棗而已,倒不至於將人打死,反倒是憑白得了一個勞力,買賣端得劃算。


    按理說這時候總該雄起了吧?再抑下去,根本等不到揚,就會先得神經衰弱了啊。


    然而事實卻是,上官公子一直放了數年牛,就連大黃老爺都是仙去,當家的變成了小黃老爺,也依舊沒能脫了牛倌的身份——


    原因很簡單。


    他這時候乃是沒有身份的外來戶,旁人哪個看得起他?那黃老爺又是本地一霸,手下多有凶神惡煞的打手,想跑?可以,先打折你一條腿!


    當左腿被打折之後,上官公子終於絕了逃走的心思。


    上官策顯然對人生這個高難遊戲徹底絕望。


    於是在某個雨夜,上官公子喝光了用所有積蓄買來的兩斤燒刀子,又揣著一把磨尖的殺豬刀,仗著酒勁,滿心決絕地向小黃地主摸去,結果這天晚上,恰好有一采花賊入了小黃老爺的屋子,製住小黃老爺,準備當著他的麵,玩一玩讓人臉紅心跳的遊戲……


    恰好這時候紅著眼、喘著氣的上官策闖了進來,一晃手中明晃晃的殺豬刀,口中大叫一聲“賊人受死”!


    采花賊大驚,趕忙奪路而逃。


    於是小黃地主大哭握住了上官策的手,將尚且摸不著頭腦的上官策當成了座上賓,從此之後,上官策但凡作死作惡,反倒屢屢天降機緣。


    他也是覺得有門兒,最後居然在某場祭天大會上,脫了褲子撒了泡熱尿,如此大不敬之舉,鐵定會被人打成殘廢,結果卻被焚香穀的某位脾氣古怪的長老看上——


    “天道不足畏,祖宗不足法,此子不錯!”


    就是這樣,上官傳奇居然暈暈乎乎成了焚香穀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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